【三天后,在海天大酒店。】
她忽然双腿一软,头晕目眩,倚靠着冰冷墙壁。
见她不回复,那边急了【小璃你收到了吗!!】
方璃揉了揉眼睛,试图把眼泪憋回去,但泪水更是成串般落下。她很想回复一条【祝他幸福】,可是根本没有一点点力气。
她大脑里一团乱粥,那只手更用力地撕扯着她的心。
是她让他这么做的。
那天她亲口说——
让他找一个好妻子,过上正常男人的生活,生一堆宝宝,幸福一辈子。
她一定会为他祝福。
可是他真这样,她心里却好痛好痛…不…她不能这样自私,她已经决定出国,一去去那么多年,甚至可能再不回来,怎么还能要求哥不结婚?
只是……方璃没想到,为什么会这样的快?
“璃璃。”陆思思见她半天不回来,走进卫生间,担心唤她,“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方璃摇头,喃喃自语,“我没事,我没事。”
她越说,越多的眼泪流下。
陆思思吓呆,抱紧她,“到底怎么了?”她轻拍方璃后背,急急道:“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思思……”
方璃忽然就憋不住了,那种深藏的恐惧和绝望将她整个包围,如在深海溺水的人,“他要结婚了……他要结婚了……”
“谁?谁要结婚了?!”陆思思眼睛瞪圆,慢慢明白过来,“你是说——你哥要结婚了?!”
“对……他要结婚了!”方璃头埋进她脖颈,声音发抖,抽噎:“真好…他要结婚了,他要结婚了……他那么大年纪……总算,总算可以过正常生活了。”
陆思思震惊得说不出话。
“他会有孩子的,会像墩子哥一样的,家庭幸福,不用再被我拖累……”断断续续,泣不成声。
陆思思抱着抖如筛糠的方璃,她也没想到会这么快,他们才离婚两个多月……可是,想起刚才她们在餐厅说的话,还有方璃奔赴俄罗斯的决绝姿态,陆思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凡事不能两全,你既然放弃了他,这都是早晚的事。”
方璃闭眼,摇头,又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是我的错,是我的选择。”
这是死局。她知道,只是……难以接受。
“方璃。”陆思思比她冷静得多,拉开她一点,用力摇晃着她的肩膀,“你听我说,你既然这么痛苦,那你就好好想想,想清楚——他们还没有结,如果你想,还有挽回余地啊!”
方璃静了静,缓缓地,却麻木地摇头。
没有想过挽回。
陆思思忽然感到无奈。
她心疼她的朋友,但这个时候,她竟然又有点同情那个男人。旁观者清,方璃固然痛苦,但她确实冷酷残忍,明明这样爱一个人,却抵不过赴俄的决心。
方璃擦着眼泪,攥紧手机,眼神失焦,“他要结婚了……结婚了。”
“我不知道你哥为什么要结婚。”
想了许久,陆思思才艰涩地说:“如果没有外界原因,我想、或许,有一点点可能——他内心深处是希望你回头的,在你没离开之前。”
方璃似乎没有听见。
“也或许……”陆思思捂住额头,只感觉感情是这样的复杂,当真是中有千千结,无法评判,
“想断你的念想,也断自己的念想吧。”
第90章
方璃从KTV出来, 一直也没有回复吴小俊的短信。陆思思开车将她送到路口,方璃住在平房,街巷较窄,汽车开不进去。
“真不要我陪?”
方璃情绪平静一些,眼睛还是红肿, 摇摇头。
陆思思打开车窗, 摸摸她额前碎发,“有事打我电话,你什么时候去上海?”
方璃想想, “大后天的票。”
“不会再回来了?”
“嗯, 直接从那里出发。”
“我去送你。”陆思思叹口气, 其实还有话要说,但又咽回去, 最后说:“我走了。”
“一路小心。”
方璃冲她摇摇手, 见车消失在路口, 转身走进巷子。
门口积雪未化, 浅浅地堆了一层, 她太阳穴突突突乱跳,不安又混乱,头脑发热。
哥要结婚了……
结婚了……
她停在那扇生锈的院门前,心里堵塞,伸手在包里掏着钥匙, 翻了许久, 却怎么都找不到。方璃唇角绷紧, 忽然就不想找了。双手捂住额头,佝偻着瘦弱的背脊,头顶贴在冰凉的门上。
她低下头,地上还有未融化的积雪,看了一会,瞳孔骤然放大,瞥见那雪中,有两只肮脏硕大的脚印。
男人个子很高,鞋子就像两只小船,方璃不会认错。那脚印很深,一片鞋底的污痕,十分鲜明。
方璃似乎能想得出来那个画面。
他穿着那件穿了好多年的旧大衣,短发上落了雪花,久久地、默默地停在这扇门前。或许他敲了门,也或许他伸出手,却迟迟地没有落下。
但是这些好像也不重要了,最终,他都没有等来她的回音。
……
方璃抱着头冷静了一会,仔细地翻出钥匙,打开院门。
他要结婚了……
冷风吹得她头皮发痒,方璃沉默许久,似乎才慢慢地从“结婚”这两个字跳脱出来,顺着往下想。
——他跟谁结婚?
