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时间越久,就越是不对。
“你跟你妈从来没在我面前吵过架,我甚至连你们私下的相处模式都不清楚。这几年你自己独立了工作了,但却变得不爱回家。”李潇苦笑:“我都不知道为什么。”
李月寒敷衍性淡笑:“爸,你别多想了。”
后边喇叭刺耳长鸣,每个车上驾驶座的司机脾气暴躁,街道小吃摊的喧哗声顺着风的方向传来,偶尔一两两电动车抢道往前,剐剐蹭蹭,惹起新一轮的谩骂和纠纷。
她没心情闲聊,几句话就同李潇挂断电话。
交警疏通交通,车子一辆跟着一辆往前开,李月寒离开堵塞路段以后,转了个方向换另一条路走。
车内就她一个人,纯音乐的钢琴声多少有些单调,李月寒调转一档午夜电台,主持人同每个不眠人在深夜里浅聊。
第一个家庭主妇说老公出/轨住在外面,她每天从七点枯坐到晚上九点,等着哪天玄关大门被人拉开。
第二个是名高三生,压力大到不敢去想明天的太阳。
李月寒挑了个最近的露天停车场,随便停在一个公共车位上,挂空挡拉手刹,她摁下车窗听着每个人活不下去,但又得厚颜无耻活下去的伤心事。
深深吸了口气,她是糟糕的,但不是最糟糕的。
“各位听众朋友,接下来为您插播一首周杰伦的《夜曲》。在歌曲播放期间,大家可拨打夜语热线100XXXXXX,小可在这跟您聊聊知心事。夜语热线:100XXXXXX。”
音乐前奏响起。
“ 一群嗜血的蚂蚁,被腐肉所吸引;
我面无表情,看孤独的风景;
失去你,爱恨开始分明;
失去你 ,还有什么事好关心……”
鬼使神差,李月寒拨出那个热线电话号码。
时长三分四十六秒的歌曲在车内回荡,耳边是手机拨号的单调忙音,一下一下不轻不重地敲击耳膜。
歌曲掐在最后一个音调上,叹息裹挟冰冷的柔情,炎夏的夜难得温柔,风中带有水汽冰凉。
沁在心上,渗入肌肤之下。
电话接通,后台接线人员问她怎么称呼。
“免贵姓李。”
电话转接,主持人温柔的声音响起。
“李小姐,你好。”
“你好。”
李月寒关掉电台,换了个姿势靠坐在驾驶座上。
主持人引导话题,“不知道李小姐打电话过来想跟我们聊些什么故事?”
她笑:“没有故事,就一堆糟心事。”
“所以才更要倾诉。”
李月寒张口,却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想说出口的句子太多,它们齐力在她的脑海里挣扎涌动,最后眼前只落得那么一两句的只言片语。
破碎的只言片语。
她把掉下来的头发捋到耳后,简单地组织了下语言,“我爸今天催我回家。”
“不想回?”
“很不想。”
“为什么?”
她顿住,而后才浅声开口:“因为不快乐。”
作者有话说: 也许明天有一章
第25章
周六早上五点半,苏星厌从床上睁眼醒来。
窗外天光放亮,彩云拥着朝阳而来。
八人间的宿舍已有六人回家,除了他还有一个舍友正在对床的上铺打鼾。
苏星厌扒拉两下头发,从衣柜里翻出自己的所有衣服,堆叠在床上。
舍友翻了个身,铁架床不经碰,一动就咬着床板吱呀响。
他挑了一件纯黑的短T,裤子是九分长的浅色窄牛仔,踩着拖鞋走到门后贴在墙上的穿衣镜前,左右打量——好像不太行。
翻身回到床沿边前继续翻找。苏星厌没多少衣服,夏天短T就三件,一黑一白,另外一件红T恤还是李月寒给买的。
牛仔裤更少,就两条用来替换。
对面舍友夏东延被苏星厌的动静吵醒,他眯着眼睛从枕头里懵懂抬头,往下望着苏星厌发愣。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夏东延看了眼时间嗷呜一声又埋进了枕头里。
“兄弟现在才五点半!你怎么起得比我奶奶还早?”他声音痛苦,闷闷地从枕头底下传来。
苏星厌尴尬地放下自己刚撩起一半的衣服,讪讪地说了声抱歉。
“你一早起来换衣服?”夏东延难以置信,但他也不敢多问。苏星厌性格孤僻,一直以来都游离在班级和宿舍之外,话向来不多,锯嘴葫芦闷不出几个字。
“嗯。”苏星厌坐在床沿上,沉默几秒,就在夏东延重新趴回床上,他忽然抬头问:“东延,你能借件衣服给我吗?”
