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你万千 (周明庭)

　　高级病房里。
　　家人都在，纪严站在窗边，眉心拧成个川字，程末靠着纪琇年，眼睛红红的，小姑姑看起来也不太好，神色苍白，咬紧了嘴唇。
　　开门声响起，他们回头看到纪淮川，似乎无形中都松了一口气，也不说话，指了指病床上的老人，示意她刚好睡了。
　　纪淮川淡淡一点头，还是那副泰山崩于前而不乱的镇定神色，坐在病床前，拿湿毛巾给老人擦了擦手，再掖了掖被角，压低声音说：“我在这里，你们出去休息。”
　　他一向不喜欢说话，但往往会很快做出决定。
　　纪严看了他一眼，轻轻叹了口气，先走了出去。
　　纪淮川坐在病床前，看着老人日渐苍老的脸颊，时光流淌而过，每一寸皱纹里似乎都藏满了岁月的痕迹，他握住老人干枯如树干的手，掌心还是热的。
　　父母感情不和，母亲早年间就带着弟弟出国，他一向与父亲并不亲近，父亲在外忙碌，经常十天半个月不回家，他白天上课，下课早早回家，他写作业，奶奶坐在沙发上织毛衣，无论什么时候，他一抬起头，都能看到有人陪在身边，心里才是笃定的。
　　他轻轻的舒了一口气，压下翻滚的心绪，刚准备站起来，就感觉老人的手动了动，于是他不敢动了，就这么僵住了，看着老人渐渐醒转过来，冲他慈爱的笑：“吓到啦？奶奶没事，别怕。”
　　纪淮川抿唇笑了一下，紧紧握住她的手：“没被吓到。我过来……就是想告诉您呢，我……我想带个女孩来看您。”
　　老人的眼神一下子亮了，手摇了摇：“小川，你告诉奶奶，是真的吗？”
　　纪淮川嗯了一声：“当然了。我想跟您说……很久了。”
　　“傻孩子，你怎么不早说呢？”
　　“她……她说她家境不太好……就……”
　　“傻话。去，把这姑娘带给奶奶看看，要是个好孩子，家境有什么要紧的。明天来吗？还是什么时候？”
　　“……明天，明天我带她过来。”
　　“好啊，好啊，奶奶等你们，”老人说着话，颤颤巍巍的抬起头，摸了摸他的脸颊，“你这样的性格，总要有个好姑娘陪着，奶奶才能放心。”
　　纪淮川抿唇笑了一下，笑意很淡：“所以奶奶，您要长命百岁，看着我……看着我结婚生子，看着我事业有成，可不能走。”
　　老人笑着捏了下他的脸：“奶奶不走。”
　　纪淮川嗯了一声，陪在病床前，跟老人又说了话，守了一夜。
　　翌日一早，他出去，看见父亲等在门外，压低声音说：“我有点事情处理，晚点回来。”
　　纪严没说话，拍了拍他的肩膀，点了点头。
　　周原已经找好了几个合适的人选，符合他的直男审美：身高一米六，瘦，黑长直发，戴眼睛，说话轻声细语，十分温柔。
　　纪淮川赶到约定的咖啡馆，他到的早，等了十来分钟，等来第一个女孩。
　　那姑娘看见是他，脸颊一红，羞赧的低下头去：“你好。”
　　纪淮川看着女孩泛红的耳垂，心里忽生几分不耐，勉强说了几句话，换了下一个。
　　第二个女孩倒没那么内敛羞涩，只是说话市侩：“想包养我的人很多，您也不是第一个，您开价，我看看。”
　　纪淮川：“……”
　　第三个……第四个……到所有的人选看下来，竟然没一个叫他满意的。
　　单纯的姑娘，看见他就脸红，没说几句话就欲语还休的偷看他；成熟的女人，却比商人更加市侩，油滑又世故的索要金钱；也有不那么单纯，也不那么功利的姑娘，可他看着她左右眼不对称，大小不一样，强迫症发作，看的他……
　　纪淮川失去耐心，先站起来：“今天到此为止。送我回公寓，拿份文件。”
　　周原在一旁默默擦了擦冷汗，知道自己今天没把事情办好，幸好老板还没生气。
　　到了公寓楼下，纪淮川下车：“你再这里等我。”
　　他心情有些低抑，但还是要将工作放在首位，回到房间，找了几份急需处理的文件，拿了两件外套搭在臂弯，便准备出门。
　　门一开，他却差点迎面撞上人。
　　楚错端着一盘洗干净的青枣：“喏，还你。”
　　纪淮川眉心微拢：“什么？”
　　“那天不是吃了你一个枣吗，看你脸色难看的。我才不欠你的呢，这几天都很少看到你，今天还你好了。”
　　纪淮川神色淡淡：“不用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楚错才不管那么多，将果盘塞到他怀里：“我不管，我还了，走了，拜拜。”
　　纪淮川被她塞了许多青枣，站在原地动不了，看着她的背影，下意识的叫住她：“楚小姐。”
　　“嗯？”楚错下意识的站住，回头，“有事？”
　　纪淮川凝视着她。
