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片刻功夫，她突然飞快跑到了牛棚前的食槽。果然看到在牛槽里有被磨碎的巴豆颗粒，黄绿色的果实颗粒掺和在饲料一起，似乎还加上了特殊的香料，几头牛吃得津津有味，已经不知道吃了多少在肚子里……
第140章 巴豆
现在重要的已经不是找出那个下毒的人，而是这些牛不能有闪失。
一个村子里，牛是最重要的集体财产，唯一能够替代劳动力的生产伙伴。这无关畜牧队人员的清白，关乎的是桃山村整体的利益。
只是，苏青山离开前并没有将所有人都带走，潘春芳为什么不在这里，本来应该是她留在畜牧队里伺候牲口的，人到哪里去了？
苏瑶的动作很快，可即便是这样，牛还是病倒了两头。
巴豆泻寒积，通关窍，逐痰，行水，杀虫。是一剂好药材，可吃多了就变成了毒药。虽不致死，但腹泻，疲乏，脱水也能让老牛丢掉半条命。
大牲口棚里早已经没有了作案人的踪迹，苏瑶一个人忙进忙出，从小院儿拿来解毒的药草切碎了拌在草料里用精神力强迫几头牛吃下，又打扫腹泻的垃圾，防止污染其他的动物。这一下午整个都在忙碌中度过，等到大田里的众人回来，苏瑶已经快要累瘫了。
“苏线线拦在路上我就猜是有人在畜牧队捣鬼，等我上来的时候，小院儿里没动静，我就想到了牲口棚这边。这就是他们下到草料里的巴豆，如果不是要陷害我们，那肯定就是警告了。”
苏瑶只是陈述事实，可放在听者的耳中，却各有各的想法。
“今天不是让你守在牲口棚的吗？你到哪儿去了？”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张云风要说自家没责任那是不可能的，其实大家嘴里不说也都知道，潘春芳肯定是去看孙子了。可这件事情明显是有预谋的，想来张家这个糊涂孙子在其中也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
“我……”潘春芳一张脸臊得通红，她也是一把年纪了，被大家这样看着，也着实难看。
“幸好不是直接下毒，否则，就是丫头赶回来也没用。对方看来是在警告我们，嫌我们多事了。”罗天重挑了挑眉头：“小军，你认得这人，知道他家的背景吗？”
“不知道。就知道他叫沈黎明，大家都叫他沈四少。”罗曜军小时候就是个刺头，一贯的目中无人，打架闯祸从不看对方身份，大不了闯了祸再跟着大人去赔礼道歉，在大院儿里开始也是这样，他下手虽然狠，但也是个知道分寸的，以至于后来打服了大院儿所有的刺头，还让他家这个一贯耿直，不苟言笑的父亲因此结识了很多以前从没打过交道的人，给他家涨了不少人脉。
罗天重有时候也不得不承认，他这个儿子鬼精鬼精的，是个闯祸的料，却也是个福将。
所以，他说对沈家这位公子不了解，大概是真的。
罗天重没有再问这个问题，也没有指责不负责任的潘春芳，而是转头扯上了苏青山，两人到一边去嘀嘀咕咕去了，倒是让张云风更加难堪。
他知道自己老婆子是个不靠谱的，可这次闯了这么大的祸，还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现在正是抢种期间，老牛每天都要被拉出去干活的，即便是现在他们只是中了轻微的泻药，可一定会影响生产。而他们又是这样的身份，一旦事情被揭露出去，他们势必会迎来更多可怕的对待。
张云风知道，自家老两口被罗天重从农场带出来已经是看在亲戚份儿上，这里虽然也干活，可比农场要轻松得多，至少他们还可以吃饱穿暖，住在单独的房子里。说起来比罗天重的牛棚环境要好得多。他不是不知感恩的人，可自己的糊涂老婆子，外加一个糊涂孙子，就知道给他们扯后腿，上次畜牧队的陷害事件，大家都清楚是张麟阳在里边搞了鬼。看在亲戚面子上，谁都没有提一句，而是将张麟阳弄了出去，这次又是这样，他可没那个老脸再给那个畜生说好话。
看着佝偻了背显得越发苍老的张云风，苏瑶觉得挺可怜的，只是可惜，他是个好人，可却没有管好家属的能力。
想到之前答应弟弟的事情，苏瑶轻声道：“张爷爷，有件事我想请您帮个忙，不知道行不行？”
张云风后背一僵，随之抬头望了过去，油灯下，女孩的眼睛亮晶晶的，她脸上没有什么抱怨鄙夷，反而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让他顿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我……”张云风突然转过身对着潘春芳挥了挥手：“你先回去吧，老罗等会儿肯定还要说这事的解决办法，你在这儿不方便。”
