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赵菊香抬起手,似乎想摸摸他脸上的伤,但最后用力收回来,抢走他的手机关上门,从外面上锁。
“既然这样,你就别去上学了,好好给我反省反省!”
几分钟后,二人离开家门。
程初旭被锁在房间里,没手机没电脑,无法联络外界,脸上的指印已经明显肿高了几分。
苏城也看到了网上的新闻,终于明白对方投给他的钱是从哪儿来的,立马打电话过去,想问问需不需要帮助。
可惜对方没接,不知道情况怎样。
他准备亲自上门看看,衣服都换好了,乘电梯时接到一个让他倍感意外的电话。
是曾经的一个学长,封彦打来的,想马上与他吃个饭。
之前他为了成立公司想向银行贷款,而封彦恰好是一家银行的高级经理。
两人见过几次面,但他状态太差,也没有任何能抵押的东西,所以贷款未能成功。
已经过这么久,封彦找他做什么?
苏城冥冥中有股奇怪的预感,改变计划前去赴约,在一家湘菜馆的包厢见到了他。
记忆中的封彦总是西装革履,一表非凡,见人便带三分笑,很能给人好感。
今天的他一反常态,衬衫扣子解开两颗,袖子卷到手肘,歪歪斜斜地靠在椅子上,眯着眼睛抽烟。
包厢里烟雾弥漫,显然他早就到了。
“来了?”
他弹弹烟灰,招手,“坐,今天咱们不醉不归。”
苏城被他拉过去,按在椅子上,一头雾水。
“你找我什么事?我已经不需要贷款了。”
“我知道你不需要贷款,你这小子挺深藏不露嘛,这么大的事还瞒着。”
苏城愈发无法理解,“你到底在说什么?”
封彦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还装?那个中奖两亿的老太太不是被你拿下了吗?给你投了五百万,恐怕没少哄她开心吧。”
他的语气和用词都使人反感,但更重要的是……他为什么知道这件事?
苏城生出戒备,眉心拧出一个川字。
“你想做什么?”
封彦看着他笑得不怀好意。
“学弟,不用不好意思,大家都从象牙塔里走出来了,谁没做点见不得光的事?生存是很残酷的,不往上游就会被淹没。等将来你功成名就回头看,一定会庆幸今天的自己抓住了这个机会。”
“我不知道你听说了什么,但请停止这种侮辱性的臆测,我与她的关系根本不是你说得那样。”
苏城严肃地说。
封彦仿佛听了什么有意思的笑话,开始哈哈大笑,最后笑得趴在桌上,眼泪都笑出来了。
“臆测?哈哈我的天……你太天真了,以为只要自己不承认,别人就不知道真实情况吗?”
他抽了张纸巾擦掉眼角的水光,收敛笑容。
“你就是利用自己的年轻从她那里拿钱,你跟他的关系,与保养女大学生的秃顶男人没有任何区别。别不承认否则的话,你怎么解释那五百万,难道她看中的是你的实力?你有吗?”
这个问题也是苏城一直所困扰的,找不到答案。
封彦见他沉默,笃定自己说对了。
幽幽地叹了口气,走到他身后,双手压在他肩上。
“面对现实吧,卖都卖了,那索性卖个高价钱。我们合作,你问她要钱,我帮你转移资金,到时候别说五百万,五千万都能弄得到,你还辛辛苦苦开公司……”
话未说完,手底下的人突然站起来。
苏城一拳打在他脸上,几乎用尽浑身力气。
封彦毫无防备,轰然倒地,鼻子与嘴角同时溢出鲜血。
苏城动作不停,扑过去压在他身上,双手揪着他的衣领,手背青筋暴起。
“你给我闭嘴!再说这种污蔑的话,我会打烂你的脸!”
封彦从剧痛中回过神,摸了下鼻子,看着鲜血难以置信。
“你疯了?”
苏城恶狠狠道:“你是自找的!”
“行,给脸不要脸是不是?”
