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秋站在一旁,温声细语,“寿宴开始没过多久,他就声称身体不舒服,提前离场了。”
男人的唇边不免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音色寒凉,没什么温度,“冷不丁见到一张和故人一模一样的脸,咱们这位黎总是该不舒服了,没准今晚还会做噩梦。”
他回来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然而他和黎元朗之间的事情却整整拖了十年。过去他没能回来,一切都只是空谈。而今他回来了,那么一切也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复仇绝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需要长久的筹谋。只是他时间有限,只能走捷径。换一个名字,换一个身份,走到离黎元朗最近的地方,他才有机会。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浑圆肥硕的柴犬毫无预兆地从门缝里钻了进来,径直跳到男人的怀里,龇牙咧嘴,模样可爱。
“刚跑到哪里去了你?”男人一把抱住它,摸了摸它毛茸茸的小脑袋,满脸笑意,语气温柔,“我们七喜今天乖不乖?”
七喜:“汪汪汪!”
乔林笑着说:“今天一整天都跟着知行那小子在外面厮混。”
乔若生闻言便问:“知行呢,怎么没见到他?”
乔林:“肯定打游戏去了,寒哥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网瘾少年瘾重得很!”
乔若生陪七喜玩了一小会儿,吩咐许秋:“知秋,你给我盯死黎元朗,他的一举一动都要严密监控,有任何风吹草动及时向我汇报。”
许秋点点头,“寒哥放心。”
乔林分外不解,“寒哥,我不明白,你既然怕被颜姐识破身份,那又何必发请柬请她过来参加寿宴?”
这不是自己往枪口上撞么?
“总归还是要见面的,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再说今晚演这么一出,明早各大媒体的头版头条就少不了有我的名字。我刚回来,总还是要冒出点动静来的。一个花边新闻缠身的太子爷,你想想黎元朗会怎么想?”
“我明白了,你是想让黎元朗放松警惕。”乔林恍然大悟,“可是颜姐那边总归是瞒不了太久的。你还不如把一切都告诉她。我想颜姐那么深明大义,她不会反对你复仇的。而且她还会帮你。”
“这件事我不想把她牵扯进来,这是我一个人的战役。十年前从我这里开始,现在就该从我这里结束。我是死过一次的人,那些勾心斗角,在黑暗中搅弄风云的事情交给我就好。她只需要好好活着,快乐地生活。”
***
青陵某高档小区。
晚十点,夜色浓沉。黑黢黢的天空中随机散落几颗稀疏的星子,星光暗淡。
年轻的女人哄睡小女儿,拖着倦怠的身体走出儿童房。正准备去卫生间洗个澡睡觉。
谁知还没来得及走到卫生间门口,她就听到门被人在外面敲得砰砰响。
她心想肯定是丈夫回来了。算算时间,他今晚出门参加乔董事长的寿宴,这个点也应该回来了。
这么一想,她赶紧跑去开门。
门一开,男人大半个身体直接靠向她,沉甸甸的,像是一具巨石。
她身材瘦小,一个趔趄,险些没站稳。紧接着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酒气。
她忙伸手去扶丈夫,“元朗,你怎么喝这么多酒啊?!”
黎元朗神志不清,嘴里嘟囔着,“晚晚,你猜我今天晚上见到谁了?”
“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喝这么多酒啊!去参加董事长的寿宴,那些人灌你酒了是不是?”曲晚晚把人拽进屋里,又反手关了门。
丈夫一向克制,即便是在外面陪人应酬,他也很少把酒气带回家里。喝得这么酩酊大醉,还是破天荒头一次。
黎元朗瘫在沙发上,扯着嗓子大喊大叫:“晚晚,你绝对猜不到我今天晚上见到谁了!”
