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把灶王像上面的灶马头剪下来,也就是那匹小飞马,这个要养在粮食缸里。
之后把灶王像贴在东间灶台旁边的墙上,然后准备供品。
用香炉装满小米,插上点燃的三缕线香,再摆上供桌,用酒肉、鸡蛋、糖瓜、饺子等上供。
小米是队里分的,酒是以生产队的名义去供销社买回来各家五分钱二两买的,肉依然是队里自己杀的猪,没有肉的就用豆腐代替,鸡蛋各家还有存的,糖瓜就是集上买的,饺子则是生产队何桂兰领着妇女们包的。
饺子不是为了吃,所以并没有包多少,能贴灶王像的一户分一碗二十个。
准备好以后,周诚志就领着家里的男人,连泥蛋儿和坷垃儿也不例外,跪在供桌前祭拜磕头,这是请灶王享用酒肉,吃饱喝足以后就可以上天述职。
等傍晚时分,晚饭之前,周诚仁又领着男人们磕头恭送灶王爷回天。
磕了头,周诚仁就把钱袋子、粮袋子,还有粮食缸里的飞马拿出来,一起在灶王像下烧掉,一边烧嘴里小声嘟囔着:“灶王爷吃饱喝足,二十三请你上天言好事,大年三十再请你下界保平安。灶王,灶王上天堂,少生灾祸,多生五谷杂粮,祈求来年继续多下雨好浇地,五谷丰登,粮食满仓,社员们人人都吃饱穿暖不受饥荒。”
再磕头,然后把酒端起来浇在纸灰上,顿时一股酒香蒸腾而起。
然后他站起来,从香炉里抓一把粮食,从供桌撒到厨房门口,又在门口朝着外面拜了拜,道:“灶王上天言好事了,这几天都注意不许说坏话,都要说好听的。”
什么死、病、疼、坏、打、碎、破、穷之类的,统统不许说!
泥蛋儿还懂事的,坷垃儿哪里懂,他好奇地看着地上的米粒,还有空气里弥漫的纸灰和酒液的奇怪味道。
他指了指地上:“扔米,打!”
周诚仁身形一僵,周明原脸色一变,“坷垃儿,不许胡说,乱说话揍你啊!”
周诚仁咳嗽一声,拿出自己的烟袋锅子慢悠悠地走了,出门找人拉拉呱抽袋烟回来吃饭。
周明愈就道:“二哥,他又不懂事,你揍他干嘛?”
看着周诚仁的背影,兄弟几个嗤嗤地笑,都摸了摸坷垃的头,“行啦,吃糖瓜去吧。”
泥蛋儿欢呼一声就去把糖瓜碗端下来,一个小孩子分一个,他也没忘周七七的,让周明愈给保存着。
“五达达你别偷吃,等妹妹睡醒了给她舔舔。”
周明愈:“行。”
这糖瓜还是莫茹买回来的,家里根本不缺,他一转身就把糖瓜塞嘴里嘎嘣嘎嘣嚼,结果那糖瓜还真粘牙得很,一时半会儿竟然张不开嘴。
走到门口就碰到莫茹抱着周七七过来,画灶王像的工作已经结束,她过来吃晚饭。
她笑道:“小五哥,咱不是买了炮仗,拿几个晚上放放响,给孩子们玩玩儿。”
周明愈:“嗯嗯嗯。”
莫茹:“你咋了?”
周明愈:“唔唔唔。”
莫茹:……你干嘛学灶王爷?
周七七鼻子尖一下子就闻到糖瓜味儿,伸着小手要周明愈抱,嗷嗷啊啊啊地抠他的嘴。
莫茹:“你是不是吃孩子的糖瓜了?”
周明愈:你咋知道的?
……
吃过晚饭,各人不是做营生就是找关系好的拉拉呱。
周明愈则带着莫茹和孩子们放几个炮仗玩儿。
王玉芹过来,“妮儿,妮儿,队长说开工啦!”
莫茹纳闷,开什么工?
王玉芹道:“好些人来生产队请灶王像呢。”
莫茹道:“不是都祭完灶了,还请什么啊?”
王玉芹笑道:“那咱们哪里知道,反正有钱咱们就赚呗。”
原本莫茹寻思二十三过小年,灶王像都贴上也就不用再忙活,所以就让妇女们解散,哪里知道居然还有人大晚上来请!