话音未落,他也挥出拳头。
二人在包厢打了起来,桌椅碗筷全都遭殃。
服务员们听见动静,赶紧跑来劝阻,经理打电话报警。
杂乱中,封彦不知听见了什么,莫名其妙停手,快步离开。
苏城本来要追,经理担心无人赔偿损失,指挥服务员们强行拦住他。
饭一口没吃,反倒赔了几万块钱。
苏城离开餐厅后,立即给封彦打电话,打不通,又想办法联系银行里的同学,从他口中得知就在半个月前,封彦因违规操作被银行开除,现在没人知道他在哪儿。
他只好继续先前的计划,去程梦芝家里查看她的情况。
然而抵达后一看,楼道外堵满了人。
有看热闹的邻居路人,有赶来认亲的远房亲戚,有想做采访的记者博主。
他根本进不去。
苏城后退几步,抬头望窗户,心里充满担忧。
同一时间,阮林林正躺在别墅的大沙发上吃烧烤,面前的茶几上摊着几本日记。
烧烤是刚点的,想吃些振奋心情,日记则是让顾青云派人送来的。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既然老大老二豁出去脸都不要只要钱,她也没什么好客气的。
在孜然味的包围里,她翻开日记,绕过那长达百来页的生产记录,来到原主知青生涯的尾声。
26日,晴
他们都说他死了,下大雨的晚上滚下山坡,尸体被洪水冲走,找都找不到。就算滚下去的时候还活着,也肯定被掉下来的石头砸死了。
我没说话,因为打心眼里觉得在骗人。
他怎能会死呢?我们昨天才说好,要一起回城里去,一起结婚的。
27日,晴
今天有一个人的尸体找到了,队长喊我去辨认。我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连头发丝都检查了。
那具尸体不是他,他不会死的,我们要继续找。
28日
29日
30日
……
15日,大雨
洪水又来了,一整天都在搬家。很忙,鸡鸭牛羊全部要赶到山顶上去。
收拾衣服的时候,掉出来两张电影票,还是去年的,没想到我们已经认识那么久了。
你活着吗?快回来,再去看场电影好不好?
28日,阴
家里来了信,说有个名额可以回去,但是要跟城里的一个工厂主管结婚,才有名额分下来。
我不想回,万一我走了,他回来找不到我怎么办?我跟别人结婚,他肯定会生气的吧。
26日,晴
队里又走了十三个人,今天下地的只剩下两个。幸好借来牛车,否则谷子肯定搬不回来。
割稻子时不小心割到手,血把衣服弄脏了,我得赶紧去洗洗。
他最喜欢这件衣服了,说看到上面的小花就像看见春天。
30日,雨。
两个月没写日记,因为笔坏了,没时间去镇上买。
上个月另外一个人也回去了,催我赶紧回,否则过了这一波,就得永远留在农村。
家里来了信,说妈妈肝不好,在吃西药,效果不行的话要动手术。
我恐怕不能再等你了。
19日,阴。
我走了,再见。
日记断在这里,纸张上有水渍,皱巴巴的。
下一本已是三年后,程梦芝三十多岁了,生育两个儿女,丈夫便是之前提到的主管,自己也在工厂上班。
她不怎么提及丈夫,日记里基本都是关于孩子的事。
梅兰感冒,脸都烧红了,她叫不到车,抱着她走了三里路,赶在医院开门进去挂号。
自建被别人家小孩打破头,她上门理论。那户人家不肯开门,儿子哇哇大哭,她拿出兜里仅剩的几块钱,给他买了块方便面。
唯一一次提到丈夫,是因为她想上夜校提升一下学历,将来或许也能竞选下干部什么的。
丈夫不同意,一来没钱,二来她得带孩子,晚上不能出去。
程梦芝发了两句牢骚,选择放弃。下一次再提及,是因为丈夫值夜班时与女员工偷情,不小心掉进搅拌机,双双被搅了个粉碎。
等其他人赶到时,只看到里面翻滚的血肉与丢在旁边的内衣。
程梦芝成了寡妇,孩子没了父亲。她丈夫死的原因在厂里传得沸沸扬扬,走到哪儿都听得见别人在聊她。
她盘算了一下手里的钱,辞职出去单干,开了家女装店。
尽管性格不算精明,但因为勤劳肯干,做生意诚信,倒也养大了一双儿女。
阮林林打了个哈欠,想继续看完,突然听到门铃声,跑到猫眼后一看,来人竟是顾青云。
她忙开门把他拉进来,紧张地问:“你怎么过来了,有人看到吗?”
顾青云摇头,目光落在烧烤上,皱眉。
“你胃不好,少吃这种刺激性的东西,不然晚上又要疼得睡不着觉。”
“知道知道,你来找我做什么?”
“我们出国吧。”
“啊?”
顾青云似乎已经做好周密的计划,握住她的手。
“人心叵测,你现在犹如一个小孩抱着黄金经过闹市,谁都想来分一杯羹。与其留下纠缠,不如断绝一切,去国外定居,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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