他这么一吼,整个屋子都被震动了。曲晚晚眉毛一拧,脸色倏然沉下去,发出警告:“黎元朗,别给我瞎喊!闺女要被你吵醒了。”
“晚晚,你听我说嘛!”黎元朗像个小孩子一样胡闹起来。
四十好几的男人了,喝醉酒连个三岁小孩都不如。家里两岁多一点的女儿都比他听话,好伺候。
曲晚晚去卫生间拿了条干毛巾,用热水浸湿,又拧干,给黎元朗擦脸。
黎元朗双眼紧闭,一把抓住她的手,“晚晚,你听我说,你肯定猜不到我今晚见到谁了。”
“谁啊?”曲晚晚手头动作不停,不甚在意,敷衍地应一声。
“我见到轻寒了!”他突然坐直身体。
曲晚晚:“……”
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曲晚晚拿毛巾的那只手微微顿住,赶紧呵斥一句:“说什么胡话呢!你那个好兄弟都走了多少年了。”
“我没骗你,是真的,大活人沈轻寒,一模一样的脸。”黎元朗表情坚定。
曲晚晚:“……”
曲晚晚就只当他在说醉话,没太在意。
不过细想一下,丈夫的这个好朋友也已经离开了十多年了。这么久远的时间,她都几乎快忘记有这么一个人了。
沈轻寒和黎元朗是大学同学,又是沈老先生一手教出来的两个得意弟子。毕业以后一同进了道桥院。两人惺惺相惜,感情深厚。
在道桥院没待两年,黎元朗就被ZJ集团出高薪给挖走了,而沈轻寒则继续留在道桥院做设计师。
即便没在同一家单位工作,可两人的感情依旧很好。后来还一起参与堰山大桥的设计和修建工作。只可惜遭遇泥石流,沈轻寒没能走出来。
沈轻寒的追悼会,曲晚晚没去参加,是丈夫一个人去的。她当时得了乳腺癌,在医院住院。她通过电视看了沈轻寒的追悼会。追悼会办得格外隆重,许多重要人物都出席了。沈家父母哭昏过好几次。
从追悼会回来,丈夫不发一言,把自己关在卫生间里关了大半天。
从那以后,曲晚晚就一直没有听丈夫提起过沈轻寒。任何一点细枝末节都没有。好像这个人离开人世,连带着有关他的回忆都通通带走了。他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今天突然从丈夫口中听到这个名字,她明显有些恍惚。时间太过久远,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他都死了十多年了,怎么突然就活了呢!太像了,一模一样的脸。我当时都吓坏了……我以为我这辈子都见不到他了……”
黎元朗的话断断续续,嘴里一直念叨着沈轻寒。喝醉酒的人说的胡话,曲晚晚也没放在心上。
她替黎元朗擦了脸,脱了他的外套和鞋子,直接让他睡在沙发上。
捯饬完,她才去卫生间洗澡。
——
第二天一早黎元朗醒来,妻子曲晚晚已经做好早餐等他了。
宿醉以后,头昏脑涨,难受得厉害。
曲晚晚正在给女儿喂小米粥。见他醒了,忙催促他:“赶紧去洗漱,待会儿还上班呢!”
“嗯。”黎元朗揉揉肿胀发疼的太阳穴,随后一头扎进卫生间。
等他洗漱好出来,曲晚晚已经给女儿喂好稀饭了。
两岁多点的小女儿一见到黎元朗便朝他张开小手,奶声奶气地说:“爸爸,抱!”
“来,爸爸抱!”黎元朗笑容满面,弯下腰一把将女儿抱起来,“圆圆今天有没有好好吃饭饭呀!”
小家伙挥舞着小手,“圆圆吃好饭饭了!”
黎元朗刮刮女儿的鼻子,“圆圆真棒!”
“来,妈妈抱圆圆!”曲晚晚从黎元朗怀里抱走女儿,“让爸爸吃早餐,他等会儿还要去上班。”
早餐很简单,包子、油条、小米粥,不过填饱肚子足够。
曲晚晚是个勤俭持家的女人,将家里的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黎元朗坐到椅子上吃早餐。
曲晚晚抱着女儿,“你昨晚喝了不少酒,一身的酒气,衣服我都扔进洗衣机洗掉了,等会儿去上班换一套。”
黎元朗点点头,“知道了。”
曲晚晚:“你昨晚到底怎么回事啊?喝那么多酒!”
黎元朗:“董事长寿宴,被人灌酒了。”
“那些人也不知道悠着点,把人灌得烂醉如泥有什么意思嘛!”曲晚晚面露不满,“你昨晚喝醉了,尽说些胡话。”
黎元朗不甚在意,轻声问:“我都说什么了?”
曲晚晚循着回忆说:“说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话,说什么你昨天见到轻寒了,一模一样的脸,都是胡话。”
黎元朗:“……”
男人冷不丁想起昨晚在寿宴上见到的那张一模一样的脸,面色倏然大变,好半天才说:“醉话不要当真。”
曲晚晚看向丈夫,“你不提轻寒,我都快忘记有他这么一号人了。你那兄弟他都走了十多年了吧?”
黎元朗“嗯”了一声,明显不想多说。
曲晚晚却没注意到丈夫的脸色变化,她自顾说:“等那天你有时间,咱们去墓园看看他。他生前你俩关系那么好,这么多年咱们夫妻都没去看过他,这真不合适。”
黎元朗不想再多提这个人,不悦道:“再说吧!”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天冷,姑娘们记得保暖!
第41章 第40座桥
第40座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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