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思一动,心里燃起了点希望,急切地问:“晓川你看看还有办法没。”
今天中午城管队的人过来给了他们一张处罚单,然后不由分说地就将六张方桌椅子、两罐煤气,以及店里刚买的一个烤炉给抄走了。
按说几张桌子一个炉子撑死不过千把块钱,扣了也就扣了。但严重的是单子上白纸黑字地写着“停业整顿”的处罚决定,时间还足足有一月之多。
他们一下子傻眼了,仔细一看单子才知道是夜宵摊惹的祸。
前几天由于店里生意好,夜宵摊摆得比往常早了一点。没想到就因为这个有人就拍了照,匿名向城管局举报他们违规经营。
这事儿说起来也不是章先民头回碰到,拍拍脑袋一想就知道是同行做的。可找出是谁举报的这事已经不重要,至于桌子椅子什么的他们也不指望能拿回来,他们就想能不能在这停业时间上找点余地。
一家老小要吃饭,停业一月实在不是一件小事。
这不人一走,章先民就拿了资料往城管局里跑着求情去了。
只是谁都明白,盖了章的事除非仙人过海,否则八成是没有转圜余地的。
章先民知道自己病急乱投医,也没多指望季晓川会有能耐把这事解决了。毕竟人脉这东西,不是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能随随便便有的。
刘英偷偷抹了眼泪说:“店不也还在么,关一个月就关一个月吧,也好整理整理……”可说着说着又掉下泪来。
“别哭了,女人家就知道哭。”章先民又心疼又心烦,只能青着脸喝道。
前年他们为了小涛读书的事情,在房价大面积涨起来前,把攒了几年的钱凑了首付在稍微偏一点的地方买了房。如今孩子教育,家庭支出大,一家人都靠着饭馆活计。
眼下这一遭无异于晴天霹雳一样残酷。
季晓川看着俩人,默默将处罚单折好收进裤袋里,对章先民说:“我想想办法,有个算认识的也在城管队里,我联系下他。”
章先民当即说:“好,好。晓川你去问问,要是需要打点的,你和我说,我和你表婶准备。”
“看情况吧。”季晓川拿起电动车钥匙往外走,“晚饭我不回来吃,有消息打电话给你。”
刘英点点头,过会又担心地说:“要是太为难就算了……咱的面子太轻,嫂不该让你去奔忙。”
季晓川扯出一个安慰的笑,“没什么的。”
季晓川要找的人名叫郑伟军,和他同岁。个子不高,在城管局里工作。
季晓川到了城管局外,给郑伟军打了个电话。郑伟军很快出来,手里拎着个挎包。身上穿的不是外编人员的黑色制服,而是蓝色整洁的衬衫。
“这里。”他朝他挥了挥手,季晓川停了车朝他走过去。
“刚下班,好久不见啊。”郑伟军大力地拍了拍季晓川的肩头,季晓川神色一瞬僵硬,片刻松缓下来。
郑伟军毫不在意,熟络地说:“找个地方一起吃饭,我请客。”
郑伟军对附近比较熟,确认季晓川吃螃蟹后,挑了家肉蟹煲就坐下了。
“哎最近搞那个大检查真的要老命了,人累死不说还不讨好。”刚坐下郑伟军就自然地打开了话匣子。
服务员拿着菜单上了茶水,郑伟军熟门熟路地要了大份的煲,又加了两个凉菜,就让服务员去下单了。
“这两天我盖章都盖得手酸,那么大一摞,比我以前看的政治书还厚。”郑伟军伸出手比了比,话里虽然嫌弃,但嘴上还是颇为得意。
季晓川笑了笑问:“最近看得怎么样了?”
郑伟军一拍脑袋,懊恼似的说:“哎呀忘记和你说了,今年我考上了,刚做的手续呢。”
季晓川神色微微一僵,片刻掩了下来,“恭喜,考公务员不容易。”
“是呀,你看看我和去年比,是不是又瘦了。”
季晓川觉得他的确变了不少,但不是瘦了,只是感觉不一样了。
郑伟军虽然刚靠进编制,但在局里工作却有几年工作经验。去年这时候他还是一个外编人员,只不过他家里用了点关系让他可以不用出外勤,而是和公务员一样坐在办公室里。
郑伟军前些年趁着空档一门心思地想考个公务员。
季晓川和他也是因为这个认识的,去年郑伟军来二手书店淘学生退下来的考公书,正好碰上季晓川代吴教授看店。郑伟军天生会聊天,一来二去就和他聊上了。
后来一次他在餐馆忙的时候,郑伟军跟着外编人员去巡街,两人因此又碰上了。
郑伟军给他留了个号码,拜托他有了好价的考公书帮忙留意一下。因为这个缘由,两人又打了几回交道。
“要不要喝点什么。”季晓川起身走到冰柜前,郑伟军坐在位子上一动未动。
“碳酸饮料还是凉茶?”
