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愈点点头,这个莫应棠考虑问题不错,心思缜密,等摆脱了姓崔的打压,也必然可以有一番作为的。
崔发忠哈哈大笑起来,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要赔偿?哈哈,家家户户的锅都交上去拉到钢铁厂烧了,家家户户的树都砍掉烧了,谁给赔偿?你问我要?”
他指指自己的鼻子,冷哼一声,眼神无比阴冷。
周明愈道:“崔书记,话可不是这么说的。照你这么说,我怎么觉得你对公社充满了怨恨呢?你是怨恨公社砍树拔锅吗?难道不是社员们踊跃参加大炼钢铁,支持大跃进吗?你怎么知道公社不会给社员们赔偿呢?”
崔发忠一愣,没料到自己随口说句话被这臭小子给捏住把柄,他在村里称王称霸惯了,向来说一不二,都是恭维他的,还没人敢挑他的刺儿呢。
他阴恻恻地哼了一声,“小伙子,当个劳模罢了,不要骄傲,做人要谦虚。”
莫茹却不让他如愿,“崔书记,当劳模为什么不骄傲,骄傲着呢,这是我们的骄傲,是我们队的骄傲,是我们的光荣,难不成当了劳模还得觉得丢人不好意思?照你这么说,你是在污蔑劳模、污蔑革命、污蔑人民公社!”
“放肆!”崔发忠气得拍桌子站起来,原本颜色就格外紫的唇更加发黑,还微微哆嗦着。
崔发平等人也吓得不轻,赶紧小声提醒他不要动怒,俩劳模不好办,真要是在这里把俩人抓了扣下,回头人家生产队来要人,再惊动公社也不好。
崔发忠攒紧了拳头松开,再攒紧再松开,最后又笑了笑,“真是一帮子孩子,年轻人气盛,情有可原。行,那就召开六队的会议,重新评定一下工分、口粮,酌情把之前的补给他们。”
崔宗德急得胡子乱颤,扣掉的也没给队里,都被他拿走,这也是他们的惯例,欺压克扣社员的,队干部就分了。
周明愈道:“怎么说我也是大炼钢铁劳模,我媳妇儿是秋收劳模、妇女模范,那就一起参加你们的工分评定,以我们全县第一工分值的水平来指导指导你们。”
面对这些恶霸,真没有必要谦虚,他们横,就要比他们还横,还拽,还牛!
你和他们谦虚,他们会觉得你窝囊。
崔发忠烦得要命,摆摆手同意了。
反正他也不想把莫树杰一下子弄死,这样多无趣啊,让他们缓缓气,以为好日子来了,回头再狠狠地踩进烂泥里,岂不是更绝望?
当然,还得顺便把这俩劳模也踩进来才爽呢!
想出头,下辈子吧!
崔宗德道:“晚饭后开六队会议,重新评定莫树杰一家的工分和口粮。”
谈判妥了,几个人回家先吃饭,下午继续上工。
周明愈对莫树杰道:“下午我替爹去上工,您老在家歇一歇。”
他要去看看这些人的劳动能力和速度,才好掌握他们评工分的标准。
莫树杰有些激动,“那怎么行,不中,你们好不容易……”
“爹,你就让小五哥去吧,他好去看看情况给咱们评新的工分。”
莫树杰就道:“那替你娘去吧,我不累。”
沈淑君:“女婿让你歇歇,你就歇歇吧。”
莫应棠埋头喝红薯糊糊不说话,莫应斐看了一眼让爹娘自己拿主意,莫应熠笑道:“姐姐,你说,爹娘听你的。”
莫茹就道:“我和小五哥去,让爹娘都在家里歇歇。”
反正挑土是算方的,她可以和小五哥一组,一个推车一个拉,到时候就能悄悄用空间运土。
听说她也要去,莫树杰更不同意。
莫应棠也不同意,“行啦,你们三个在家说说话,姐夫一个人也能顶你们仨了。”
莫茹笑道:“这倒是,还是大弟有主见,是个能当家做主的。行,就听你的。”
听大儿子发话,莫树杰和沈淑君果然也没再说什么,默认儿子的安排。
莫茹又从箢子里拿出几个窝窝头来,塞给弟弟一人一个,“赶紧吃,吃得饱饱的有力气干活。”
莫应棠:“我吃了一个,这个留着吧。”
等周明愈带着莫应棠和莫应斐俩人走了,莫茹就让小弟拿干草来,再去弄点麦秸草用水泡泡,先绑个新的草帘子出来,把窗户好好挡挡免得透风。
莫应熠道:“姐,你别白忙活了,咱爹娘挡了好几次,一早就被他们给扯碎的。”
莫茹道:“咱们只管编,我看看明儿哪个敢来扯。他们要是敢动手,就剁了他们的爪子!”
莫应熠嘻嘻笑道:“我藏了一把刀!”
