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算是暗暗替薄衍出气。
“怎么不关我事。”薄迟神色精彩,声音轻曼,听起来阴阳怪气的。
顶着一张跟薄衍七分相似的脸,语调却跟电视上的太监一样,掐着嗓子,矫揉造作:“啧,跟我上个女朋友一样,就爱买个口红买个包,喜欢傍大款。”
然后他看向薄衍,狭长的眼睛眯起来,笑嘻嘻地开口:“大哥啊,知道你急着结婚,但这种姑娘,没钱实在留不住,你可少费些劲。”
“免得跟我一样,到头来人财两空的,自己伤心呐。”
句句讽刺,脸上带着笑,一副很明显挑事反派的表情。
纪颜想装没听见都不行了。
全身的血液都呼啦一下朝脑门上涌,做惯了走到哪里都有人供着的一姐,纪颜哪里受得了这种低段位的反派伎俩,张口就要骂人。
你弱你有理,谁还不是个小公主了咋滴?
“颜颜。”纪颜一连串话已经到了嘴边,就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薄衍却抢先一步开口唤她,“别跟他计较。”
声音依然清清冷冷的,像是酷暑里的一杯冰水,没有太多感情,也感觉不到生气。
只是周围的温度慢慢降了下来而已。
纪颜满口优美的中国话说不出来,气到自己跳脚,差点没咬到舌头。
只能愤愤地用眼神瞪着薄迟。
薄迟带着满脸笑意,丝毫不害怕地回望过来,脸色精彩。
目光交接那一刻,纪颜恍然,这人就是个专门搞破坏的。
他把她当成那种专门傍大款的女孩子,看薄衍皮相好就追过来,其实根本留不住。
就跟薄迟自己的某次经历一样,迟早得跑路,骗钱骗感情。
纪颜忍不住想骂人,他自己这阴阳怪气的态度,能有个前女友瞎了眼睛看上他已经很神奇了好吗?
他要一直这种态度,正常人不跑才怪呢。
纪颜收回目光,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地扇着扇子来给自己降降火气。
“真是不好意思啊大哥。”薄迟叹一口气,却是换了一副深情款款的语调,堪比电视镜头前对领导慰问的虚假感谢。
他开口前还特意咳嗽了一声,来彰显自己的虚弱,一副病弱的模样:“咳咳,大哥,是我拖累了你……要不是因为我,你本可以……”
“别说了。”
话还没说完,薄衍就吐出三个字,回身瞥了薄迟一眼。
眼神幽深,一时间让薄迟识趣地闭了嘴。
纪颜注意到,薄衍刚刚在桌前整理东西,但其实半天了什么都没整理,反而捏着一个打火机发呆。
咔擦一声,打火机响,略显昏暗的屋内亮起一个小小的火花光点。
青烟袅袅,薄衍叼着一支烟,深深地看了纪颜一眼,大步走出大门。
纪颜心里发慌,明白男人更喜欢一个人静静,但还是迟疑着跟了出去。
迈出大门前,她回头狠狠剜了薄迟一眼。
*
薄衍的踪迹很容易找,根本不用费心,纪颜就在旁边的小溪旁看见了他。
炎炎夏日的午后,树林掩映下的小溪,溪水汩汩流淌,送来几分凉意。
山风吹拂,头顶树叶温柔地滤去阳光,投送下一片片阴影。
间或响起几声清脆的鸟鸣,树枝摇动轻响。
正是山间夏日最好的午后。
而薄衍敞着腿坐在溪边一块半米高的大石头上,眼神晦暗,唇中香烟一亮一暗。
棒球帽帽檐压的低低的,投下的阴影遮住他大半张脸,看不出他脸上神情。
但从他周身的气压就可以感知到薄衍此刻的阴郁。
本来就是冷冷淡淡的,现在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冰山一样。
吓人得紧。
纪颜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背后,低头看着薄衍,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安慰他。
但她根本没有什么经验,能安慰他什么呢?
安慰他:有这么一个弟弟不是你的问题,你不要再管他了?
