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茹哗啦啦往外倒,关略眼里的恶戾在暗光中越发闪烁,浑身的烟气,混着身上冰冷的皮革味,却一直没说话。
等了好一会儿,小茹动了动身子。
“不过”她快被他逼近的那张脸酷晕了,稍微缓了缓,“不过你是不是真的喜欢她我看你天天在这陪床,赎罪啊”
“......”
关略在她这句话里抬起身子,黑暗中似乎还站不稳地晃了晃。
“滚”
“什么”
“立刻从我眼前消失,别让我再看到你”关略说完扭头就走,直接出了安全门。
小茹誓不罢休,跟着了魔似的,这男人越不待见她便越带劲。
“喂”她又拎着袋子冲出去,关略已经走到走廊,没有要止步的打算,小茹便干脆追上去堵在他面前,吁吁喘气,看着关略恶寒的面孔。
两人就这么定了一会儿。
关略长腿一晃,眼里的戾气好像突然就没了。
“你叫什么名字”
“啊”小茹愣了愣,“周茹”
“好,我记住你了,你刚才说的话全对,每个字都对,她变成这样全是我的责任,不过你最后一句说错了”
最后一句
小茹开始努力回忆自己刚才说的话。
妈的她刚才说了好多呢。
“最后一句是哪句喂”小茹说话的功夫关略已经转身往病房那边走,她急吼吼地又追了几步,站在病房门口的男人突然停住。
“我不是在赎罪,我只是想让她留下来而已”
“......”
小茹一时愣住,回神时关略已经推开病房的门进去。
“嘭”一声,门被撞上,小茹站在空亮的走廊上怔了怔,举起手里一直拎的袋子:“今天是除夕我只是想请你吃几只饺子而已”
关略撑住额头,已经在沈春光的床前又坐了一个多小时。
自从她出事之后好像时光被拉得特别长,他被夹在这绵长的时光里,动不得,离不了,还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以前他做事也向来没耐心,偶尔看场电影都恨不得要他的命,可现在却能保持一个姿势一坐就是一两个小时。
宁伯送来的晚饭他一口没吃,身上带的烟却已经全都抽光了,窗外不时传来鞭炮和烟花炸开的声音。
关略看了下时间,再过半个多小时便要凌晨。
凌晨之后是崭新的一年。
床上的姑娘穿着一身嫣红,可惜是睡衣。
关略努力回忆四年前他在腾冲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长发凌乱,脸色枯槁苍白,精神萎靡得像个好像得了绝症随时会死的样子。
那时候邱启冠刚去世,杨曦带球来逼要遗产,沈春光的神经性紊乱已经发展到很严重的地步。
他们之间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关略回想,是让她帮着捂那伤者脖子上的口子
不对不对,是她掉了避孕套,他帮她捡
好像也不对
那就是大巴到了镇子上,她行李被偷了,身无分文之时关略正好走上前充当乐于助人的“好心人”。
第一句话好像是她问他要烟抽,然后他们在腾冲和顺古镇上共度了两天三晚,事儿好像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他先去招惹她,结果倒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呵呵都乱了,我好像记不得跟你第一次见面都说了什么。”关略疲惫地曲腿坐到床边,捏着沈春光凉丝丝的手,将她微弯的指关节一点点捋直,就那么软软地被他捏在手心。
“你还记得吗我估计你也不记得了,你这姑娘一直都没什么良心,有良心三年前也不会带着老子的种偏要跑去缅甸,更不会消失三年彻底跟我断了联系。”
“断了联系也就算了,居然还改头换面,沈春光还春光乍泄的春光”关略回想起不久前他在水晶宫“第一次”见到她,在那间闷闷的包间,他问她名字。
她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沈春光”
“春光无垠的春光”
“错,是春光乍泄的春光”
关略捏着她的手指“嗤”地笑了一声:“春光无垠和春光乍泄有区别反正就一股子撩骚劲你怎么不干脆直接叫自己沈春花春花春花多好听”
“还杏儿,杏儿这名你也好意思取”
关略说着说着便自个儿笑出来,笑得眼梢都发酸了,他用手又掠了下鼻子。
