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我公寓做什么?”
“拿行李,搬老宅去。”
“我不去!”
“不去也得去!”
“凭什么,我那屋子怎么就不能住人了?再说我跟你现在算什么关系?我住哪里也要你来决定?”唐惊程干脆拉着脸往椅子上一坐,浑身的不爽劲。
关略用手捞了捞额头:“先搬过去,搬过去后我自然会跟你解释!”
“解释?你有什么解释不能现在说?”
“说了你听?你那地方不安全,小区人多眼杂,我很难防范!”
“你要防范什么?我又不是犯人,难道你还要把我二十四小时看住不成?”唐惊程真是浑身的火气,挠得关略差点气绝。
他又习惯性地伸手去摸口袋,掏出烟来才意识到不能抽,嘴里骂骂咧咧地只能将烟拧断,低头看唐惊程,她正气鼓鼓地趴在椅背上啃手指。
啃得他心里更加烦。
“别啃了!”关略扯掉唐惊程的手,“可能苏霑回来了!”
“你说什么?”
关略闷口气:“底下有人汇报昨晚似乎见他在车站出现过,刚才是警局那边打来的电话。”
电话是黄澎打来的,证实苏霑可能真的回了云凌。
之前他在美国或者缅甸都呆得好好的,在这时候回来不就等于找死?可他居然还真冒险回来了,出于什么目的?
关略抓不准,可越抓不准才越心慌害怕。
“不管你心里有什么别扭,先等苏霑抓捕归案再说,现在你先跟我回宅子。”
宅子那边毕竟都是自己人,而且独门独户,看护起来也比较方便。
第338章 二十五年,十分钟
下午关略便叫人把唐惊程的东西从她公寓里搬了一些过去,其实也就搬了些她当季需要穿的衣服和必要的生活用品,其余反正宅子那边都不缺。
到关宅后关略哄着唐惊程去楼上睡午觉,医生说她身子弱,需要多休息。
她最近也确实是懒怠了,可能是因为怀孕的原因,换了件舒适的衣服倒头就能睡着。
关略坐在床边看着她的睡颜,卷曲的头发,小而白皙的脸,因为酣睡的呼吸唇角有些微翘。
他都有些纳闷了,这姑娘都已经快是三十岁的人,怎么有时候看着还像个孩子?
脾气又臭又硬,还总让他操心的孩子!
关略从楼上下去后又找宁伯交代了一些事,宁伯心里清明,知道唐惊程在关略心里的地位不同,如今她又怀孕,早晚就是这宅子的女主人。
“九少爷,您放心吧,只要沈小姐在宅子里一日,这边肯定会伺候好。您上午交代我的事我也都已经安排下去了,以后沈小姐的吃穿用度我都会格外注意。”
宁伯在关宅当了这么多年差,关略对他自然放心。
“谢谢,劳烦多费心。”
“九少爷您这是哪里话,我以后就当沈小姐是宅子里的人。”宁伯也算心思缜密,说话滴水不漏。
关略抿唇笑了笑。
“以后别喊沈小姐了,她不信沈。”
“……”宁伯表情一顿。
其实之前宁伯就已经猜出了大概,若非是当年那个姑娘关略不会对她这么上心,只是毕竟是他私事,宁伯也一直没问。
如今关略这么说,宁伯已经能够确认。他稍稍颔首,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严肃。
“九少爷,我明白。”
“……”
明白什么?关略一笑:“我下午有事要出去一趟,晚上应该会回来吃晚饭。”说完又抬头看了看楼上,“一会儿等她醒了你让…”
“我知道,九少爷刚才已经都交代过了,放心。”宁伯一脸平稳的严肃。
关略只能用手指捞了捞鼻端,好吧,现在倒显得他啰嗦婆妈起来。
苏闳治终于愿意见苏决。
按规定也只能隔着一层玻璃用电话说上几句话,苏决托人走了路子才能争取到在探视间里见一面。
收押苏闳治的监狱离市里有些远,苏决推掉下午所有工作和应酬,直接从公司过去,自己开车,没有带司机。
到那已经差不多两点,有人把苏决带进一间不大的探视间,里面视线很暗,一张长桌,两把椅子,四面白墙,一面白墙在靠近顶端的地方开了一扇很小的窗,窗上装着铁栏。
外面的光线便以投射状从那扇小窗里照进来,一方光影刚好就投在长桌上。
“苏总,您在这先等一下,人一会儿就给您带来。”带苏决进来的人关上门很快就出去了,逼仄的探视间里只剩下苏决一人。
他环顾一下四周,身子疲惫地靠在椅背上,面前便是那束光影,金黄色,像是劈入黑暗的一把刀。
