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只是花瓣上多了腥红的一个点,最后从这个点蔓延开了一片血色,宛若血溅满了整个枝丫。
傅知焕在树下停步。
暴雨猛地浇了下来,将他全身都淋得湿透。
少女躺在树下。
衣不蔽体,身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痕。她双眼空洞的睁开,宛若所有的希望都被扼断,掐灭了眼底所有的星光。
“小妹已经离开很多年了。”
“一辈子很长,你不能永远陷在过往里。”
空气宛若一瞬间变得稀薄,周围的画面如同玻璃碎开一般,分割出千万道裂缝。
巨大的轰鸣声和压迫感侵入傅知焕的脑袋里,他猛地睁眼,才觉察身上全是冷汗。
傅知焕抬手,胳膊搭在额头上,缓慢地闭上眼睛。
周围安静地出奇。
许久后,他撑起身子,准备去厨房倒杯水。
现在是凌晨四点,就连一向精神好的伯爵,也老老实实地趴在猫窝里安然入睡。
傅知焕给自己倒了杯凉白开,转过身,倚在洗手池旁,饮下。
喉结滚动。
冰凉的触感让他紧绷的神经有些许松动,他抬眼,一眼望见了窝在沙发上安然入睡的温阮。
她身上的被子有一半都掉在了地上,睡脸安详而又乖巧。
傅知焕放下被子,慢步走到了温阮身前,然后在她面前蹲下。
真不像个律师。
也不像个娇滴滴的大小姐。
她看上去应该挺娇气的,但是却比意料之中的,要省心地多。
温阮眉头突地一皱,然后闷声闷气地打了个喷嚏,似乎是梦呓了下,下意识地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鼻子。
傅知焕叹了口气,捞起掉在地上的被子,抬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指尖,轻轻地摩擦过她的脸颊。
而还没等傅知焕收回手,温阮地眼睛却猛地一下张开,还没认清面前的人,身体就先一步有了应激反应——
“啪”
毫不留情地抬手一巴掌,扇在了傅知焕的右脸。
周围一下子静的出奇。
伯爵也被猛地惊醒。
傅知焕轻“嘶”了声,没立刻说话,而是抬手按了按自己的脸颊,缓慢地掀起眼帘,目光深深地落在了温阮的脸上。
“……”
温阮:完蛋。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会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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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那一巴掌力道十足,火辣辣地疼痛感一路烧到他的唇角处。
傅知焕语气不明地低笑了声,声音透着点沙哑。额前的碎发有几缕散散垂下,遮住那双狭长的眼。
他懒洋洋地抬手,用食指轻按了下自己的嘴角处,然后掀起眼帘,一双漆黑的眼眸里清晰地倒映出温阮的脸,低声:“还挺狠?”
温阮朦胧的睡意此刻全都跑了个干净,她浑身一激灵,瞬间清醒:“还、还不是怪你大半夜地跑到我旁边来动手动脚的!”
傅知焕示意了下温阮身上搭着的被子,缓慢直起身,语气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意味:“恩将仇报?”
温阮低头看了眼身上盖得整整齐齐的被子,心里顿时明白了过来。
她睡觉从小就不老实,有踢被子的习惯,还总喜欢翻身。
…看来还真是自己恩将仇报了。
温阮心虚地垂下眼:“对不起,我睡觉的时候有点敏锐来着。”
说到这,她微顿了下,撑起身子仰起脸去看傅知焕的脸颊,语气轻轻的:“痛不痛呀?”
一张精致漂亮的小脸蓦地靠近,裹挟着发间沐浴露的清香。
傅知焕微怔,身体下意识的往后稍让。
客厅里没开灯,却仿佛依旧能看见温阮眸中闪烁着的光。
或许是因为刚睡醒,温阮此刻的声音听上去带着些撒娇的味道,每个字的尾音都微微上翘。
让人心尖像被只猫爪,轻轻地挠了一下。
傅知焕偏过头,错开了温阮的目光,缓慢站起身,语气是刻意压过后的冷淡:“没事。”
他想起来,在火车站的时候温阮出手擒住人贩时,动作也是干脆利落而又流畅。
加上傅知焕刚才靠近温阮时,动作特意放轻,但却还是被她敏锐地觉察到。
看来这位大小姐的警惕程度,出奇的高。
傅知焕笑了声:“你动作还挺快。”
温阮摸了下自己的脑袋:“因为我爸从小就要我学空手道来着。”
“空手道?”