郑伟军想了想说:“来瓶可乐吧,冰一点的。”
季晓川抽出可乐,回到位子上。
不多会凉菜上来了。
“动筷吧,咱们别见外。”
郑伟军主动拧开可乐给他倒上,东西南北的又说了一通。季晓川大多时候都安静听着,偶尔才说上两句。
等肉蟹煲上锅,郑伟军拿起杯子,热络道:“来,干一下。”
季晓川本身不太爱喝饮料,拿起杯子还是喝了一大口。
“你找我有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郑伟军拿起一个蟹壳挑着里头的肉,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季晓川点了下头,放下手中的筷子,拿起饮料瓶给郑伟军的杯子满上,然后缓声说:“我想请你帮忙问个事情。”
“我们是朋友嘛,你说说是什么事,我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郑伟军抽过纸巾将油腻腻的手擦了擦,随手一丢,纸巾沿着桌面就滚到了地上。
季晓川眼底一暗,便知道自己来错了。
安静了片刻,郑伟军笑出声,掂了掂手说:“都是自己人别不好意思,说吧。”
季晓川压着心绪将饭馆被罚的事说了,说完却觉得胸口比来时更加闷重。
“噢,这事儿啊。”郑伟军“啧”了一声,看了眼服务员,压近了身子说:“市里要评级管得严,这还真不好说,我尽量帮你问问。”
季晓川苍白地笑了下,还是客气说:“麻烦你了。”
一顿饭吃的没滋没味。
结账的时候郑伟军假意拦着他,连声说:“我请我请,就当谢你当初帮我找书了。”
“还是我来吧,服务员多少钱?”季晓川拿出钱包结了账,郑伟军颇为遗憾地说:“那下次找个机会我请你吃饭,晚上要是有消息了我给你打电话。”
“好,麻烦你了。”
季晓川骑车走后,郑伟军打了个饱嗝,从挎包里拿出车钥匙,打算回到对面的城管局把车开出来。
刚走两步袋里的电话就响了,他很快接起。郑伟军站在树下,一脸嫌弃地试图将沾在鞋底的口香糖刮下来,脚来回地在台阶边缘蹭着。
几步远的地方,一辆黑色豪车降下车窗,几缕烟从里面缓缓飘了出来。郑伟军朝后视镜看了眼,发现驾驶座上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皮肤白皙,嘴唇红润。
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还在局子门口呢,被一个“硬盘”拉着吃了顿饭。啥事?还能有啥啊,他亲戚的破馆子被查了,找我疏通呢。行不行?哈哈,你小子不知道了吧,那些有钱的早打点过了,上面要查的就是这些穷的倒灶的。”
后视镜里的女人不知何时看过来。
郑伟军不动声色地理了理头发,嘴角上扬,声音也大了几分,“哥几个晚上见个面喝个酒,我请客。”
车窗合上了。
郑伟军舔了下嘴唇,心里哼了一声。
脚下那块膈应的口香糖终于被他剔下来,黏糊糊地挂在台阶上。郑伟军走下台阶,打算过到马路那边去取车。
黑色轿车不知何时掉头,无声无息地朝他冲过来。郑伟军“啊”了一声,往后一跳,终于看清女人的正脸。
女人脸上没有任何惊惶的表情,反而非常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车速也没有减缓,更有加速的趋势。
像是刻意控制一样,黑车从郑伟军身侧几分的地方擦过,然后大宣旗鼓地往前飞驰而去。
“我呸!”郑伟军吓得脸色煞白,反应过来后朝车的方向猛啐了口水,龇牙咧嘴地大声骂道:“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找死啊!”
女人面色冷漠地拐过街口,等绿灯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拨了个电话出去。嘟嘟几声过后,一道熟悉的男声从蓝牙耳机里传来。
女人呼了口气,沉声问道——
“你在哪里。”
: 硬盘:“外地人”的一种代称。
修改了一下停业时间。
第16章 权势
季晓川停在路边,不远处的公园地喷泉恰好打开,被暴晒的裂白地砖顿时被水浸湿。
“在工作,有事么。”撒了个无关痛痒的谎,心却隐隐难平。
电话里程珂沉默了几秒,片刻她清冷地说:“我确认你今天来不来。”
“来。”季晓川很快回答,话比往日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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