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母亲去世两年后,她才嫁给二皇子,母亲出生在武官之家,一声节俭也不爱打扮,没有给她留下许多金银首饰,只留下一张古琴和些许残留的琴谱。
二皇子不喜屋子里放过世之人的东西,也不爱听琴,于是虞墨只好将那张琴托寺里的弘光法师保管。没想到前一世竟然再没有机会取回来。
她没有带上玲珑,怕玲珑多问,只说自己上街逛逛,便只身一人偷偷出了府。
前一世去报国寺的时候,寺里那一棵银杏古树秋叶凋零,满天满地金黄色,一片绚烂璀璨的,恣意展现着生命的盛大与壮观。
如今的冬日,报国寺里面安静,只闻见几声幽远而寂寥的钟声。银杏早已将一身金色褪去,留下光秃秃的枝干,上面蹲了一小溜子缩着脚的麻雀,弄得枝干一晃一晃的。
林默被日光照得眯了眼。银杏已有了嫩芽,但是树太高,也看不太清楚。
母亲的牌位被擦的很干净,林默定定地看了一会儿。
她取了香来,点燃后插好,然后跪在蒲团叩了三下,嘴里喃喃道:“母亲,我回来了。”
是啊,我回来了,但是你应该已经认不出了吧。女儿不孝,没有擦亮眼睛,遇到非人,一错再错。
她起身推开门,冬日里一阵风吹进堂内,几分萧索,几分凛冽,让人头脑清醒了不少。
林默转头看到香火翕动了几下,明明灭灭,她的眸子也跟着闪动了几下。
她来到寺庙客堂里找到弘光,说自己是虞墨的朋友,想要替虞墨取回这琴,这是虞墨的遗愿。
听到林默的来历后,弘光面露抱歉的神色:“这琴是虞姑娘托我保管的,没有虞姑娘的书信指示,我不能随便给别人。贫僧无法知道姑娘是不是虞姑娘的朋友。”
“虞姑娘已死,大师百般推脱,难道想要私藏着这琴么?”
弘光低眉敛目,却也坦然自若:“贫僧不敢。只是这琴虞姑娘颇为重视,虽然虞姑娘去世了,贫僧依然有义务好好替她保管。”
林默想了想,说道:“虞姑娘说过一句话,‘琴生来就是为发出声的’。大师这样做,岂不是违背了虞姑娘的意愿。”
弘光抬头惊讶的看着她,虞墨确实说过这样的话。但是他执拗得很,依然不愿意将琴交给她。
林默抿抿嘴,沉吟了一会儿:“这样,我们各退让一步,大师且让我弹一曲,我便可自证身份。”
弘光见她不依不饶,只好将琴取了来。
这是一张墨色的琴,颜色深沉,古意浓重,琴腹内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沉香味,琴表面上因长年风化和弹奏有了一道断痕。
林默顿了一顿,将手轻轻抚在琴面上,试了试弦音。弦音旷远,余韵缥缈。弘光确实保存得很好。
她选了一曲,便将琴弦拨动,发出仿佛从极远的地方传来的声音,天光乍泄。琴声悠远绵长,空寂孤绝,宛如大漠西风急,落日孤烟,又隐隐能闻见金戈铁马,踏碎一片冰河,壮阔又有一丝苍凉。
一时间,现实与梦境交织,叫人恍惚不知身处何处。
弘光沉默地听完,然后悠悠说道:“琴姑娘可以带走了。”
林默点头,施礼道:“多谢大师,我替虞姑娘带走了。”
她将琴收好,背在身上走了出去,竟也不觉得有多沉。
见她走了出去,弘光回头,朝着屏风后面问了一句:“殿下觉得此曲如何?”
屏风后侧立一人,墨色的锦袍衬得他身型修长,身侧悬着一把佩剑,剑上纹着繁密而精致的纹路。
江荀慢步走出,扫了弘光一眼,轻轻“嗯”了一声。
弘光背过手,踱到桌案前坐下,说道:“殿下也该慢慢放下了。”
“总得有人记着她。”
“所以殿下又跑到我这里来睹物思人?”
江荀拧着眉,只问道:“这首曲子当年她只给你弹过吧。”
弘光与虞墨十分投机,两人都爱琴,便视彼此为知己,这也是托琴给弘光的缘故。这首曲子没有名字,是虞墨灵感初现,根据几张散落的谱子改编的。
弘光微微一笑,然后微微摇头:“殿下也听过吧。情况好像和今天差不多。”
江荀不搭话,拿起桌案上一只天青色的茶碗,用手轻轻抚着,“这个林默我倒是从未了解过,虞姑娘有这样的朋友?”