这倒是出乎傅知焕的意料。
温丰臣那样的女儿奴,怎么会想到送自己的女儿去学这些东西?
“这个啊……”
温阮坐起身子,将被子裹紧,耷拉着眼皮,语气里略带着几分无奈,“可能是因为我小时候出过事,把我爸吓得不轻。”
“出过事?”
“嗯,大概是二十年前…?”
温阮笑了声,语气听上去倒是颇为轻松,宛若在提一件和自己不相干的事:“我被人绑架过,不过好在警察来得及时,所以也只受了点轻伤。但是我爸在那以后就紧张的不行,给我请了教空手道的老师,逼着我学。”
傅知焕微顿:“二十年前?”
“对啊。”温阮一边回忆着,一边摆着手指计算了下,“那个时候我大概才刚满五岁吧?”
傅知焕眉头稍皱,不知道为什么,心底突然腾起一股莫名的烦躁。他伸出手捏了下自己的眉骨,语气中带着些疲倦:“睡吧。”
说完,转过身进了屋。
是夜。
潼城的夜空没有一点星光,只有铺天盖地般仿佛要拉人深入泥潭的黑色,宛若要将人一口吞噬。
傅知焕将胳膊搭在阳台的栏杆处,从烟盒里抽出根烟衔在唇间,点燃。
温阮说二十年前…
按照时间来看,刚好是自己的小妹,傅予情过世的那年。
一点猩红在傅知焕指尖蔓延,白烟汇聚成一缕,缓慢上升后又逐渐消散开来。
他掐灭了那点火光,却没压下心里的烦躁。
是巧合么?
*
第二天,温阮醒来的时候,傅知焕在意料之中的已经出门。
按照约定,她今天得去律师事务所见苏教授。于是温阮也没耽搁,梳洗一番之后便出了门。
到达律师目的地的时候,是早上九点半。
这家事务所是由苏景民教授一手创办的。
在江城的律师界,苏教授算是颇有几分地位的大人物。他在这行已经发展了三十余年,根基很稳,案源也十分丰富。
温阮当年在江城大学念书的时候,苏教授曾被邀请过来上过一段时间的特教课。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苏教授就对温阮百般赏识。
不负他的期望,温阮在拿到律师证后,接连几起官司都打得十分漂亮。
眼看人脉和按源都逐渐稳定时,一起未成年人过失杀人案突如其来地打乱了所有节奏。
在受害者的母亲跳楼自杀后,温阮的精神状态也变得越来越差。
她时常会梦见在那起案件中死去的女学生,以及那位因绝望自杀的母亲站在自己的面前,声嘶力竭地问:“你难道,不应该站在正义的一方发声吗?”
温阮是在温室下长大的孩子。
温父和温母永远会将最美好的一面呈现在她面前,也凭借着这层身份,好像世界上所有人对温阮都是抱有善意的。
所以她理所应当的觉得,世界上的正义是那么理所当然。
即使没有人觉得这件事是她的错,但温阮还是觉得,自己在站上法庭的那一刻,便偏离了所有的初衷。
苏教授找到了她:“你觉得律师是为了正义而存在的?”
“难道不是吗?”
“温阮,你要知道,每个人心中对于正义的标尺都不一样。如果按照自以为的正义来处理每件官司,那人和野兽也没什么区别。所以,社会上才会有法律这种东西。”
温阮那时不理解苏教授的话。
而在三年前温阮因为那起案件而销声匿迹的时候,苏教授是最为痛心的。
所以这次得知她有意向来自己的事务所,苏教授自然是无比欣慰。
“我是真的很高兴你能从三年前里走出来。”
几年不见,苏教授比温阮记忆中的要老了不少,头发半数花白,但状态看上去却仍然十分精神,“我曾经问过许多人,律师的职责是什么。他们都和我说,律师的责任是伸张正义。”
他无奈地笑了声,将手中还冒着热气的茶杯放下:“拘泥于这个想法的人,并不适合这个行业。”
温阮垂下眼,沉默了许久后才缓声道:“您那时候对我说,如果永远渴望成为一个充满正义感的英雄,就不适合在律师界生存。当年我还不能理解这句话。”
“那后来呢?你怎么想开了。”
温阮望着自己面前那杯茶,没有拿起,许久后才自嘲似的轻笑了声:“我的父亲在一年前按照正常程序收购了一家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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