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过几天打算回学校看老师,你要不要一起来?”许然然问她。
“看时间吧。”胡桃说,“白冬远他们也去吗?”
“还没问他们。”
“嗯。”胡桃接过林向屿从后备箱搬出的她的行李,伸手抱了抱许然然,“你们好好玩。”
黑色的越野车发动,有一片枯黄的梧桐树叶正好落下,他们很快就驶远了。
胡桃站在原地,看着渐渐消失的车尾。她想起曾经有个无忧无虑的夏天,她和林向屿在地板上面对面地坐着,比谁吃西瓜吃得快,一大口咬下去,汁水溅出来,一旁呼啦呼啦的风扇吹得两人头发胡乱飞舞,他们指着对方哈哈大笑。
在她心中,他永远都是那个神采奕奕、意气风发的少年,可还只是一眨眼的时间,他就再也不属于她了。
他开车的样子很好看,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目光看着前方,侧脸线条流畅。
可是坐在他身边的那个人,不是她。
住在他心上的人,不是她。
让他第一次体会到情动的滋味的人,不是她。
从此以后,他想要保护、相守的人,也不会是她了。
5.
C大还没有放寒假,林向屿和许然然还有三门考试,最后一门被安排在下一周,归心似箭的学子们叫苦不迭。
周五的时候,林向屿给胡桃打电话,问她要不要来C大逛逛。
“你不是老念叨吗,想吃我们学校的大盘鸡。”
“都说了,我才不去做电灯泡。”
“别这样,然然也希望你过来玩。”林向屿怂恿她说,“还叫了冬远和许成。”
“不来了,回来那天好像吹风着凉了,有点发烧。”
“没事吧?”
“没事,”胡桃顿了顿,又加上一句,“开了一大堆药,家里有人照顾。”
“对了,老实交代,你和许然然在一起多久了?保密工作做这么好,吓我一跳。”
“也没多久,”林向屿轻描淡写,“跨年那天晚上的事。”
“这样,”胡桃死死捏着手机,“还以为……你们早就在一起了呢……你从高中那会儿就喜欢她,别以为我们不知道。”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上奥赛班的时候啊,许成天天和我说你们两个的八卦呢。”
“你们整天不好好学习,乱七八糟瞎猜什么呢,”林向屿不以为然,像是解释,又像是随口一说,“那时候我是挺欣赏然然的,又聪明又独立,她喜欢看书,我们很聊得来,要说喜欢的话,还不如说是当个竞争对手。”
“那现在呢,你喜欢她吗?”
林向屿似乎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来,背景变得很安静,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更加轻柔,胡桃喜欢他这样说话的语气,他们从很多年前起就是这样互诉心事。
他似笑非笑,像是在发问,又只像是在低喃,他说:“究竟怎样,才算爱上了一个人?”
“等你遇到那个人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林向屿失笑:“别犯矫情,要起鸡皮疙瘩了,谈恋爱这件事上,你可没资格说我,自己还单身着呢。”
胡桃沉默了一下,然后破釜沉舟似的,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林向屿一怔,觉得有什么在心中飞快而过,可是他还来不及整理,胡桃已经故作轻松地转移了话题:“所以是她跟你表白的吗?”
林向屿没回答。思绪回到那天,许然然约他一起看电影。在C大的湖边,有个露天咖啡厅,每天晚上会放不同的电影,那天正好是怀旧日,放了一部很老的电影,女主角轻声说:“Lovemeansneverhavingtosayyou'resorry.”
一句念错了的对白,却成为了永恒。
林向屿盘腿坐在垫子上,头顶是满天繁星,他忽然想起胡桃来。想起两三年前,老蒋在教室里给他们放了这部电影,他们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也是这样一个晴朗的夜空,胡桃说:“真想看一次那么大的雪啊。”
他满不在乎地说以后带她去滑雪,然后他们约定考同一所大学。
而现在,才短短一眨眼的时间,他们就已经真正地长大成人,曾经的约定,却一个也没有实现。
林向屿觉得没来由地情绪低落,他很少有这样的时刻,他总是神采奕奕、生龙活虎的样子。
而这个时候,许然然眼里噙着泪水,转过头,轻声对他说:“林向屿,我喜欢你。”
林向屿心不在焉地听着,点点头,“嗯”了一声。
许然然怔住,不知道他的“嗯”是不是自己所想的意思。见林向屿没有继续说“但是”,她才在心底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再一次热泪盈眶,伸手搂住林向屿的脖子,将头埋在他的怀里。
林向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答应了什么。林向屿低头看着怀中的许然然,她的头埋得很低,大概是害羞。她的手臂温暖,贴在他脖子上。
林向屿整个人一愣,身体僵硬,正准备推开许然然。
这时候,许然然的手机铃声响起,许然然接起来,压低了声音:“爸爸。”
不知道许父在电话那头说了什么,许然然猛然站起来,茫然地看着林向屿。
“怎么了?”