相亲来的?还是怎么认识的?
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她脱掉雪地靴,坐在画架前的椅子上,两只脚也缩回椅子上,像一只取暖的小兽,抱紧膝盖,默默地想。
屋内的空气一点点被压缩、抽空,她胸口发痛,感觉到一种难忍的窒息。
拿起旁边的一支画笔,攥得很紧。
【三天后,海天大酒店。】
方璃还能回想起这条短信,她往上移了移,看见机票的信息。一月七日,HO1291,19:00起飞。
刚刚好就是三天后。
她垂下脑袋,肩膀无力地耸动。
*
这两天,方璃画画停了停。她疯狂地补习俄语,家里到处都是俄语书和习题,电脑里放着听力,听着那些有些涩的语言,更是感觉躁动难忍。
次日,又开始下雪,窗外白茫茫一片。
她逼着自己去学习,却咬着笔杆做不进任何习题,时不时看一眼手机,学习到一半,听见有细微的脚步声,她更像是发疯般冲出屋门,停在院子门口。
哥似乎就站在外面。
方璃指间触摸着那扇门,却迟迟不敢打开。她甚至都不敢从门缝中瞄去一眼。
她不敢动摇自己。
七年,比她过去预料的还要多上三年。
就算念完…她也需要四处采风,捕捉灵感,丰富阅历。画画是一辈子的事情,也是需要做一辈子的事情。
她真的不愿放弃啊,那是她的梦啊。
可是,他就在外面。
她听见积雪被踩踏的声音,细碎柔软的声响,像是踩在她心房上;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声,沉闷的,均匀的,有微微的热气;她也能闻到寒风里他身上的味道,他过得不好,浓烈的酒味、烟草味,还有一股悲伤的味道。
方璃的心都被揉碎了。
她感觉自己神经出现了问题,或者出现幻听。她不敢开门,害怕他在,又害怕他不在。
第一天,第二天……方璃都没有踏出院门一步,她比过去爱惜自己不少,冰箱里屯了很多的蔬菜、面包和牛奶。她依赖着这些食物过活,学习、做题。
傍晚,方璃大口喝着牛奶,搓搓冻得冰冷的手,翻开俄文书。
翻了几页,她盯着那些扭曲的字母,忽然头痛无比。那种无力感从头顶漫到脚尖,下一本,再下一本。
她看不进去,心里抽痛。
最后,她翻到了一本诗集。
很熟悉的一首诗,方璃以前读过它的英文版,她手指停了停,一行行看去。
其中一段翻译过来就是:
我曾经默默无语、毫无指望地爱过你,
我既忍受着羞怯,又忍受着嫉妒的折磨,
我曾经那样真诚、那样温柔地爱过你,
但愿上帝保佑你,
另一个人也会像我一样地爱你。
……
她没法给他想要的生活。
那样的生活对她而言是一件恐慌的事情,看着梦想远走,日益肥胖,容颜变老。
可是让哥等待不能生育的自己,太过残忍。
她不能。方璃想。
第三天,她的幻听消失了。她再没有听见轻微的脚步声,也没有听见雪花被踩踏的声音,世界彻底安静下来。她躺在床上,两只手摁住耳朵,望向麻布窗帘透过的疏淡天光。
原来……那些脚步声真的存在。
吴小俊的短信也没有再发了。
她知道,他要结婚了。
她虽然不知道那位新娘是谁,但她知道,哥是一个把家庭放在首位的男人。
新娘会很幸福的。
快到上午,许教授的电话打了过来,提醒她要带好行李,退租时检查一遍贵重物品。方璃放下电话,这才惊觉自己居然还没有收拾行李。
她从床上跳下来,开始收拾一些生活必需品。油画作品基本都拿到画廊寄卖,东西其实很少,大部分都留在过去的那个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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