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萍笑道:“我去联系倒是不难,不过,考察的人多,真正走心的估计还是少。大家都靠着上面给任务,也吃得饱饱的,考察什么的,也就是走个过场,没多大用处的。”
“呵呵……”丁佐民冷笑道,“谁墨守成规,谁就要被淘汰。那些自以为是的,哭的日子在后头。回头我们几个常。委开会,我提一嘴,这考察,我得亲自带队。”
“哟,你这是去考察市场啊,还是去考察何小曼啊?”高萍取笑他。
“哈哈!”丁佐民被她逗笑,“让儿子惦记这么久的姑娘,我还真想去会一会,看看到底是什么三头六臂。”
高萍心中一动,不说自己这一年多来的心境,就是丈夫这变化,她也都看在眼里。
他们对何小曼,从拒绝到观察,再到现在竟然已经可以欣然谈论,而且丁佐民还生了“去会一会”的心,这多少有一些“相看”的意味。
不由感叹。何小曼从来不曾在丁家下过什么功夫,甚至这一年多和丁砚也没有任何联系,却用她自己在学业和事业上的奋斗,悄然让丁家这两位“旁观者”改变。
这姑娘,真是有力量的。
想了想,高萍问道:“老丁,邱勤业想要小砚在美国的电话,给还是不给?”
丁佐民一愣:“他要小砚电话干什么?”
“过了年,崇光棉织厂新厂区要奠基,邱勤业的意思,小砚给过他们很多帮助,所以奠基仪式也想请小砚回来参加。”
高萍没说穿,但两人心里都明白,让丁砚回来,就意味着会与何小曼见面。他们曾经极力阻止的交往,说不定就会重新开始。谁也不知道,一旦让他们重新开始,再靠他们两人的力量,还能不能阻止成功。
所以这电话给还是不给,某种程度上,是他们对丁砚未来的一次选择。
丁佐民戴上老花镜,拿起床头柜上的书,随手翻了两页,又停下。半晌,道:“小萍,你看我看书都要戴老花镜了,我们管我们的方向,让年轻人负责他们自己的世界吧。”
高萍听懂了,悄悄握住丁佐民的手:“我也想通了。当初我父母不也嫌弃你……”
“咚”,丁佐民将书一扔,摸了摸高萍的头,“就为这,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小年夜的时候,厂里各部门都在大扫除,因为今年的订单量特别足,完成率也高,崇光棉织厂被评为市级的优秀企业,邱勤业将铜牌拿回厂里,副厂长徐沧海和石新源带着人敲锣打鼓地在厂门口迎接。
一切都格外意气风发。
在厂部会议室开完年前的最后一次碰头会,邱勤业给何小曼递过来一张纸条:“电话我要来了,能不能把他请来,要看你了。”
这真是个艰巨的任务,何小曼回到办公室,拿着纸条出了很久的神。
汤丹凑过来,看着一串数字:“咦,这不是美国的电话号码吗?”嗯,看来这个国际贸易没白念,别人都看不懂,只有汤丹看懂了。
突然,何小曼一个念头袭上,对汤丹正色道:“是啊,这是丁砚的电话,邱厂长想邀请他参加明年春天的新厂区奠基仪式,你负责跟他对接联系吧。”
说着居然就把纸条递给了汤丹。
汤丹吓了一跳:“当然你是联系啊,我跟他又不熟!”
“咳……”何小曼清清嗓子,“我还有其他任务,这是分派给你的工作,必须完成。”
这还“仗势欺人”了啊!
汤丹当然知道何小曼跟丁砚的纠葛,就是用脚趾头想,也不愿意去搅和这事情,脑子还没坏的喽。
嘻嘻一笑,汤丹眨眼道:“分派别的工作我一定认真完成,但这个工作完成不了呀。他在美国,又不是在首都喽。我一个电话打过去,肯定是美国人接电话呀,虽然我在学英语,但也还没到可以跟外国人直接对话的地步,要是闹了笑话,那可是有国际影响的。”
国际影响……何小曼也是晕。汤丹这个扯着虎皮当大旗的本事也是越来越溜了。
趁着她无言以对的当口,汤丹迅速跑开,绝不给何小曼继续反驳的机会。
环顾四周,连汤丹都没法子接的事儿,别人就更不可能了。销售科现在人虽然不少,要么就是如顾峰那样的小年轻,虽然也很专注于学习,但英语水平实在够呛,根本没法和外宾直接对话;要么就是以前的老人马,那些都是从工人队伍里提上来的销售人员,重的是经验和阅历,而非文化水平。不说别的,当年提拔的标准就是高小毕业,也就是说,能把小学顺利读完就已经够格了,你说,还能有更多的要求吗?