潘春芳正看着苏瑶，等着她说想让他家老张帮她的什么忙，一听张云风让她回去，登时皱起了眉头。可她毕竟闯祸在先，让她回避也是正常。她最终嗫嚅了下，还是起身走了出去。只是在临出门之前，却还是转过了头，冷冷看了眼苏瑶。
苏瑶对这个人根本无感，对张家所有的人，除了眼前的张云风，她本都满怀恨意，哪怕这个潘春芳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做出任何伤害她的事情，但前世种种，她又怎能忘记。既然注定做不成朋友，又何必强求自己虚与委蛇。她也冷冷地回视那女人，甚至还带了几分嘲讽的味道。
潘春芳没想到一个女孩子竟然会这么对她，这让她难堪，想要发泄，可形势比人强，她终究还没忘了这是在谁的地盘，这女娃子又是仗的谁的势，最终她狠狠瞪了苏瑶一眼才走了出去，却换来苏瑶淡淡一声轻嗤。
张云风倒是早知道自家老婆子的毛病，一贯的自视高，没脑子，只是到底是自己老妻，哪怕知道也只能替她在后面收拾烂摊子。
他笑得有些勉强：“丫头，你潘奶奶这人性子不好，人老了也糊涂，要是有什么，你别在意。”
张云风是个学者，实在也不是个会跟人家长里短的人。只不过说一句客套话就让他有些面红耳赤了。
“张爷爷，我听说您从前留过洋……”苏瑶的话还没说完，张云风的身体就猛然间抖了抖：“我没有和外面的反动势力有任何勾结，组织上已经考察过……”
“张爷爷，我又不是红小兵，我就是……”苏瑶的身体凑近了张云风：“想让您偷偷教苏楠学外文，作为报答，我会好好帮张麟阳看病，而且，会帮您看着，不叫他再给潘奶奶传小话，您看怎么样？”
第141章 什么意思
张云风最终答应了苏瑶的要求，似乎他不答应也不行，毕竟是自己家的人两次出现纰漏，差点害了所有的人，再说，做教育的人即便再被打落谷底，潜意识里也不愿意错过一个乖巧又聪明的神童。所以，苏瑶根本没费什么力气就让张云风答应了他的要求。
如今晚上的功课等于是又增加了一门外语，因为罗曜军在听说张云风要教苏楠学外语的时候，他也忍不住提出了学习的要求。没道理苏楠一个小家伙会的东西，他这个做老大的都不会，那还有什么面子？
日子还是要继续过下去的。老牛生病，按照苏青山的说法就是累坏了，公社里派了兽医过来，当然，有老药子和苏瑶这样的人在，他们也只能给出了劳累过度的结论。
畜牧队的人都在等着另一边的人做出下一步动作，可让他们意外的是，对方没有任何行动。甚至在苏瑶去看望张麟阳的时候，闻雪还温柔浅笑着主动跟她打招呼。
张麟阳恢复的情况很不错，只要好好养着，就不会有多大的问题。
这个时候知青们都去大田里上工了，房间里只有闻雪和张麟阳两个。
闻雪仍旧一身干净的坐在另一边的炕上看书，她的眼神清澈，看不出丝毫紧张或者是心虚的意思，依旧美丽温柔，恬静安然。仿佛在苏瑶的面前，她真的像是她表现出来的一样，什么也没有做过。任何事都跟她毫无关系。
苏瑶到的时候，她似乎是正在给张麟阳念着书上的内容。
苏瑶眼睛一扫就看到了那本书的名字：《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真是可笑，她这样的人也配拿着这样的书来看，苏瑶的记忆力不错，她仍记得前世那个老师跟她说过的一句话。人的眼睛有马里奥特盲点，明明存在的东西也会视而不见。而像闻雪这样的人，对于自己犯下的罪恶也全都是选择性遗忘，这样的人心里想着要成为那个干干净净的人，那无论她曾经做过多么龌龊可怕的事情，只要她愿意，她就永远能够让自己清纯无辜到毫无瑕疵的样子。
苏瑶也冲着她扯了扯嘴角，甚至在闻雪给她倒过来一杯水的时候还说了声：“谢谢。”
“那个……潘同志，她还好吗？”张麟阳不知道为什么在面对苏瑶的时候总觉得有种压力，虽然他也不明白对方只是一个小孩子，他到底在心虚什么，但那种感觉总让他在面对着她的时候，想要表现出友好和关心，却总是让气氛弄得越发僵硬。
“你想说什么？”苏瑶语气很淡，甚至头也没有抬一下：“你明知道这几天这么忙，你叫她来，有什么要紧事吗？”
可能是苏瑶的语气太冷，张麟阳有些语塞，他到底记着潘春芳现在的身份是不能跟他扯在一起的，语气敷衍着：“没什么要紧的，就那天，她突然找过来，问了问我的情况，我还说最近抢种，让她早些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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