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来之后,两个人谁都没有先开口,一直到闻桨接了个电话之后,池渊才说道:“抱歉,昨天我在病房外不小心听到了你和蒋伯父的对话。”
闻桨想说没关系,可这件事要论起来,其实她才是那个要道歉的人,张口的动作一顿,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桌上放了两杯柠檬水,高温天气,杯里加了不少冰块,接触到空气,杯壁上凝结了不少水汽。
池渊盯着其中一道不堪重负的水珠顺着杯壁滑落至杯底,心底跟着一沉,像是做好了什么决定,抬头看向对面,“闻桨。”
闻桨心头骤然一紧,眼睫跟着颤了下,“你说。”
“我考虑过了。”他指腹挨着那片水渍,后背在无意识中绷紧,连带着声音也有些紧绷,“我们两的婚事,还是算了吧。”
闻桨收回搁在桌上的手,“你想好了?”
“嗯,想好了。”池渊轻滚了下喉结,“本来就是不合适的开始,现在既然事情都清楚了,联姻也没有必要了。你放心,闻池两家的合作并不会因为这件事而中断,闻氏以后有什么需要池氏依然会帮忙。”
两个人昨天才刚刚将彼此之间那层无形的隔阂打碎,却又在一夜之间重新回到了原点,甚至有过之而不及。
以往出现过很多次的沉默场景再一次出现。
池渊不再开口,闻桨也始终不吭声。
大约过了很长时间,远处忽然传来一阵玻璃被打碎的动静,闻桨抬眸看了眼,是客人的小孩子乱跑不小心撞到了摆在货架上的玻璃制品。
玻璃脆弱,碎了一地,就算捡起来再拼回去也还是会有碎裂的痕迹存在,更何况还有很多是拼不回去的。
闻桨收回视线,眨了下有些酸涩的眼睛,声音带着不易察觉地颤抖,“好,那我尊重你的决定。”
池渊笑了笑,没说话。
又坐了会,他起身离开了咖啡馆。
服务员见闻桨一个人,过来询问是否需要帮忙,闻桨摇了摇头,抬手飞快的抹了下眼角,“没事。”
-
两个小辈要取消婚礼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三个长辈那里。
当天晚上,池渊回去之后被池父狠狠地训了一顿。
“你这是要造反!一次不够,还要再来第二次是吗!”池父怒不可歇,“你和我说说,你到底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池渊破天荒头一回没有和池父对着来,默不作声地承受完池父所有的怒火后,才淡淡开口,“爸,联姻的事,不管你们怎么说,我都不会再同意,您和我妈不就是希望通过联姻这事让我定下来么,没这个必要。”
“……”
“从明天开始,我回家里的公司上班,一切随您安排。”
他突然这样听话,反而让池父有些措手不及,“你……”
池渊有些疲惫的望着窗外的茫茫夜色,“只是联姻的事情,就算了吧。”
与此同时,远在十几公里之外的病房内——
闻桨也和刚刚得知消息的蒋远山说了相同的话,“池闻两家的婚事,您以后不要再提了。另外,我今天和孟老师联系过了,脑科手术这方面,市人民医院比较专业,明天我会替您转院,具体的手术安排都要等转过去以后再说。”
蒋远山显然没有这么容易就接受安排,“你和池渊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没有。”
“那——”
“爸。”
这一声太突然了,让蒋远山整个人都愣在那里,露在病号服外面的胳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闻桨深吸了口气,“我知道您是担心闻氏担心我,也害怕自己一病不起,闻氏没了主心骨,所以才一直想促成联姻这件事,可是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情,我不能太自私了。我已经考虑过了,等你手术时间确定之后,我会进入闻氏学习处理业务。”
闻言,蒋远山猛地把目光看向她,十分的难以置信。
……
八年前,闻桨高考结束,填志愿的时候,蒋远山想让她学金融,可闻桨一门心思想要报考医大。
父女俩因此爆发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争执,谁说都没用,最终在闻宋相劝和闻桨绝食的两番逼迫之下,蒋远山妥协,闻桨如愿以偿。
可谁都没想到,在八年后,闻桨由于他的原因,还是不可避免地走上了当年只差一步就要踏上的征途。
闻桨没有在意他的震惊,只淡抿了下唇角,连带着表情也有些寡淡,“我也姓闻,闻氏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
……
最终,池闻两家联姻的事情,在两个当事人共同的不努力下,沦为了一场空谈。
一个星期后,溪城一位商界大佬筹办慈善晚会,邀请了一帮娱乐名人、商界大佬来做慈善募捐。
溪城唐家、池家、闻家、肖家、许家均在邀请行列之中。
晚会结束当晚,两条八卦不胫而走,很快便在溪城的名流商贾圈内传得沸沸扬扬。
八卦之一,闻氏现任掌权人蒋远山之女闻桨即将入主闻氏,成为新一任接班人。
这之二,便是和儿女情长有关,据不知名人透露,闻池两家联姻的事情因为池小少爷的不乐意,这回是彻彻底底地黄了。
第33章
闻桨的辞职手续办的并不顺利。
起先是孟儒川在医院内部职工系统收到她的个人辞职申请后,大发了一场火, 申请自然也是被驳了回去。
科室里的同事对于她辞职的决定, 也表示十分震惊和不理解。
其中和闻桨一同去过灾区救援的周钰晗趁着中午吃饭的时候,关心地问了一句, “闻桨,你跟晗姐说句实话, 你是不是因为去了灾区, 心理方面出现了问题?”
