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不躁,灰暗的生活仿佛一下子变得光明起来。
“我不再恨,不再痛苦,唯一的念想便是等待孩子平安出生,去缅甸的第二天就去了曼德勒的佛寺,而我选择在蒲甘养胎也是因为那座城市有万千佛塔,我以前从来不相信这些,可是自从有了孩子之后我开始敬仰神明,我觉得抬头三尺会有人看见,不然为什么会在我最绝望的时候赐给我一个孩子”
那段时间孩子成了唐惊程的救赎。
关略明白,他明白她当时的痛苦和纠结,也明白她在最后渐渐沉淀下去的心迹,因为他曾在苏诀手机上看过那张照片。
怀里的姑娘穿着颜色艳丽的笼基,挺着肚子站在玉都宾馆门口的阳光里。
那么美好的场面,关略可恨自己没能亲眼所见。
可是一切美好也就停留在那一天。
唐惊程翻了一个身,将脸埋着往关略怀里钻,一切美好哑然而止,丑陋和痛苦在那个盛夏之末肆烈扑来。
她没来得及去蒲甘,那个孩子也没来得及出生
“关略”唐惊程死死揪住关略的手臂,趴在他胸口喘息,终于要讲到这个最疼的点上,关略亲吻她的额头。
“我在”
“你不在当年你为什么没有在”唐惊程将指甲往他肉里抠,“爆炸前一天有人用你的名义给我发短信,说想要见我,我答应了,约了时间第二天见面,当时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我想要不把孩子的事跟你说了吧,如果你恨我那孩子以后就跟着我,就当没你这个爸爸,如果你能接受我,那我就跟你回去,我不想宝宝出生就没有父亲,可是为什么一点机会都不给我对方以你的名义取我的命。枪声响起的时候我耳边还响着声音,说我和孩子都不能留在这世上,当时我以为电话那头是你,你要取我和孩子的性命,我那时才发觉你原来这么这么恨我”
唐惊程已经泣不成声。
关略的嗓音仿佛被全部堵上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有些痛苦不需要经历便似切骨。
“我也恨你。如果不是恨你这几年我恐怕早就熬不下去,可是你问我痛吗一次次手术,植皮,伤口感染溃烂,躺在床上生不如死,不痛,至少及不上我恨你的痛,我什么都没有了,那场爆炸把我半边脸和半侧手臂都炸烂了,我连喊痛的力气都没有,可是我意识是清醒的,关略我那时候的意识是清醒的,我知道孩子没有了,你找人向我开了枪,你那么恨我,而我却还想傻乎乎地为你生孩子,可是我想不明白啊,这么多年,我一边恨你一边反复问自己,你怎么狠得下心杀我就可以了,为什么不让孩子出生那是你的孩子,你的亲生骨肉”
唐惊程在关略怀里已经哭到快要晕过去,被自己在乎的人所伤,暗无天日,那种爱恨交织的情感,夜夜锥心。
关略扶起唐惊程的手臂,想替她擦眼泪,她却浑身无力一下又瘫到关略肩膀上。
“我们的孩子死了关略。他死了我救不了他,他从我身体里被掏出来的时候我都完全不知情,可是去年我回国之前又回帕敢镇医院找过当时给我作引产的医生,医生告诉我,男孩,是男孩”
五个月的男孩,已经成型。
关略终于忍受不了,揉着怀里的人渐渐哭出声
314 报应,有情有义
唐惊程趴在关略胸口,感受到身下人的起伏。
“你哭了”黑暗中她抬手去摸关略的脸,胡乱抓了一把,被关略挡掉。
“别乱动”他捏住她的手腕将她扣到自己胸口,翻身一把揉于身下
从来没人猜到当年关钊荣为何会选年纪轻轻的关略当接班人,外人只以为是他讨老爷子喜欢,手段也狠,脑子又聪明,可真正原因几乎没人知道。
“阿九,知道为什么我会选你登上这个位置”当年老爷子已经被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他不想再在医院折腾,于是关略把他接了回来。
就在老宅二楼主卧的阳台,关钊荣慵靡地坐在轮椅上,眼前是郊外荒芜的山野,夕阳斜照,余晖将他脸上的皱纹和病斑都照得一览无遗。
连续几次化疗和手术已经把他折磨得不成样子,背秃了,头发疏白了。曾经在道上叱咤半生的男人如今半瘫在轮椅上。
天色暗了,日暮西山。
“我不清楚原因,为什么”
肯定不止因为他聪明心狠,又聪明又心狠的人在九戎台一抓一大把,还都个个比关略资历深,可关钊荣就偏偏把关略抬了上去。
到底是什么原因
“你相信这世上有报应么”
“义父您觉得呢”
