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
在电话里听到那个消息之前,顾深远根本不知道许意还怀着孩子。
毕竟她当初说流产说得那么果断。
甚至于,他和她告别的时候,她也没透露半点消息。
“不用想太多。”许彦之瞥着神色异样的男人,“哪怕她还活着,这个孩子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这是我们许家的骨肉。”
“不可能。”
“难不成你以为,她瞒着你她怀孕这件事事,是想等你回国后给你个惊喜吗。”
许彦之一字一句,嘲讽到位。
许意确实没打算和顾深远复婚的打算,更不会和他共同养这个孩子。
如果不是这次意外,顾深远连和孩子见面的机会都不多。
现在是特殊情况,许彦之不想孩子出生后见不到母亲,连父亲都见不到。
旁边,是蹲着身子低声哭泣的许映画。
一个没有母亲的孩子,以及因为失去姐姐哭得不停的许映画。
这两点,让顾深远不得不相信,许意真的没了。
而他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事态发展得仿佛做梦一样,先是告知他和她有一个共同的孩子,惊喜不过半秒,又得知一个惊天霹雳的消息。
顾深远杵在原地,身子僵硬。
哭累了的许映画突然站起来,愤愤地挥起拳头,打在顾深远的身上:“都怪你。”
每一下都比前一下要重,对着他一顿又捶又骂:“我姐和你结婚后一天好日子没有,最后还因为产检的路上丢了性命,你说说你给过她什么?你连她最想要的廉价感情都没有!”
当初的许意确实不图他任何身外之物,离婚协议上都是净身出户。
她有的时候愿望很简单,每天晚上能看到他回家的身影就已经足够开心满足。
顾深远一动不动,身上被许映画捶得根本没有痛感,所有感觉都麻木一样,只有胸口闷得发慌,像块石头堵住似的。
沉默,绝望。
许映画捶着捶着,手背突然捶出一个重物。
砰地一声,一个戒指盒掉落在地。
抢在任何人前面,许映画捡起地上的盒子,二话不说地掰开,质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里面是一个戒指,上面镶嵌的钻石并不小,少说也有十几克拉,奢华闪耀,似乎不符合顾氏夫妇的低调作风。
“送给外面的小三的吧?”许映画嗤笑,泪迹未干的小脸看上去咄咄逼人。
顾深远唇微动:“是求婚戒指。”
“还想向小三求婚?”
“我单身,向任何人求婚是我的自由。”顿了顿,他音色明晰,语调却沉了下来,“包括许意。”
他们的婚姻是长辈安排的,没有求婚仪式。
许意有时候看到外面有小伙子向女朋友跪下求婚,常常多看几眼,表面上不在意,心底还是羡慕的,生活的这种仪式感,往往会给人带来惊喜。
如果没有这次意外,顾深远想向她正式求一次婚……弥补先前的缺憾。
男人修长干净的手指从地上捡起盒子,仔细地擦干净,俊脸看不出喜怒,目光看向许彦之,“她……人呢。”
“火化了。”
“这么快么。”
“我想她就算还有一口气,应该也不会说想见你。”
顾深远失笑。
果然,还是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看着顾深远落寞的身影,许彦之神色逐渐复杂。
有一点,他没告诉任何人。
许意的身体并没有火化。
国内医生宣告无能为力之后,赵琴兰便带许意去国外治疗了,不管能不能救活,总比她留在这里要好。
许彦之只希望,她能平平安安的,这就足矣。
…………
隔着育儿箱的透明罩,顾深远看见他根本不敢想的小面孔。
这个许意曾经说她不可能生下来的小婴儿,脸蛋红红的,双眼紧闭,什么都不看,一直都在睡觉。
因为早产,他的身体状况不太好。
他还没有名字。
没有夫妻两一起想名字的环节。
也没有安抚孕妇陪产的环节。
有的只是不知从哪里源源不断透进心脏和身体的沉重感。
顾深远站在育儿箱前,对里面的小婴儿轻声道:“你妈妈不要你了。”
微顿,后半句嗓音低到极致:“她也不要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往后翻,有二更
☆、17
三年后。
云城医院,高级住院部在一周前住进一位年迈的病人,据说是因为脑梗突发昏迷被送往医院,除了观察情况,也在等待手术治疗。
给病房送完药之后,三两个小护士交头接耳地讨论着。
“听说这里面的病人身份很不一般,家里怕是有矿,昨天我看到里面的护工把别人送的冬虫夏草撒钱似的送给其他病房。”
“傻了吧,这都不知道,她可是远森集团的前任董事。”
“哇……怪不得。”
“每次来探望她的就是远森现任CEO顾深远,去年还被评估为最出色的青年企业家NO.1,我有幸看过一面,那样貌和身材,比一线流量强好多。”
“啧啧,姐妹们,这可是咱们嫁入豪门的好机会啊。”
“可拉倒吧,人家顾总连孩子都会走路了,哪轮得到我们的份儿,快去干活吧。”
…
下午三点,病房里透过斜阳的余光。
躺卧在病床上的顾奶奶听见护工的汇报声后,缓缓睁开眼睛,人老了,视线有些模糊,好在耳朵灵光,隔着几米的距离,小家伙奶声奶气的声音把她的倦意唤醒了。
“太……奶……奶……”
门口,一个不足人腿高的正太,正迈开小短腿跑到病床边。
他跑得太快,重心没稳住,旁边的护工忙像伺候太子爷一样把他搀扶着,一步一步地送到顾奶奶这边。
“倾南,慢点。”顾奶奶因为小家伙差点摔跤弄得心神不宁,抬手轻轻抚了抚小男孩的头,“想不想奶奶?”
