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凌风半跪下来，拱了拱手，“属下自知所言乃是大不敬，但是，属下所言句句出自于肺腑。若是少主能够荣登大宝，妖族便无人敢再插手。”
楚君陌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一双红眸变幻莫测，神色淡漠，看不出表情，待沉默了许久之后，他终于缓缓勾唇，“你先退下吧。”
尚凌风不由得面露诧异，刚想说什么，一抬头看到楚君陌那满是伤痛与寂寥的背影，便不禁低下头来，“是！属下告退。”
说着，他便快速退了出去，顺手便将房门轻轻的合上。
楚君陌缓缓抬手，看着手中的嵌珠白玉，眸中缓缓浮起了一抹愧疚之色，低低喃喃道，“对不起。”
他的声音很轻，却是溢满了悲伤，还夹杂着愧疚与悔意。
若是他能够早些发现她的异常，若是他能够阻止她离开妖族，若是他没有昏睡了这么久，也许，事情就不会变成如今这副局面。
她的演技虽然很好，但是，那一双满含爱意的清眸却是骗不了他的。
于他来说，她是个不会撒谎的女人。
至于后面的迷迭花，还有当时那一闪而过的黑光，显然已经暴露了在后面插手的人的身份。
他的眸中逐渐浮现出了一抹冰凉的冷意，神情难辨，只是薄唇几乎要抿成了一条直线，大手暗自将那块白玉缓缓握紧。
云政殿。
孔成武一身戎装，站在大殿之中，对那高位之上之人恭敬的行了个礼，“禀告陛下，人类的军队已经全部撤离。”
楚泽昊嗯了一声，一边放下手中的奏折，一边抬眸看向站在下方的男人，缓声道，“他们是否已经完全放弃了攻打妖族的想法？”
孔成武点了点头，“是的，陛下。人族的将领已经无心再打，纷纷向后撤回。”
他顿了顿，神色有些难辨，“这次还是要多亏五公主提供的妙计，否则人族和妖族这一战在所难免。没有想到五公主虽为人族，却心胸宽广，一心为两族的子民着想，关键时刻助了我们一臂之力。”
楚泽昊缓缓叹了口气，“是啊，她的确是个聪明的孩子。本王欠她一个人情。”
若不是莫芊芊当初派妖兵传信过来，他们都不会想到人族的动作竟然会那么快。
西蜀国和北幽国两国的军队联合在一起有百万大军，竟然会避开妖族的眼线，从小道穿梭而过。
更为重要的是，那军队之中竟然还有些颇有能力的道士。
他们表面上打着除妖卫道的旗号，实际上是为了贪欲而来。
他的妖族大军虽然也不少，但是，他并不想与人族交战，而让自己的子民处于战火之中，导致生灵涂炭。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那个人族公主，竟然会为他献计。
虽然初时他并不相信，甚至怀疑这是人族的阴谋，但是，仔细剖析一下之后，便觉得此计甚妙。
选取妖族之中行动力最强的几人，派他们趁着夜色，潜入人族的军队之中，火烧粮草，断绝后路。
与此同时，再让几名善于演戏的女妖，偷偷潜入人族几位主将的帐中，谎称是仙人下界，警告他们若是继续挑起战争，必然会面临巨大灾祸。
威吓之后，再用幻术幻化出对方惨死的模样，自然会让那些主将心绪崩塌。
若是此时再传来粮草无缘无故起火的消息，那他们心中的恐惧自然更甚。
当夜，那些将军便紧急命人，火速撤退。
虽然军队当中有不少道士，但是他们的道行对付小妖倒还是有可能，在大妖面前，根本毫无招架之力，自然无法察觉到其中的端倪。
做贼者，自会心虚。
虽然他们都冒充着除魔卫道的正义，实际上，他们比谁都清楚，他们所为的是什么。
所以，他们心中的某处自然会担忧着自己因为所做之事而受到惩罚。
只要谋取了主将们的心，那士兵们自然便会跟着恐惧的主将们离开。
这便是莫芊芊的计。
果真是，控人为下，谋心为上。
孔成武拱了拱手，“陛下仁慈，心系苍生，不愿我妖族陷于战祸之苦，才未与人族开战。”
他顿了顿，便又开口道，“只是少主已经醒来，陛下打算如何告诉少主关于五公主的事情？”
楚泽昊的神色一凝，继而便有些无奈道，“本王会告诉他实情。”
话音刚落，一个清冷的声音便缓缓响起，“既是如此，还请父王如实告诉儿臣。”
楚泽昊顺着那声音看了过去，见到一个白衣身影缓缓走了进来，眉头不由得慢慢皱起。
