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出了什么事呢?大过年的,怎么会突然着了火?”
“抱歉,对于正在调查的案子,我不能透露太多。今天我来,是想问一问,在出事前,有没有人来学校找过张铠然。或者,找过刚刚转学来的孩子,不知名姓的?”文沫没有再回答赵蔓青的问话,直截了当地切入正题。
“没有。”赵蔓青很肯定地回答,提起自己的工作和班上的那些孩子,她可以挺起胸膛自豪地说,绝对尽心尽力了,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自己的学生。
“你很肯定?张铠然自己呢?有没有提过有陌生人到学校找他的事?”文沫继续追问。
这个嘛,赵蔓青再不敢肯定了。张铠然转学来的时间不长,相比较有些两次分班依然是她带的孩子,这个新来的自然要生疏得多,而且以前,张铠然穿着不好,性格还偏内向,与同学关系不好,她自然也对这样的孩子喜欢不太起来。虽然没有明着欺负,可也并不太关心。
她有些不好意思,是人总有偏颇,可却不能当着别人面表露出来,只得期期艾艾半天,最后才低头说句不太清楚。
文沫了然地看了看赵蔓青,什么都没说,光是神态已经足以让赵蔓青头埋得更低了些。年轻教师,干劲十足,总觉得可以做到尽善尽美不偏不倚的,但人性有好恶,其实也怪不得她。
可赵蔓青心里别提多不得劲了,只要想想平常被她忽略的男孩子已经不在了,她心里就忍不住一阵阵难过。
眼看着文沫要走,再想她刚刚看自己的眼神,心有不甘,想要证明自己没有对不起那孩子。突然间灵光一闪,她想起件略有关联的事,张嘴说道:“那孩子似乎自己说过父母的名字,可是那两个人我都不认识,前不久,有人来问过他们。”
“什么?你说仔细点!”张铠然的父母,就是纪宏图和张雨萌啊!有人会来问他们,不用说,除了凶手不做他想。
对赵蔓青来说,不相干的人来问另外两个不相干的人,就像是在陌生的城市里遇到有人问路一样,是她无法回答,同样无需回答的一件小事,轻飘飘来句你们认错人了便过去了。
所以时隔半个多月,她几乎已经忘个精光,哪里抵得住文沫一句接一句追问。
她只记得,那是她送张铠然回家的第二天上午。学校早已经放假,她又刚刚完成组织孩子和家长一起开联欢晚会的大事,正清闲下来,开始慢慢采购年货,准备过年。
拎了一大袋子回家的路上,遇到了两个男子,他们跟她差不多个头,还不到一米七,在男人里算相当矮的了,可要说他们的长相,赵蔓青绞尽了脑汁也想不起来。
两人拦了她的路,语气也颇有些不客气,上来就问纪宏图在哪。呵呵,鬼知道是谁啊,说他们找错人了,那两人还不乐意,有一个一直恶狠狠冲她瞪眼睛,要不是青天白日,周围人来人往,她一个弱女子指不定就吓到了。
她再三说不认识,后来才不了了之的。当时挺害怕,时间长了也淡忘掉了。
赵蔓青忖着文沫的脸色道:“现在你一提,我好像想起来纪宏图这个名字在哪听过了。张铠然说,他爸爸叫这个名儿的。”
“可外人怎么会这么巧就找上你来问呢?还有,你怎么知道张铠然的爸爸,叫纪宏图?”
“当然是张铠然自己说的。”
“他说的时候,还有谁听见了?”消息到底是怎么走漏的,文沫必须追查清楚。
“这~~~班里的一个小朋友和他父母,还有......坏了!”赵蔓青突然想起来,她当时录了视频,而且发上了网,如果张铠然的爸爸不是什么好人,被人寻仇找上门的话,她罪过可大了!
诚惶诚恐地点开视频给文沫看了一遍。
小小的男孩,刚刚跟人打过架,因为别人说他是缺乏教养没人要的孩子而神情激动,愤怒地大吼出两个名字,听到的人不以为然,赵蔓青更是没见当一回事直接发到网上。
可这些听者无心,网络上的呢?
弄上网的视频,鬼知道被谁转载过,鬼知道都有谁看过,在这个全民都没有秘密,消息传播速度比光速还快的时代,张铠然几乎算得上亲手签写了自己的死刑执行单。
百密一疏!
文沫再能耐,也不可能将所有看过视频的人都一一找出来排查,线索到此为止算是断了。望着赵蔓青红红的眼眶,她甚至一句抱怨的话都说不出来。
张铠然错了吗?赵蔓青错了吗?