大概等了二十分钟,很痛苦的一段煎熬,门口终于响起脚步声,混着铁链在水泥地上拖动的声音,声音很慢,发沉,可见脚步也是一样的频率,似乎在狭窄幽长的走廊里还有回音。
苏决闭了闭眼睛,撑着膝盖从桌子前面站起来。
门开了,最先走进来的是一名狱警,在前面替人撑着门。
“进来吧。”
走廊里的光线随着门影照进来,苏闳治被另外一名狱警领着进门,苏决将视线艰难地移过去,闭上眼,身子不觉晃了晃……
这一晃便是二十五年。
二十五年前苏决十三岁,也是这么被人领着进了苏宅的门。
他还记得当年见到苏闳治的情景,那时他母亲刚刚去世,在云凌也没其他亲人,丧礼是舞厅里跟他妈一起“工作”的小姐妹凑钱办的,也就买了口劣质的棺材和骨灰盒,办得及其简陋。
苏闳治在丧礼快结束的时候到了,后来苏决才知道是母亲临走之前把苏闳治的电话号码给了一个好姐妹,嘱咐她走了之后就跟他联系。
当时苏闳治的车子直接开到了出租屋门口,记得应该是辆黑色奔驰。
八九十年代内陆城市谁家能有辆桑塔纳就已经很牛逼,奔驰更是少有人见,车子是从广州口岸那边进来的走私品,往那一停立马就引来了左邻右舍探究的目光。
所谓左邻右舍其实也都是些舞厅桑拿房里的姑娘,这世界很早就开始实行三六九等,什么地方就住什么样的人。
苏决的母亲来自这一阶层,周围交往的也都是这一阶层的人,只是苏闳治的到来引起不小的轰动。
当时苏闳治也就三十多岁,正当男人最好的年纪,西装革履,器宇轩昂,站在一群庸脂俗粉里面一看便知是人上人。
那次苏闳治还带了两名助手过去,一男一女,进去之后屋里那些女人的眼睛都像会发光,有殷勤的已经端茶递水找凳子,更有活络的直接递了自己的“名片”过去,只是苏闳治看都没看一眼,不接水不坐凳子,凌冽目光在拥挤的堂屋里扫了一圈,看到角落里跪着一个瘦瘦的身影。
那会儿苏决身上还穿着大大的孝衣,十三岁的孩子独自跪在棺木前烧纸,瘦削的身形被火盆里的光拢着。
他似乎有自己的世界,屋里来了谁走了谁他一概不问。
苏闳治在他身旁足足站了两三分钟,苏决脸上一直毫无表情,只是机械性地将纸钱扔进火盆,再用木棍进去搅一下,看不出悲伤,当然更没有哭。
挺奇怪的孩子,这是苏闳治对他的第一印象。
“你就是阿决?”苏闳治先开口问,声音不高,音色凉凉的也听不出任何亲昵。
如果撇开这点血缘关系而言,他们原本就是两个毫无干系的陌生人。
苏决听到声音也没立即抬头,只是用手里的木棍压住要飞起来的纸,有火星冒出来,熏红了他的眼睛。
“阿决,快叫人啊,叫爸爸!”旁边有女人尖嚣地提醒。
苏决这才动了动,将被烧红的木棍从火盆里拿出来,有几缕烟灰刚好落到面前那双擦得噌亮的皮鞋上。
或许只是条件反射。苏闳治立即将脚往后缩了缩,脸上有明显的不悦。
正是这个细微的反应让苏决抬头,看到苏闳治已经退到离他大概两三米远,他便用木棍撑着站起来,当时个头还没到苏闳治肩膀,可他硬是抬着脖子。
一屋子人看着这对父子。
“喊人啊!”旁边又有人提醒,大概谁都没想到舞女养的阿决会有个这么体面的父亲。
“快喊爸爸!”一旁不断有人催,仿佛全世界都在等着他们父子相认。
苏决一直沉默的目光也随之动了动,与苏闳治对视两眼,正准备开口。可“爸爸”两字还没来得及从声带里发出来,苏闳治却抬起一只手:“不必了。”随后又甩了甩鞋子,连续甩了好几下,可鞋面上落的烟灰却还是甩不干净。
“妈的真脏…”
苏决分明听到苏闳治暗骂了一句,旁边两个助手大概也听见了,其中那名男助手立即从包里抽了干净的方巾出来,苏闳治一把抢过弯腰下去把自己的鞋面擦干净,随手却把那块方巾扔到了一旁的火盆里。
所有动作迅速准确又一气呵成,仿佛出于本能。
屋里站的女人也不知谁“嗤-”了一声。
苏决表情微动,安安静静地看着那块挺漂亮的方巾在火盆里转眼化为灰烬,而几乎快到嘴边的那声“爸爸”还是没能喊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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