她和周明愈去生产队看看,竟然挤着十几个人呢围着周诚志要请灶王像,每个人都要二三十张,全是带着本村和亲戚的托付来的。
“俺们才听到消息,听说你们生产队能请灶王像,俺们就赶紧跑过来。”
那些大队离着远,当时没请到,只能临时在灶台旁边烧纸上供。
虽然就是一张灶王像,不过是一个形式,就算不贴直接上供也没啥,反正也没人怪罪。可仪式这种事就是这样,信的人非常自觉,感觉没有那张灶王像似乎就是心不诚,仪式不圆满,总觉得心里疙疙瘩瘩的,要是来年真要是家宅不宁,就会后悔是不是没请灶王像的缘故。
所以,哪怕是两毛,哪怕是远,很多人也是闻风而来,一定要请一张回去。
周诚志说已经印完,人都解散,不再印……不等他说完那些人就已经急了,简直跟求救命一样可怜兮兮的。
没办法,周诚志又把周明贵等人找来商量,专门安排一些男劳力印刷、女劳力涂色,应付那些继续来请灶王像的。
看这架势,估计能一直请到三十晚上烧灶王像为止。
周诚志也没卖两毛,还是改为一毛五。
毕竟人家大老远跑来不能让人家失望而回,为了弥补他们二十三没贴上的遗憾,便宜五分钱,也让他们欢喜一下。
这一忙活又好几天。
因为这事儿,先锋大队后来还得一个请灶王的名声,很多人不知道先锋大队,但是一说请灶王都知道是周家村。
因为莫茹的这幅灶王像,原本印刷灶王像的也立刻有样学样,说是宣传人民公社、大跃进,并非搞迷信,也与时俱进,赶紧雕刻新的雕版,印刷新的灶王像。
所以虽然被县文化部弄一下大家买灶王像不顺利,可终归还是贴上了。
也因为莫茹那张特别好看,有些人不舍的烧掉,真的当宣传画贴满一年,留着来年二十三再烧。
二十四家家户户都要扫房子,大扫除。
虽然家里现在不做饭,可破家值万贯,拾掇一下扫把扫把也干净,这一忙活又是大半天。
二十五磨豆腐。
依然是生产队为单位忙活,把早就泡好的豆子拿到磨坊里磨豆浆。
这时候就不用最好的黄豆,而是把那些破的差的拿出来吃掉,豆渣也不能丢,到时候加上萝卜缨子,馇小豆腐吃。
二十六杀猪肉,生产队二十三就杀了猪,所以二十六就把社员家里合格的猪全都送去生猪收购点卖掉,顺便还得找机会再买猪仔回来养着。
因为是任务收购价格保持不变,并不会因为年底就涨价,依然低得可怜,只有四毛一斤。
要是年景不好,粮食不丰收,养猪还亏本呢。
不喂粮食猪不上膘,只吃青草野菜的一年也没有一百斤。
要想上膘就得吃点粗粮,可粗粮也是粮食,生产队不富裕,它吃了人就没得吃。收购价还这么低养,有些人养猪就亏本,不爱养。
加上现在社员没有自留地没粮食,更没法养猪,就只能以大队和生产队为单位集体养。
集体养猪最多十几头二十来头,多了也没有那么大的地方,总比社员家家户户一头总数要少得多。
所以以后猪肉会越来越少。
大炼钢铁以后,城里的猪肉票已经从一个月一人一斤改为一个月一人半斤,甚至还有三两、二两的。
二十七又开始杀鸡,把不下蛋的鸡、老公鸡杀掉。
这个不舍的送供销社,就囤在生产队冻着自己队里过年吃。
怎么说劳累一年,也得改善一下,牲口还能歇三天呢,更何况是人。
二十八妇女们就开始忙活着做大饽饽、包豆包。
直到这天张根发才给社员们发布票和棉花票,棉花票还是一人两斤,可布票原本一人三尺三,他居然就发二尺八!
棉花有队里发的补贴着各家也还凑合,可三尺三的布将够凑合一件衣服的,二尺八够什么?
“书记,你怎么能这样?三尺三俺们都不够干嘛的,你给二尺八?”社员们一开始都觉得是张根发截留贪污,一定要他给个说法。
张根发还闹心呢,不是说好的布票是根据当年棉花收成来的吗?
今年明明棉花大丰收了,怎么布票反而少了呢?
别人二尺八就算了,自己是先进大队,怎么不得给三尺五啊?可惜这不是公社决定的,是县委决定的,因为要支援工业大跃进,只好让农民节衣缩食。
“一边儿去,不要拉倒!”
“咱们去草泊儿和将军庙子打听一下。”社员们纷纷去问亲戚,结果他们也都是二尺八,这下都老实了。
既然全部都这样那也没办法,二尺八就二尺八,大不了不能人人扯布,只能集中一家子的所有布票先给最需要的人做,尤其是要相亲结婚的青年。
可就算这样也不够,凑了一身衣服,又凑不出做棉被和褥子的。
再说你只给男人做,也得给闺女至少一身衣服的面料啊,更何况有些女方是要布料当彩礼的。
现在都是生产队吃饭,没人要粮食,很多生产队也分不到多少钱,所以彩礼也不要钱,就要布!
要一钩子是少的,要是家里儿子多,等着嫁闺女要彩礼给儿子娶媳妇的,甚至要到五六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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