　　她似乎没化妆，干净如清水芙蓉的一张脸，眼睛又黑又亮，脸颊上的酒窝浅浅的，看的他心头一动：“想请楚小姐帮个忙。”
　　“什么？”
　　“假装我的女友。”
　　“……”
　　作者有话说：　　嘻嘻。


第08章
　　楚错怀疑自己耳朵坏了，或者是这位纪总的脑袋被门给夹了。
　　“你说什么？”
　　纪淮川的脸色也变得有点奇怪，不懂自己刚才怎么说出这么奇怪的话，可说都说了，他干脆继续说下去：“我说，请楚小姐帮个忙，装作我的女朋友。”
　　楚错：“……”
　　现在她确定，不是她耳朵坏了，是这位纪总脑袋被门夹了。
　　她的表情有点微妙：“我跟你很熟吗？再说……以纪总的身家，找个姑娘陪你演戏，应该不难吧。”
　　纪淮川也认同的点点头：“是不难。就是没找到一个，像你一样会说谎话的姑娘。”
　　楚错：“……”
　　纪狗你死了，新仇旧恨加一起，她帮他才怪！
　　她不屑的冷笑一声，继续往前走，纪淮川叫住她：“我的副卡给你刷。”
　　楚错走着走着，好像有点走不动了——她爹前两天就冻结了她的银行卡啊，这从天而降的馅饼，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啊！
　　纪淮川继续说：“我帮你拦下你家里所有的人。有我在，没人能带你走。”
　　楚错：“……你认真的？”
　　“当然，”纪淮川声线冷冽，“你天天出国看秀也好，买下一座海岛也无妨，我不会干涉你。只有一点，人前你配合我演戏，人后我们互不干扰……你不许……”
　　楚错已经转过身，用力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不许觊觎你，对吧？放心，我做得到。”
　　反正眼睛长在她脸上，到时候看到某些她上次想看还没看到的……也不能怪她呀。
　　纪淮川：“……”
　　楚错笑着朝他走过去，伸出手，答应的速度比他想象中的更快：“合作愉快喽，纪总。”
　　纪淮川犹豫着，伸出手，浅浅的握了一下，就松开手：“副卡我晚点让周然给你。你现在有空吗？”
　　“有空啊，下班之后我随时有空。”
　　她的职业素养很高，不管是正式工作还是这份奇妙的副业，她都会以十二万分的热情投入呢。
　　纪淮川看着她的笑容，总隐隐约约感觉自己像踩了个坑，但总算找到了还算合适的人，他将其他想法暂时压下了：“我们现在去医院。”
　　“给我五分钟！”
　　楚错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家居服，飞快的冲回房间。
　　纪淮川看着她的背影，不由笑了一下。
　　开车去医院的路上，纪淮川简单的将家里的事情对她说了一些，楚错很认真的在备忘录里记下，忽然开始有点紧张，手指无意识的卷了卷头发，看着纪淮川，几次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在紧张什么？”
　　“……没有。”
　　楚错下意识的否定了，垂着眼睫，有些出神。
　　纪淮川的目光落在她长长的眼睫上，声音里多了一点难以察觉的柔和：“嗯，不用紧张，奶奶人很好。你就陪她说几句话，等她休息了就可以走了。”
　　楚错听他说话，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纪淮川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从他的角度看过去，能看到她柔美的耳垂和尖尖的下巴——她不说话的时候就是个乖巧的小姑娘。
　　他们到医院时天刚刚黑。
　　楚错从车上跳下来，她不在意陪着纪淮川演戏，但是一想到要对病重的老人说话，哪怕是善意的谎言，她心里忽然有点小负担。
　　不过现在已经到了这里，也不容许她再拒绝了。
　　楚错跟着纪淮川，走在他身后，到了一间高级病房门外停下，纪淮川站住，回头看了她一眼，又很快收回，压低声音说：“进去吧。”
　　她瞬间就懂了纪淮川的眼神，一把抓住他衣袖：“哎你走慢点。”
　　她抿了下唇，手顺着他手腕慢慢移上去，挽住了他手臂。
　　纪淮川下意识的绷紧了身体，眉心拢了拢，有些不太自然的说：“谢谢。”
　　门一开，病房里的人只有护士刚做完检查，纪淮川走在前面，看着病床上的老人：“奶奶。”
　　老人正靠着枕头，坐在床上，一看见他身后的女孩，就笑开了：“小川，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