楚君陌缓缓走至殿中，微微躬身，向楚泽昊轻做了个揖，“儿臣心中有惑，便不请自来，还请父王恕罪。”
楚泽昊的长袖一摆，缓声道，“无妨。”
楚君陌缓缓抬头，宝石般的红眸淡淡的凝视着那身居高位之人，神色凉淡，周身比平日里都要清冷几分。
他看着楚泽昊，薄唇淡勾，“儿臣敢问父王，她当日离开的事情是否是您一手策划？”
他的声音冷凝，眸色幽深，似乎在隐隐的压抑着什么。
楚泽昊看向下面那个冷漠如雪的男人，不由得微微一怔，继而便缓声道，“本王只是告诉了她九尾狐族誓盟的事情，离开是她自己的选择。”
楚君陌看着他，薄唇缓缓勾起了一抹冷笑，“若是没有您的授意，她又该如何离开？”
楚泽昊的眉头缓缓皱起，“人族不过百年寿命，与你相差甚远。难道你要本王同意你与她结成誓盟，看着你不过百年便修为尽散，同她双双死去吗？”
楚君陌的红眸中微微浮现出了一丝怒意，冷冷的看着位于高位之上那被自己称为“父亲”的男人，微微静默之后，嘴角便不由得浮起了一抹苦涩的笑容，“所以父王您便武断的决定了一切？那您可知，若是没有所爱之人，拥有无穷无尽的寿命，又有何意义？况且，父王怎知我不想与她共度漫长时光？父王又如何得知，人族便只能生存百年？”
他的声音渐冷，“说到底，不过只是父王您的主观臆断罢了。”
楚泽昊的神色有些复杂，“人族的寿命确实只有百余年，这并非本王主观的判定，确实是世间的规律。”
楚君陌的眸中的怒意更浓了些，薄唇却勾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父王莫不是忘了，妖巫最擅配置各种巫药，来打破这世间规律。”
楚泽昊顿时一怔，不可置信的看着那白衣男人，“你竟然去找了妖巫？”
第二十六章 待她讨回（四更）
妖巫并非属于妖族，也不属于人族，而更像是介于二者之间。
他们并非一族，更像是一类人。
他们原是上古巫族的后裔，样貌与人类别无二致，只是天生妖力，擅长各种巫术，更擅长药物的配制。
传闻他们能够配制出各种神奇的药水，其中有一种可以让人长生不老，被世人尊称为“圣水”。
只是妖巫行踪隐秘，不与世间各族接触，甚少有人能够找到他们的所在之处。
若不是楚君陌提起，楚泽昊几乎都要认为妖巫已经从这世间消失了。
楚君陌看着楚泽昊，神色之间尽是冷意，“父王自然觉得很惊讶，因为一开始，您便将她否决，并未留下任何余地。”
楚泽昊怔了怔，神情不由得有些愧疚，“君陌，父王未曾想到你可以找到妖巫，所以才……”
“所以，您便将她逼上了绝路吗？”楚君陌的神色愈来愈冷，语气冷漠的像是拷问。
站在一旁的孔成武终于忍不住走上前来，劝慰道，“少主，陛下只是一心为您着想，请您体谅陛下的一片苦心。”
话音还未落，孔成武那高大的身子便骤然飞了出去，猛力撞到了身后的大理石石柱之上，快速掉落下来，顿时口吐鲜血，身形狼狈。
楚君陌的红眸淡淡的往他的方向扫了一眼，声音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本少主与父王说话，何曾有你插嘴的余地了？”
孔成武缓缓抬头，看到那冷漠至极的白衣男人，便擦了擦嘴角的鲜血，费力的半撑着身子，跪在地上，“是属下越矩了，多谢少主饶命。只是少主若是心中愤懑，不如将怒气发泄在末将身上。毕竟，从头至尾，末将都有参与，与陛下确实无关。”
楚君陌的眸色骤然一变，衣袖一展，明亮的狐火瞬间便化成炙热的锁链，将孔成武直直的定在身后的石柱上。
继而，他便身形一动，化成一道白光，快速出现在孔成武的面前，红眸之中满是阴冷，声音带着隐隐的怒意，“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黑沉的赤霄剑快速从他的手下浮现，剑身的四周泛着尖锐耀眼的白光，带着浓浓的杀气。
孔成武看着眼前的那双冰冷至极的红眸，感受着那不断地向自己逼近的剑光，他十分确定，眼前的这个男人已经对自己动了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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