闻桨被她的想象力折服,哑然失笑,“晗姐, 你真想多了, 我没事,就是家里那边有点急事要回去处理。”
“家里有什么急事你也不能把工作辞了呀,咱们院有多难进你又不是不清楚, 当初你们那一批, 一百个人才进十个,也就你现在发展前途最好, 现在你说辞职就辞职,也难怪孟主任要发那么大的火了。”
市一院是典型三甲医院,进难出也难, 闻桨当初也是通过层层选拔才考进来的。
闻桨挑完混在青椒里的鸡蛋, 放下筷子,“晗姐,你别劝我了, 说实话我也不想辞职,但是没办法,人活着总是免不了要做一些身不由己的事情。”
“我是拿你没办法了。”周钰晗也停下筷子,叹了口气,“你家里的事我就不多问了,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跟我们说一声,别一个人扛着。”
闻桨眼眶一热,“谢谢晗姐。”
“孟主任那边你再等几天吧,他那个火气没有一个星期是消不了的,回头我让曲姐去给你说说。”
“好。”
“还有,别生孟主任的气,他也是看重你,才会发那么大火,你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你走了他比谁都舍不得。”
“我知道,是我愧对老师的栽培了。”
……
这之后不久,孟儒川在系统内部通过了闻桨的个人辞职申请,经由院系部处领导签字盖章之后递交给了人事处提交请示报医院主管领导审批、发文公布。
整个流程再加上一些零零散散的离院手续,闻桨差不多花了一个月的时间。
在这期间,闻桨搬回了闻宅,过上了白天在医院上班,晚上回去还要加班学习企业经营管理的忙碌生活。
七月中旬,市一院那边的脑科专家通过多方会诊,定下了蒋远山的手术时间,闻桨看过准确日期,那天正好是中秋节。
后来,蒋远山又找医生商量,把手术时间推迟了一天,闻桨对此并没有发表意见。
毕竟这四年来,她和蒋远山除了一些必要时候,几乎很少有机会能够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吃顿饭,更别说还是这种寓意着家人团圆阖家欢乐的节日,不吵起来已经是算是皆大欢喜。
大暑那天,是闻桨在医院的最后一天,上午她去综合科办理了社保视同缴纳证明,中午和同事在食堂吃了饭。
到了傍晚下班,她像寻常一样去更衣室换了衣服,拿了包,也没有太正式的和同事说再见。
等走出急诊大楼,闻桨回过头认真地看了眼这栋承载了她曾经所有人生理想和奋斗目标的地方,心中满是遗憾和不舍。
回去的路上,闻桨的手机开始断断续续收到科室同事发来的消息。
有告别、也有说她不够意思走了也不说一声,也有问她还会不会再回来的,甚至还有通知她记得退群的。
“……”
闻桨回完所有同事的消息,让她主动退群的方澄又给她发了条微信,通知她这周六科室在老时间老地方聚餐,还叫她记得不要开车。
闻桨在急诊两年,总共聚了八次餐,其中有三次都是其他同事的离职宴。
聚了这么多次,当然也知道科室的惯例,离职的同事在聚餐当天不仅得买单还得喝到吐。
到了周六,闻桨去聚餐的路上,绕去药店买了一盒解酒药,等到了地方,落座就是三杯白酒。
柳江河说:“闻桨,你也知道规矩的啊,一滴都不能剩。”
闻桨轻吸了口气,“我这才刚坐下来还没一分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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