说着就去东间塌掉的炕洞子里掏了掏,掏出一把豁口的生锈的菜刀来,邀功道:“你们看,之前他们来拔锅收铲子的,我把刀藏了起来。”
莫茹摸摸他的头,“小弟真厉害,回头给磨磨快一点。”
莫树杰和沈淑君俩人欲言又止,两人把草拿过去他们编草帘子。
莫应熠给他爹递干草的时候距离有点远,莫树杰就弯着身子过来接,快要拿到的时候,莫应熠手一松干草散落在地。
莫树杰下意识地就伸长胳膊去接,结果动作大了一点,“嗤啦一声”,棉袄扯破了!
莫树杰尴尬地哎呀一声,赶紧用手捂着,“孩子娘,快拿针线来给我缝缝。”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也顾不得什么正月里不动针线的习俗。
莫应熠道:“娘你歇着,我拿。”
他冲到墙角去掏一个耗子洞,从里面拿出一个玉米皮包的针线包来,上面插着一根针,卷着一些线。
莫茹看着那根弯曲的针,还有满是接头的线,一看就是用过几次的。
莫树杰脱衣服给沈淑君缝。
大冬天屋里冰窖一样,穿着棉袄都冻得哆哆嗦嗦的,他里面也没有多余的衣服贴身,就穿一件棉袄,这会儿脱下来裹着那床冰凉的破被子更是抖得牙关咯咯作响。
莫茹道:“爹你别裹那个被子来,穿这个。”
她把军大衣脱下来递过去。
莫树杰摆摆手,“不用,我裹着被就挺热乎。”
自己身上都是虱子,别给闺女传染了。
莫茹却不管,强行给他披上,她又看沈淑君缝衣服,寻思怎么从空间拿块布出来,刚才拿了吊瓜和一点面出来,箢子又过早给他们不能再作掩护……这时候,莫应熠上炕不知道干什么,一不小心居然把沈淑君正在缝的棉袄给压住。莫树杰那件棉袄的布料本来就磨得很薄,沈淑君缝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结果被他这一压,嗤啦一声竟然如纸一样碎了,露出里面的填充物。
碎碎的滚包的棉花絮、干草、玉米皮……
莫茹惊呆了!
莫树杰居然穿着这样的棉袄过冬,去挖土上工?
怪不得他脸色那么青,吃不饱、穿不暖,还要干重体力活,能活下来估计都是福气。
她眼圈又酸又痛,一把将沈淑君手里的棉袄夺过来,“不要缝了!”
第171章 要账
沈淑君和莫树杰也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看着棉袄里的填充物突然露出来,一时间也呆住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随之而来的是窘迫和羞愧,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
莫茹看得又心疼又愤怒,她道:“你们等着,小熠你跟我来!”
莫应熠激动得两眼发光,一把抄起豁口的钝刀来,“姐姐,咱们去砍谁?”
莫树杰急得赶紧裹着大衣拦他俩,“你们这是干嘛呢,快放下刀,不要干傻事儿。”
沈淑君咬着唇眼泪汪汪的,什么也没说。
莫树杰催她,“孩子娘,你快拦着他俩,别让孩子吃了亏。”
莫茹道:“吃啥亏啊,我们又不去打架。小熠,把刀放下,我们再去找大队干部说说话。”
莫应熠把刀别在腰上,听见莫茹说,只好又去藏到炕洞里,然后跑出来。
莫树杰还想说什么,沈淑君默默地拉住他。
等俩人走了,莫树杰懊恼道:“别又连累孩子,她都嫁人了,不应该再被咱们连累。”
沈淑君淡淡道:“她嫁人了,就不是咱们的闺女了?”
莫树杰叹了口气,“咱们当时可是要了一麻袋地瓜干的。”
沈淑君声音尖利起来,“我好好的闺女嫁人,一麻袋地瓜干怎么了,难道不应该给彩礼吗?”
说完她眼泪就流出来,也不擦,“我知道你和应棠一直觉得我心狠,用一麻袋地瓜干就把闺女卖了……”
莫树杰看她哭,又慌了神,赶紧给她擦眼泪,却是越擦越多,“孩子娘,你看看你,怎么还哭上了。你多心了,才没有呢,我和应棠谁也没这样想。你这个决定对,要不是那小子看上妮儿把妮儿领走,妮儿在家还不定吃多少苦呢,你看咱们吃不饱穿不暖的,妮儿要是不走可就被那老畜生给……”
这么一说,他也止不住地流眼泪,“啪”的给了自己一耳光,“都是我没用,连累你们,你要不是嫁给我,根本不用受这个罪,我要不是求死不得也不会连累你们到这个地步……”
他怎么也想不通,这到底是为什么。
他们莫家祖上虽然是地主,可日本人来的时候,爷爷和爹他们也是积极帮助敌后抗日的,当初的政委还说要给他们记大功劳,说党和人民记着他们对革命的帮助和奉献,解放以后一定会好好表彰他们莫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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