“算了,你还是叫原来的名儿吧,原来的名听着还挺有文化你那没种的爹给你取的吧好歹符合你艺术家的身份,不像这春光杏儿的,整就一花名”
“还有你这脾气脸和疤都改了,怎么就这脾气改不了呢硬得跟什么似的,看上去很厉害的样子,其实关键时候一点用处都没有,被人欺负得死死的怎么就敢在我面前这么横那猖狂劲”
关略眯起眼睛笑了笑,看着窗外稀稀拉拉的几颗星星。
“猖狂得像只母狮子,不过还挺能忍,有时候其实我情愿你没这么能忍,忍不住就说出来啊,恨我也好,想往我身上扎刀子也好我还情愿你在我身上直接扎刀子,总比现在这样痛快,现在等于就是凌迟三年前你已经把我凌迟了一次,现在再来一次”
关略说到后面声音已经沙哑得不行,额头埋下来贴在沈春光的左手手背上,那么无力的姿势
窗外烟花爆竹热火朝天,屋内却是死一般的沉寂。
许久,才听到一定淡淡沉沉的声音。
“唐惊程,对不起”
心里是窒息般的翻搅,关略的额头枕在她的手臂上,指端被他松了,他伸手去摸上面坠的小钥匙。
钥匙动了动,感觉她的手也动了动。
关略没抬头,整个人都趴了下去
沈春光在德国养病的时候曾经看过一部关于南极的纪录片,当时字幕和配音都是西班牙语,她也不记得什么名字,只记得里面有只企鹅。
这只企鹅很奇怪,既不跟着其他企鹅去海边觅食,也不回家孵蛋,而是一个人走向远处的大山,5000英里荒芜的内陆,茫茫没有归途,他就那么一个人,孤独地背向镜头,义无反顾。
沈春光现在就觉得自己是那只企鹅,身后是冰天雪地的南极,而她却独自一人走在冰层上,要去往那没有尽头的远途。
直到身后仿佛有人喊她的名字。
“唐惊程”
“唐惊程,你回来”
“唐惊程,你他妈又抽什么疯”
“唐惊程,你想做什么”
“唐惊程,对不起”
...
289 在世界尽头相遇 186*****118933340巧克力
当时看那部南极记录片的时候沈春光刚在新加坡做过脸部整形,爆炸的时候有碎片擦过她的眼角,整个右侧脸都是糊的,送去帕敢镇医院的时候当地医生就当场给她下了判决书:“右脸毁容,右眼失明。”
可说实在吧,沈春光这条命说好不好。说赖也不赖。
老天总是喜欢把她往死里整,就好像把她整个人挂在悬崖边上,底下就是万丈深渊了,可总还是给她留了一线生机。
沈春光因为右眼角受伤做了两次整形,完了之后眼角被开大,不但没瞎还得了一双媚劲十足的眼梢。
是福是祸反正也说不清,只是当时看那纪录片的时候她右眼还包着纱布,右边手臂又刚做完手术,整个柯镇恶独臂侠似地躺在病房里,百无聊赖地翻电视频道。翻来翻去都是德文,她屁话都听不懂,不巧就刚好看到了这部纪录片,也不巧刚好就看到了那只企鹅独自朝荒芜内陆走过去的镜头。
圆圆小小的背影在冰天雪地里显得好孤独啊。
齐峥进病房的时候正好逮到沈春光哭。
艾玛可把齐峥吓坏了。
“哭什么”
她可不能哭,右眼刚做完手术,哭了得瞎
沈春光就是控制不住,指着镜头里越来越小的黑点。问:“他为什么要走”
“什么为什么要走”
“那只企鹅啊,明明知道前面是一条荒芜的死路,他这么一个人走就是去找死”沈春光哭得上气接不了下气,刀口都扯得疼。
齐峥被她弄得也是一口气喘不上来,要知道这姑娘自从爆炸发生到现在都没哭过,做了那么多趟手术。挨了那么多痛苦,她死活就没吭一声,现在却为了一只出走的企鹅哭成这样,不应该啊。
齐峥那天真是被沈春光弄的束手无策了,哄了半天最后还是给苏诀打了国际长途。
苏诀那时候正在国内,他平时工作很忙,不可能长时间在沈春光身边陪着,齐峥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正要上飞机,结果为了一只该死的企鹅害他硬生生错过了那趟航班。
后来沈春光在网上找了那部纪录片的影评。
抱歉即使找了影评她还是没把名字记住,她本就懒得抽筋,不想记的东西一概不记。唯独记得有位动物学家说:“就算你把那只企鹅领回来,他还是会再走。”
为什么要走呢
沈春光不明白,后来想可能是性子太拧吧,自己选的路跪着也得走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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