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她这脑子还是挺清醒的。
“对了,前两天我去咱们总场,听见韩教授一直在咳嗽,我估计他肺不好,我这儿有点自己摘的野金银花,你带去给他喝。”不由分说的,朱小洁就把一个饼干盒子丢进了车里。
这丫头,对韩慎一直挺有意思的,但是,韩慎那人于她来说,不算什么良配。她要采点野金银花也挺不容易的,苏湘玉接过饼干盒子,想还给她呢,朱小洁已经跑远了。
“娘,金银花好吃吗?”陈铜在后面好奇的问。
苏湘玉心不在焉,应付着说了句好吃,就把饼干盒子给丢后面了。
到了县城,到统购站缴兔毛,一斤兔毛贵着呢,十八块,这几大包子缴下来,就是将近二百块。把公账揣好,苏湘玉就准备去图书馆,看看韩慎今天准备给自已唱个什么戏了。
不过,穆铁哇的就是一声:“娘,陈铜把金银花全吃掉啦。”
苏湘玉回头一看,可不,陈铜刚才估计是趁着穆铁看窗外,满嘴都是金银花。
“你是傻子嘛,这是药,怎么能乱吃?”苏湘玉说。
陈铜其实也觉得不好吃,但是,揉了一下肚子,他说:“娘,我饿。我吃了金银花就不用吃饭了,给你省钱呀。”
这都已经中午了,确实该到吃饭的时候了,陈铜跟穆铁不一样,因为长在福利院,有好吃的就一通死吃,没好吃的时候,啥能填饱肚皮就吃啥,从来不挑嘴儿。
“算了,我带你们去吃个羊肉面片吧。”一看到了国营饭店的门口,苏湘玉索性说。
真是凑的好不如凑的巧,苏湘玉这才准备倒车,就见县城第二辆吉普车上下来个男人,一脸寒霜,神情里满是不爽的,正在开车后门。
“那是韩慎!”穆铁立刻说。
陈铜个傻子,贼好奇:“哥哥,韩慎是谁,跟咱爹长的有点像呢。”
像,但不是一个人,因为韩慎不论看谁的时候,都是一脸老子不好惹的样子。
而从后座下来的,正是苏湘秀和岳红菱俩。相比于昨天晚上给苏湘玉赶出去的样子,岳红菱今天给自己换了条裙子,烫过的小发卷蓬蓬的,而苏湘秀呢,也一改昨天丧兮兮的样子,笑的可温柔了。
韩慎这是要请岳红菱和苏湘秀在国营饭店吃饭吧。
正好,苏湘玉停稳了车,带着俩孩子也跟进去了。
这会儿,国营饭店正是人多的时候,在窗口要了饭,要排队打饭,当然,你要有干部票,就不需要排队,可以直接坐着等人把饭端上来。
苏湘玉要了两大碗羊肉面片,又要了一份羊骨头,把票给俩孩子,当然,自己就准备找个坐位偷懒去了。
“杜启明,人民银行主管放款的,那是我丈夫的堂弟,湘秀是他的大侄女,你等不到款也甭着急,这有啥麻烦的,直接让湘秀找她小叔就行了?”岳红菱恰好就在前面,正在往楼上挤,边走边说。
韩慎上楼的功夫,正好看到苏湘玉,于是就停了停,准备打个招呼。
但是,他一停,岳红菱也随之转身了。
而苏湘玉呢,笑吟吟的,就叫了声妈。
“你来干啥?”既然不给小女儿找工作,岳红菱对苏湘玉,当然没什么好语气。
“妈你这叫啥话,我到饭店来当然是来吃饭,要不然我来干嘛?”苏湘玉说。
岳红菱昨天没从苏湘玉这儿弄到工作,而且还第一次撕破脸,这时候当然得拉着韩慎显摆一下:“正好儿,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你们夜校的校长韩慎,也是东子的舅舅,他已经答应好,让咱们湘秀在夜校里教政治。”
苏湘秀今天也不像昨天那么丧气了:“姐,你也甭生气,毕竟我工农兵大学毕业,而你呢,只是个读了高的女学生,就算拼学历,韩主任也得选我。”
“看来,你对自己的学历很有自信,我听说大学都得读四年,你去年十月份才离开边城,这就大学毕业了,你这毕业的够快的呀。”苏湘玉说。
要说苏湘秀工农兵大学的毕业证,那就跟另一个男人有关系了。
因为苏湘秀不肯嫁给冯明逊,冯明逊的二哥冯明才授意工农兵大学,是给苏湘秀做开除处理的。但是,万一被开除,苏湘秀不但拿不到回城资格,就连农场都不会要她,她就成个彻底的盲流了。
所以,苏湘秀是另找了一个男人,给自己弄了一份肆业证。
“姐,咱好歹是姐妹吧,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冲。”心里有鬼,苏湘秀的声音也硬了。
而这时,正好俩孩子一人端着一碗炒面来了。
穆铁心细,走的慢。陈铜心粗,跑的快,而且急着要吃面,远远看见苏湘玉,也不看脚底下,直冲冲的就跑过来了:“娘,娘,咱的面片好啦,还有大骨头呢。”