夏东延:“……”
—
上午九点,苏星厌准时站在李月寒的家门前。
防盗门从里面开了小半,她穿了件白色衬衫黑包/臀/裙,左边耳朵别了枚珍珠耳钉,细小精致,衬着乌发更黑。
“不好意思,今天我不能陪你过生日了。”李月寒让他进来,“昨天晚上报社临时安排了篇人物专访的稿子,我今天得去采访。”
“但我想下午五点之前能赶回来,冰箱有菜,想吃什么中午自己做。”她重新坐回茶几前的小沙发,戴上另外一边的耳钉,“喜欢什么口味的蛋糕,我给你带。”
“都行。”他站在原地很安静。
李月寒故作不察,“那巧克力味?”
“嗯。”
往下无话。
李月寒收拾好茶几上散乱的资料,又检查了一遍手机日程。她做完一系列的工作以后,抬头看了眼站在原地的苏星厌,“作业带了吗?”
“没有。”
她点点头,表示知道,“我这里没有电视,电脑里面有重要资料也不能随便借你玩。想看什么书从书柜里拿,要手机没电,茶几下面的第一个抽屉有多线头的充电器。”
“好。”苏星厌搬了张小马扎坐在她的旁边,“月寒姐姐,晚上你想吃什么?”
李月寒没答,转过脸来看他,“不气了?”
她今天上了点妆,眼角敷了层浅淡的咖啡色眼影,腮红晕到脸颊两边淡下,唇色更薄,细细的一层枫叶红。
半卷的长发工整地散在她的肩膀后面,今天的妆发沉淀了她气质里的知性,加深了眼角中的锐利。
苏星厌下意识否认,“我没气。”
“但我爽了你的约。”
小男孩瘪了瘪嘴,一秒委屈,偏过脑袋说道:“生气有什么用?”
听着像在抱怨。
李月寒无声地笑,拿过沙发另一端的手提包,检查里面的必带物品。
苏星厌还惦记着刚才的问题,“月寒姐姐,晚上你想吃什么?”
“都行。”她合上包包准备离开,但起身对上苏星厌幼鹿一般湿润、幽怨的目光时,心头依然稍感不适,“准备一道青椒炒牛肉,一道可乐鸡翅,还有一份凉拌黄瓜,其余你按照你的口味来。”
“嗯!”男孩眼睛发亮,声音也比刚才有力不少,就差两只爪子往前搭。
他今□□服上胖乎乎的白色小奶狗倒与他气质上有几分相似,李月寒随口夸赞:“今天的衣服跟你很搭。”
“真的吗?”苏星厌耳朵尖冒红,他局促地抓了下头发,口吻却满不在乎,“我随便穿的。”
“这样啊。”
他觉得她的语气像在哄小孩。
李月寒离开以后,公寓里面就剩苏星厌一个人,他抱着手机无聊地打了两局游戏,当电量还剩百分之二十的时候,他在开局之前退出,然后随意地将手机扔到茶几上。
苏星厌踱步来到客厅的小书柜前。李月寒的家里随处可见很多本子,素描本手账薄笔记本,零零总总散在各处,永远也写不完,几张几页里面藏有她的摘录,或者瞬间的思考。
一个心思生起,也是出自偶然,他想送她点什么。
这份偶然的心思很快根深蒂固,长出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
他找到一家精品店,在文具区域搜找了许久,最后看中一款价格近三百的英雄牌女性钢笔——曜石黑的笔身,中环镶有金色印花,冷然高贵,沉默中藏有最低调的奢华。
一眼就让他联想到她。
一个月的生活费总共八百,最近学校也没有其他开销,五百块钱撑一个月的伙食费勉强足够。
也足够送她一份礼物。
苏星厌稍感愉悦,他叫来服务员,“我想要这支钢笔。”
“好的,我们钢笔可以免费刻字,请问您有想刻的字吗?”
他想刻的字……
橱窗里面小盏灯光倒映出苏星厌的面容,与柜台里面的钢笔相互错映。
他想刻在心上,贪婪攥在手里的,从头到尾只有三个字。
少年立在橱窗前有两三秒,而后转头对售货员说道:“麻烦你帮我刻下李月寒这三个字。”
—
回来才发现自己没有钥匙,苏星厌站在门前无奈苦笑,手机只剩百分之十的电量,来回划拉几下,就自动黑屏关机。
他转身坐在通向天台的阶梯上,两条长腿随意向前伸展。
打开礼品包装袋,里面除了一份装有钢笔的黑色布绒笔套,还有一张小片贺卡。
上面写有他的寄语,“月寒姐姐,谢谢你陪我,这个生日我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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