关钊荣苍凉一笑:“我以前是不相信的,命在自己手里,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所以我这双手杀了很多人但是现在我信了,因为阿喜”
那时阿喜刚出生没多久,被诊断患有先天性脑瘫,这对关钊荣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他这一生也算女人众多,年轻的时候也有女人替他怀过,但因为仇家追杀孩子还没出世就死在了车轮下,此后就一直没有子嗣,直到他找了阿喜的母亲。
那姑娘跟关钊荣的时候还很年轻,二十多岁,最好的年纪。怀孕后关钊容就把她接去了老宅,每日饮食都有专人料理,出趟门身后都有十来个保镖跟着。
四个月的时候关钊荣亲自带她去医院做b超,那时候云凌还没有四维彩超,所以b超是去香港做的,做出来是男孩,各方面都很好,可把关钊荣高兴坏了,老来得子,关家终于有后了。
从香港回来之后关钊荣就大摆筵席,席上给孩子赐名,关喜,寓意欢喜,可结果呢,五个月后孩子出生,很快发现有异常,一番检查下来被诊断为先天性脑瘫,基本终身无法治愈。
“我这一辈子与命斗,与人斗,可到这一步才发现还有神明在上面”
病入膏肓的关钊荣坐在轮椅上,争下这片江山又有什么用,他膝下独子,年幼,白痴
“我作恶太多,罪孽太深,大概也是遭了报应,但阿九,你与我不同,与他们也不同,你虽狠,也烈,可血还是热的,因为有良知。”
“我走前把九戎台交给你,身后事你帮我料理,记得,你如今叫我一声义父。我便是你半个父亲,阿喜是你弟弟”
所以最终关钊荣选关略当接班人,不是因为他狠,不是因为他绝,相反,是因为他有情有义。尚存良知,只是他从来不表现出来而已。
“关略”
唐惊程“嘶”了一声,抬手又要往他脸上摸,却感觉一片温热盖下来,关略用手掌遮住了唐惊程的眼睛。“别看”
就当他是那个冷情寡意之人。
当年血热,可坐上这把椅子后他的血早就凉了一半,不然他怎么能够活到现在
可他遇到了唐惊程。
唐惊程脾气拧,性子犟,会勾引撩骚也会骂脏字,面上她真不是一个讨喜的姑娘,可她内心纯然。
她从小那样的生活环境,有一颗被优越和眷宠豢养出来的心,不喜阴谋,不喜算计,所有简单和美好都出于一种本能,本能到自然,让关略的血开始回温。
如果说他是恶人,那么她便是天使,他在她身上看到最纯粹的干净,可是这种干净差点被毁了。
他的好姑娘
“唐惊程,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嗓音低哑,他俯身亲吻她的额头和嘴唇
心像被一瞬肆裂,唐惊程在黑暗中点头,回应他的吻。激烈凶猛之时她舔尝到他唇角的潮湿。
他说“唐惊程,别看”,她便紧紧闭上眼睛。
这样就够了,受了这么多苦,换他为自己哭一次。
终于什么话都讲了,什么伤疤都揭开了。情绪激烈之时只能把身体当作出口。
那晚关略和唐惊程来回做了好几次,她一直哭,哭得很凶,这几年的眼泪好像都搁一次流光了,全部擦在关略身上。
他一身身出汗,她躺在他身下意识半梦半醒。
一直折腾到凌晨四点,唐惊程累了,不哭了,声音已经哑得不像话,缩在关略怀中只剩抽泣,抽着抽着就把自己抽睡着了,脸上还沾着泪渍,一只手却还捻着关略胸口的小豆子。
简直神了关略汗颜,扯开她不安分的手,捞了被子替她盖好。
两人缠着汗津津地睡了半夜,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
阳光大好,关略先醒,看到怀里的姑娘。脸上红晕未散,白皙的手臂横在他腰肌上,他皮肤黑,这么一来简直黑白分明。
有点像巧克力饼干上抹的一条奶油,关略被自己这无聊的想法吓到,好白痴。发现跟这姑娘睡多了智商也会受影响
他自己笑了笑,抬手看了下手表。
中午十二点多了,有些饿,他昨晚都没吃晚饭
不过怀里的人睡得正香,昨晚是真把她折腾惨了,累也正常,关略没打算把唐惊程吵醒,想捞开她的手臂起身下床,可一动那条雪白的手臂再度将他缠紧,手开始不安分地往他小腹上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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