“想——”
小家伙拖长音腔的后果便是身后亲爹的厉声教训:“好好说话!”
顾倾南,顾家辈分最小的孙子辈,今年三岁,正是咿呀学语的年纪。
不希望一个男孩子说话温温吞吞的,因此在教育孩子方面,顾深远态度严厉,这就导致顾倾南更喜欢顾奶奶,大部分时间是在顾宅度过的。
老人家时间宽裕,请几个保姆和育儿老师,陪她一起带孩子,每天不仅有的消遣,日子过得充足有趣。
只不过,前段时间,顾奶奶病了,顾倾南才跟随顾深远回沁园。
几天时间没见,小家伙便想念奶奶了,闹着要过来。
小孩子到哪儿都是玩,即使病房里没玩具,他一个人也玩得乐此不疲,左看看右望望,几位护工不敢掉以轻心,时时刻刻跟在小少爷后面,以防他接触危害物品。
小重孙的到来,让死气沉沉的病房添加不少生机,顾奶奶心情好,精神也好不少,感慨:“这孩子挺皮的。”
顾深远点头:“嗯。”
“这不像他妈,像你小时候。”
“是么。”
“我记得小意小时候可听话了,乖乖地能自己坐上一天。”
立于窗前的顾深远单手抄兜,看似随意,神色却逐渐异样,眸间凝重,没回老人家的话,隔着玻璃,侧目看向下方流动的人和车辆。
那个女人确实听话又好哄……
不提还好,提起她,无数个日日夜夜被黑暗覆盖的无望感油然而生。
如果单是沉沦在痛苦本身自我调节的话还好,偏偏他满脑子全是那个女人的身影,思念像藤蔓一样纠缠得人堕落不安的时候……他突然听见婴儿的啼哭声。
这种感觉类似于一个普通人失恋了,天仿佛要塌下来,老板却让他加班,面对现实。
顾倾南的存在,一遍又一遍提醒顾深远,世上曾有一个女人爱他爱得小心翼翼,为他生下这个孩子。
顾倾南的啼哭声也在提醒他,日子总要过的,他必须要尽起当爹的责任。
“深远。”顾奶奶慢慢地从床上坐起来,由着护工拿枕头垫在背后,老沉地叹息,“你是不是该考虑以后的事了。”
“嗯。”
“混小子,我是认真的,你不能一直这样下去。”顾奶奶叹息,“虽然说后妈坏心,但只要我活着一天,我不会让我宝贝重孙受到委屈,等我死后,名下的财产都是他一个人的。”
顾深远没接话。
“她已经离开三年了,你总要考虑自己的后半生……”顾奶奶苦口婆心,“我看那乔家小姐挺好,性格温柔,和小意一样,应该是你喜欢的类型。”
这番话,倒是默认许意是顾深远喜欢的类型。
顾奶奶虽然喜欢许意,但她也在为活着的父子两着想,顾深远正值茂年,哪能一直单身下去。
可她每次和顾深远说起,他都心不在焉的,没放在心上。
顾深远扫了眼腕表,支借口道:“陈医生到了,我去会见他,倾南先搁您这里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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