“贫僧也不知。殿下不如自己去查一查。”
……
林默坐着车赶了回去,想着在侯府用午饭。这样可以看起来她早晨只是上了趟街。
马车行了好一会儿,突然停下了,林默疑惑的撩开帘子探身看去。原来一支归京的军队刚刚入城,加上这条街上本来就茶馆酒家林立,行人商贩也多,林默的车给堵在路上了。
她觉得堵着有些无聊,便四下里看看这街景。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引入眼帘。
林默心里一动,便喊出了口:“虞兰姐姐!”
虞兰回头看着她,一时没有认出眼前的人,缓了一会儿才想起是之前在丞相府坐一张桌子的那个侯府的大小姐。
“姐姐为何站在这街边呀?这天还冷着呢,不妨回茶楼里坐着,暖和暖和身子才是。”
虞兰朝她无奈地笑笑:“我急着回府,等府里的马车呢。”
其实她也没有什么急事儿,只是出门一趟而已。
虞兰心下暗自奇怪林默为何突然跟她搭讪。
不过她转念一想,林默是侯府的大小姐,日后定然是要嫁给镇北王,飞黄腾达,风光无限。
结识一下也没什么不好,要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也能多个人帮衬帮衬。
林默没有问是什么急事,只是指了指后边堵上的街道:“姐姐瞧,后面路都堵上了,这车怕是要过很久才能来。”
虞兰不禁焦虑了起来,她算着江业过不多久就要回府,想快点回去服侍着,另一方面,她疑心更怕江业趁她不在,勾搭她身边的丫鬟。
虞兰叹了一口气道:“这样啊,也不知要等多久呢。”
林默看她面露焦躁,轻声安抚她:“要不我稍姐姐一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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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挑拨
虞兰稍微一犹豫,觉得侯府离自己府也不远,确实比较顺路,便没有拒绝。
林默先上了车,然后伸手拽了虞兰一把。
“多谢妹妹了,就是别给妹妹添麻烦才是。”
林默自然地笑道:“怎么会呢,侯府与姐姐家也是一条路,顺路罢了,不麻烦的。”
虞兰小腹微微隆起,她刚一落座,便习惯性地用一只手托着些,然后轻轻抚着。
不知怎么的,林默反而庆幸前世没有孩子。她不愿留下那忘恩负义的人的种,也不愿有一个无辜的生命随着自己死去。
林默一脸常色的问道:“姐姐,这孩子有多大啦?”
一听到提起孩子,虞兰忍不住露出微笑:“快五个月啦。”
林默假装羡慕道:“真好,那姐姐希望是个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虞兰想都没想,说道:“当然是男孩儿了,我还特地去寺庙里祈祷过。”
虞兰想的是,若是生了男孩儿,自己在府里的地位便更稳固,说不定还能搏得皇上开心。
这个孩子平安出生,便是第二个皇孙。太子已经生了一个,不过是个小丫头。
说完,虞兰看了一眼林默,见她面如美玉,唇若涂丹,眉眼间已经有了一段风流姿态,然后笑道:“妹妹将来也不会比我差,我可是听说了,妹妹以后是要给镇北王的人。”
林默面带红晕,轻声说:“我在闺阁里也不闻外事儿,并不知道镇北王此人如何,姐姐可了解此人吗?”
“我虽不了解,但是此人长得也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年纪轻轻便手握重兵,敢守卫一方边疆,可是江家的股肱,妹妹无需担心,只管嫁过去便可。”
林默想起了林语,不过没有否认,只是羞涩地垂了头说道:“这不是还没呢?再说了,我打小在乡下长大,对京城里的规矩和礼仪都不大清楚,刚到府里还被人笑话呢。一想到马上都要嫁人了,心里慌得要死。”
虞兰见她在自己面前全无骄傲的姿态,十分谦逊乖巧,忍不住心一软:“也不难,妹妹冰雪聪明,平日里多看看多记记就都懂了。再说,这些规矩是给寻常姑娘学的,妹妹只需让下人们学着些就行了。”
林默轻扯住虞兰的袖子,说道:“我回京城也没有多久,在这皇城里也没有朋友,我与侯府里的兄弟姐妹也不大亲热,以后还麻烦姐姐多教教我罢。”
虞兰只道是林默在侯府孤立无援,想要跟她结交,笑道:“妹妹谦虚了。妹妹既是嫡长女,也该自信些,摆出点姿态来。”
虞兰是庶出,在虞府里的时候,不知道多嫉妒虞墨嫡女的身份,但表面上却跟虞墨上演一番姊妹情深,实则暗地里下决心要抢走虞墨的一切,包括虞墨的夫君。
林默想来不禁觉得恶心。她咬了咬唇,却没有显露出丝毫的厌恶。
一来一往,两人便熟络起来,加之林默本来就了解虞兰的喜好和性格,更好拿捏住虞兰。虞兰便渐渐当她是个贴己人儿,也不再设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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