他们都没有错,普通人的一个看似无心的举动,谁知道背后居然会有生命危险呢?他们都没有错,错的是毒啊贩,他们丧心病狂,灭绝人性。
问清楚赵蔓青是在家附近的超市外被人拦下问话之后,文沫又弄了十几个g的监控资料带回去扔给程功。
不知长相的情况下,找凶手不容易。但是同时出现在两处地点的相同面孔又有几个呢?除了凶手,相信别人不会这么巧合,会在正确的时间出现于一南一北两处相距近二十公里的地点吧。
x市火车站。
节后的返程高峰还没过去,人流汹涌的车站今天迎来了疲惫的一家三口。夫妻两个看起来四十多岁,带着个5、6岁的小女孩,站在车站出口,神情茫然......
无怨无悔
毒啊贩都是没人性不怕死的。他们做事,从来不需要藏着掖着。
想让谁死,真刀真枪、光明正大地来,成功了,杀鸡儆猴的目的达到,失败了,也得让别人知道,他们都不是好惹的。惹了他们,跟捅马蜂窝没有本质区别,早早晚晚,不死不休!
纪宏图年轻的时候跟他们打过多年交道,自然对他们的脾气秉性有十足了解。那一边混乱的无人监管地带,再加上外国的武装势力本就靠着贩啊毒挣来的钱养兵,又怎么会真心实意去禁?每一次争斗都是利益博弈的结果。
不是纪宏图多有本事,能掌控全局,是他很擅长揣测人心,见缝插针,明白这些混乱的小势力之间如何才能争斗起来,又如果能借刀杀人,借力打力。所以他才能混得风生水起。
但也仅仅是在所有的小势力没反应过来之前,只要他们之中真正管事的人通通气,必然知道有人在背后搞鬼。可以说每一次纪宏图的胜利都是刀尖上跳舞,充满了危险,被发现是铁板钉钉的事,不过早晚问题。
一转眼距离当初腥风血雨的生活,已经十几年过去了,他心安理得地隐姓埋名也已经足足九年,与社会脱节太久太久......
虽最初并不情愿。哪个男人不想有一番成就,明明他做了那么多事,表彰唾手可得,却因为身份败露,想要回归警界,恢复名誉都成了奢望,被迫踏上逃亡之路,还美其名曰异地安置。
他及他的家人都得到了一个官方发放的假的真实身份,从此世上再无纪宏图此人,他变成了别人,没有学历,没有经验,没有钱,没有亲人的别人。
再没有人管他们的死活,以后过得好与不好,全靠他们自己奋斗。
骨肉离散他忍了,四处流亡他忍了,父母生不养死不葬他还是忍了,可当九年之后,他的噩梦终于变成现实,他忍无可忍了。
父母永远不应该比自己的孩子活得更长啊。失子之痛,甚至还不能用白发人送黑发人来形容,他的头发还没白,他的孩子连人生都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
凭什么?就因为他的爸爸是纪宏图,就该早夭吗?
铁骨铮铮的汉子,自己可以流尽最后一滴血,也绝不会像个懦夫一般叫苦叫累,可是他也不过天底下最平凡的父亲,失去了从生出到死亡他连抱都没抱过的儿子,如何不悲?不痛?不伤?不恨?
他悲,自己当初没有抗争到底,或者坚持带着孩子一起走;
他痛,世界上最亲近的亲人之一,到死都没见过父亲一眼;
他伤,明明自己才是靶子,为什么死的却不是他;
他恨,恨不得手刃凶手,为子报仇!
种种复杂的情绪,让他今天站到了x市这片土地上,与儿子共同呼吸同一方空气。
但他有冤、有怨,却从来不曾言悔。不后悔曾经的职业选择,如果时间重来一次,他依然还会义无返顾。
傻吗?是傻的吧。可无论什么样的工作总得有人做,不是他,也会有千千万万个像他一样的人,他们都有父母妻儿,活着亦或死去,不改初衷。
因为人生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总得有人负重前行,总得有人做出牺牲。
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握住他的手,阻止他继续站在车站前发呆。这双手早已不再年轻,曾经的柔软已经被大大小小的茧子代替,无声地诉说着岁月留下的风霜。
纪宏图突然平静下来,喷薄而出的思绪被压下,他转过身,从妻子手中接过女儿,轻声道:“我没事,你放心。”
整整十个小时的硬座,人挤人的车厢,充斥着脚臭味、泡面味和烟味的空气,都让人无端烦躁。可张雨萌神态平和,除了眼眶微红外,看不出任何不妥。她就那么静静站着,便有种神奇的安定人心神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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