无奈,何小曼只得又看了一遍那串数字,然后叹着气将纸条收进了包里。
“我早点下班,去长途电话厅办个事啊。”何小曼跟科里的同志们打了个招呼出门去。
汤丹在她身后嘿嘿直笑,顾峰问:“你笑这么阴险干嘛?”
“不干嘛,开心,就想笑。”汤丹凑过去,“下了班,找史培军出去玩啊?”
第134章 越洋电话
能打国际长途的长途电话厅在市邮电总局。何小曼坐上公交车, 要晃出五站路,才能晃到目的地。
一路上, 何小曼为自己想了不下十几种开场白。却又一一否定。抓住包包的手指, 捏到关节泛白。努力地告诉自己不紧张,可那紧张又怎么是自己所能控制。她连嘴.巴都不敢张,生怕只一开口,那心脏就要从嘴.巴里跳出来一般。
到了电话厅,跟窗口的营业员买了号, 说要打到美国。营业员给了她电话机的机号, 然后何小曼从拐角的楼梯上去。
二楼放着好几排电话。一电话机旁,一个七十多岁的婆婆捏着纸条, 连拨了几次号都不对,急得差点掉眼泪。
何小曼过去一问, 才知婆婆忘记戴老花镜,看不清纸条上的电话, 于是帮她拨通,又将听筒递回给婆婆。
婆婆接过电话,只“喂”一声,便潸然泪下, 哽咽地连声喊着孩子的名字。
这是一对分隔千山万水的母子啊。何小曼只觉喉间梗住,在旁边立了半晌,听着婆婆絮絮叨叨诉说着思念, 渐渐地将情绪缓过来。
按着机号, 到找靠墙的电话机。何小曼看了看时间, 想来地球另一端的丁砚此时应该已经起床,深呼吸,拎起话筒,伸了几回手指,方才鼓足勇气拨动那串数字。直到对面传来“喂”的一声,何小曼才惊醒,自己连小纸条都没有拿出来,那号码竟然已经刻在了心里啊。
接电话的果然不是丁砚,应该是他的室友或房东。还好对何小曼来说,这并不是难题,简单地说明之后,对方去帮她喊丁砚。
何小曼两只手紧紧地握着电话听筒,听到一阵脚步声过来,又听到对方拿起听筒的声响,丝毫未察觉到自己手心的汗水都已浸到了听筒上。
“喂,我是丁砚,您哪位?”电话那头传来久违的、熟悉的声音。
刹那间,何小曼只觉得喉间刚刚压抑下去的那个硬块竟又顶了上来,她有些忍不住了,努力睁大眼睛,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hello……”丁砚听不到回应,以为传话传错,换了英文又问。
何小曼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为免让丁砚听出哽咽,轻轻地清了一下嗓子。
哪知道,只这一声极细微的动静,对方立刻听了出来:“小曼?是小曼吗!”
第一声“小曼”尚有些试探,第二声已是激动不已。
他竟然如此敏锐啊!自己还没出声,他就从轻轻的一咳中辨别出了自己的声音,何小曼涨红了脸,只觉得热血都在往脑部涌,握着听筒的双手都开始微微颤.抖。
“我是……何小曼。”
心中百转千回,纵然双唇打着颤,终究还是说出了口。刹那间,何小曼如释重负,眼泪顿时流了下来。
“小曼,真的是你啊!好高兴……我真高兴……真的是你!”丁砚激动得语无伦次,“你……你在哪儿?”
激动了半天,居然问了一句“你在哪儿”,果然十分“丁砚”。
“我在邮电局的长途电话厅。”何小曼低声道。这句十分“丁砚”的问话,倒让她终于找到了一个能顺利说话的突破口。
“哦!哦!天气是不是很冷了?”丁砚又问。
“是的,很冷。冬天了。”何小曼这才发现,自己又是眼泪,又是汗水,哪里还像个冬天的样子。顿时不好意思起来。
偷偷望了望四周,没人注意到自己,赶紧抹了一下眼泪。
“不过……马上要春节了吧?哦对,今天都小年夜了。我们这边没有春节的气息,都差点忘记了。你家里是不是准备了很多年货?应该早就大扫除了吧?”丁砚的每一句问话,其实都不需要回答。
“是啊,小年夜了,就快过年了。”何小曼哑声道,“给你拜个早年……”
“谢谢……我们……我们很久没见了。”丁砚刚刚还激动着的声音,蓦然低沉下来。
“很久没见了……”何小曼喃喃地重复着,终于想起这个电话的使命,“丁砚,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给你打电话?”
对方沉默了,从听筒里,何小曼能听到不甚清晰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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