“爸爸说妈妈的摊子遇到人闹事,把摊子砸了,她现在一个劲儿地哭,让我过去一趟。”
林向屿蹙眉,也跟着站起来:“我跟你一起去吧。”
两个人跑出校门,好不容易拦下一辆出租车,林向屿一路安慰许然然:“别担心,人没事就好,交给我来。”
等许然然和林向屿赶到实验小学门口,只剩下一地狼藉,许母一个人坐在街道边的台阶上哭,旁边开小卖部的大婶在一旁好言安慰。许父还在外地的工地上,根本没有办法赶回来。
“妈。”许然然开口。
许母的小摊子每天下午五点钟小学生放学开始营业,一直会到凌晨三点,到了晚上来吃夜宵的,就大多是些地痞流氓,或者是没钱的小混混。今天晚上赶上两拨人言语不合,当场动手打了起来,许母的摊铺被砸得乱七八糟不说,还惊动了附近巡逻的警察,把闹事的人给带走了,顺带着把许母这个违法的摊子给收了。
“唉,你也别怄气了,”小卖部的大婶安慰许母,“这种事,一年总要遭几回,没有办法,就当今天下了个早班。”
许然然搂着母亲的肩膀:“妈,好啦好啦,人没事就行了,钱没了还可以再挣不是?我上个月做家教的钱拿到了,请你吃好吃的。”
许母心中难受,不说话,她穿着深蓝色的毛衣,戴了一双紫色的袖套,头发花白了大片,妥帖地别在脑后。许母疏于保养,四十出头的人,看起来像五十岁,但是她一双眼睛清亮,年轻时候是个美人,只是生活对待她太过苛刻。
已经十点多了,街上没什么行人,时值寒冬,晚风里夹着凉意。林向屿将外套脱下来,递给许然然,然后自己走到路灯下,打了个电话。
十分钟后,一帮人骑着摩托车出现。黄色的照明灯,刺人眼睛。许然然捂住眼睛,知道来者不善,心中一沉,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结果几个人停好摩托车后,很快把一地的狼藉收拾干净,然后走到许母面前,整齐划一地鞠了个躬,拿出一个大信封,道歉说:“兄弟几个不懂事,给您添麻烦了,实在是对不住。”
许母和许然然还有小卖部的大婶都愣着没有反应过来,倒是林向屿走过来,对许然然努努嘴,说:“拿着吧,他们的人砸了你妈妈的摊子,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许然然这才把信封接过来。几个人又道了一阵子的歉,最后还走到林向屿面前,叫了一声“林公子”,才骑着摩托车离开。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林向屿大大方方地摊开手,跟许母说:“阿姨,你今天就回去休息吧,刚刚那位阿姨说得对,就当给自己放个假。”
许然然低头轻声说:“谢谢你了。”
“你陪你妈回去吧。”
“不用不用,”许母摆摆手,“她明天还有早课,你们寝室还要点名,没事的。小林啊,真是麻烦你了,这大晚上了,还在外面,没耽误你们上课吧?”
“没呢,”林向屿笑了笑,“阿姨你别客气,许叔叔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好和然然在一块儿。”
说到这里,林向屿和许然然都一同想起了,许父的那通电话前,两个人之间发生的事。许然然的脸立刻通红,隐在黑夜里看不太出来。
许然然低下头伸出手,偷偷勾住了林向屿的手指。
这一幕被许母看到,她捂住嘴巴偷偷笑,摆摆手:“好啦好啦,不管你们年轻人的事了。”
许然然抬起头,晃了晃勾着林向屿的手指,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揉了揉鼻子,说:“从今天起,就请多多指教了。”
想要解释的话卡在喉咙间,林向屿几次欲言又止,此时再开口,好像说什么都已经为时已晚。
“喂,林向屿,你怎么不说话了?”胡桃在电话那边问。
“没什么,”林向屿说,“谁先表白很重要吗?”
“觉得她还不错,所以就在一起了,是吗?那就是说,谁都可以?”胡桃装作漫不经心地问,“我也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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