结果也不知道怎么的,哐啷一声,孩子直接扑倒过来,面片洒了岳红菱的一身。
岳红菱这套裙子可是从上海服装厂订做的,小时候,就算苏湘秀弄脏了她的衣服她也照打不误,这不,一看自己衣服脏了,抬腿一脚,居然把陈铜踢了个老远:“这哪里来的饿死鬼投胎,湘玉,我从小教育你是这么教育的,我让你这么没规矩吗,你看看你自己教育的孩子。”
陈铜给摔倒了,立马就爬了起来,而且把洒在地上的面片全掬到了碗里头,蹲在地上就开始往嘴里刨了:“娘,不怕,干净的那碗你和我哥吃,这碗我吃就行了。”
岳红菱一看这孩子蹲在地上,用手抓饭,顿时就是一声冷笑:“算了吧,把孩子教育的连条狗都不如,这种孩子,哪怕弄脏我的裙子,我也原谅他了,韩慎,咱们走。”
陈铜还蹲在地上往碗里掬着饭呢,苏湘玉一下子就怒了:“妈,你说谁是狗。”
“谁在地上刨饭吃谁就是狗,这种跟狗一样的孩子,我不追究,我原谅他了,你还不满意?”岳红菱才翻了个白眼,结果苏湘玉抓过穆铁手里的碗,一碗面直接就泼在岳红菱的衣服上了。
“苏湘玉,你敢不敢在你爸跟前说你这样对我?”岳红菱直接上手,就准备来打人了。
苏湘玉反手把碗扣在了桌子上,然后把陈铜给拉了起来:“这孩子没饭吃,是因为他爸他妈都在文化G命中牺牲了的原因,他从小就在垃圾堆里刨饭吃,因为能养他的父母早就死了,你可以说我没教育好孩子,但你不能说我的孩子是狗。”
陈铜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本来想跟苏湘玉说,自己就算当条小狗也没关系,可是,孩子也敏锐的意识到,娘并不喜欢自己当条狗,她喜欢他当个人。
所以,陈铜挺起胸膛,大声的说:“我是人,不是狗。”
“韩慎,这苏湘玉是你的外甥媳妇吧,她这么没礼貌,这事儿你得告诉叶书记吧?说实话,你家东子人是真不错,但是你看看苏湘玉这素质,给我身上都能泼饭,她配给一个常委当儿媳妇吗?”岳红菱转身对韩慎说。
所以,后妈这盘棋玩的挺大,这趟来,不止想给苏湘秀安排工作,还想搞臭苏湘玉,而且是,从工作到生活,全面开花呀她。
韩慎一脸玩味的,看着苏湘玉呢。
“是挺没礼貌的。”韩慎两手叉在兜里,隔案观火半天了,终于轮到他发言了,似笑非笑。
“这就对了,你得马上把这事儿告诉叶书记,原原本本的告诉。”岳红菱说。
对于韩慎,苏湘玉没有任何期待,所以她只有一声冷笑。
“但是岳大姐您比她更没有礼貌,孩子就是孩子,怎么能叫孩子叫狗呢?”韩慎又说。
“韩慎,你要这么说话,哪咱们就没什么可谈的了。”岳红菱说。
韩慎简直老好人:“这样吧湘玉,刚才你也太冲了点儿,给你妈道个歉,这事儿就算完了,咱们一起吃,我请孩子们吃手抓肉,好不好?”
“算了,我怕耽误您的正事儿。”苏湘玉说。
“什么正事儿?”因为苏湘玉说的认真,韩慎也问的认真。
岂料苏湘玉紧接着来了一句:“我后妈也就比您大着16岁吧,您觉得呢?”
曾经,16岁的时候睡过一个32岁的白俄女人,这事儿是韩慎的骄傲,也是韩慎的耻辱,给苏湘玉这么大剌剌的说出来,他当然脸上挂不住,笑在脸上还挂着呢,眼睛里已经腾起杀气了。
而岳红菱呢,见苏湘玉和韩慎这个样子,把苏湘秀一拉,撩了一句话就走。
“韩教授,今天这顿饭,您就是请鲍鱼大龙虾我也吃不下去,等您想通了再来找我吧。”
国营饭店里满是看热闹的人,全是端着碗,扒着饭的在看热闹呢。
随着岳红菱和苏湘秀走了,这才渐渐散了。
韩慎面色铁表,顿了半天才说:“苏湘玉,看在我的面子上,到招待所,给你后妈道个歉去。这跟她大我多少岁没关系,我有正事找她帮忙。”
苏湘玉得排队,再去要两碗饭给孩子吃了。
“您韩教授的正事,我懒得搀和。”苏湘玉说。
“可她的小叔子,苏湘秀的亲叔叔杜启明,是人民银行的放款处的处长,咱们要建的粮库,三十万的资金,全得等杜启明来批,他要批钱快,粮库三个月就能建起来,你的农场三个月就能拿到五万块钱的砖钱,他要批钱慢,难道我在这儿建个粮库建三年?”韩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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