说实话,如果薄衍要结婚,女方看见有这么大一个拖累,估计也会在心里反复掂量。
薄迟说的话,其实没错。
不知道为什么,纪颜忽然觉得很难过。
薄衍从来不是血气方刚之人,但也从来不是任人宰割的,她头一次看见他那么无奈,那么隐忍。
仿佛一头猛虎,不得不低下了头颅,屈服于生活的威压。
她忽然明白,为什么那么多年了,薄衍家里的房子还是那么破,为什么纪母会觉得薄衍可怜,为什么薄衍有时候会自己吸很久的烟。
只因为他有那样一个家庭,而且是永远逃不开的。
纪颜闭上眼睛,感觉眼眶有点湿润。
薄衍那么好一个人,就应该在清华闪闪发光,研究最前端的物理知识,享受着众星捧月,而不是在小小的明城,都快而立之年了还孑然一身,在老同学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多么讽刺。
他已经很优秀了,却还是跳不出那个禁锢他的怪圈。
李春梅说,薄衍是明城一中优秀校友,当年的高考状元……
而如今,只是普普通通一个大学教授……
“颜颜。”
身前忽然传来疲惫的一身轻唤。
纪颜心猛地跳了一下,慌忙应声。
薄衍轻轻拍拍自己身旁的空位,示意她坐下。
纪颜绕到石头前面,乖巧地坐在他旁边。
两个人中间隔了一点距离。
薄衍从棒球帽的阴影中瞥她一眼,吩咐道:“坐过来。”
命令般的语气,听起来却是理所当然的,完全没有异议。
纪颜心口怦怦跳,鬼使神差般就乖乖坐过去了。
这样一来,两个人之间已经完全没有什么距离。
她的胳膊已经碰到了薄衍的小臂,她的腿也已经触碰到了薄衍的大腿。
一转头,纪颜就可以把那双浅褐色的眼睛看得清清楚楚。
看着他唇间烟头一明一灭,纪颜觉得自己的心就跟这烟头一样,一上一下,疯狂跳动。
鼻端充盈着他清冽的气息,带着些许烟味,刺激着她的感官。
纪颜只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发烫,偏偏屁股底下的那块大石头又是凉的。
两相对比,更加羞耻。
纪颜感觉自己快烧起来了。
就连跟薄衍坐在一起都如坐针毡,带着多年夙愿完成的难以置信。
吸完一支烟,薄衍摩挲着手里的打火机,忽然不咸不淡开口:“我十五岁那年,带他上街,没看住,被车撞了。”
山风悠悠,吹来一个轻描淡写的数字。
“那年,薄迟才五岁,没了腿。”
纪颜心头一悸,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话语。
说什么呢,时运不齐,命途多舛,一切都只不过是最苍白的安慰而已。
“对方当然赔钱了,但是没有用。”
“谁也赔不了他一个光亮的人生,所以往后,我都得为他而活。”
薄衍的声音飘渺,带着几分承诺的意味,仿佛在发一个毒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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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于是当年还是一个少年的薄衍, 就在父母责怨的目光中,挑起了生活的重担。
他被一遍遍告知, 是他欠了弟弟的,他要还弟弟一辈子。
那会儿薄迟眼神还很清澈,一边哭, 一边去抱哥哥,哭着说不是哥哥的错。
那又是谁的错呢?
薄衍没办法为自己辩驳,无数次午夜梦回,他看着弟弟的轮椅, 心想, 要是他不要那么疏忽大意就好了。
要是……要是出事的是他,他也能心安一点。
是他害了弟弟,是他毁了弟弟一辈子。
长久以来的指责, 长久以来的积怨。
家庭中的矛盾, 逃不开的罪孽。
于是薄衍从京城回到明城, 做着普普通通的大学教授。
于是在收到明城大学聘书那一晚,被父亲打了一巴掌。
“大学教授能有几个钱?研究物理,你怎么不管管自己弟弟?”
薄迟坐在轮椅上,目光幽怨,说不出什么感觉, 不开一句口。
他桀骜乖张, 性格古怪,不受人欢迎。
但他一开始,其实有可能成为多么好的孩子, 多么优秀的人。
薄衍捂着脸,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沉默。
他已经放弃了很多很多东西,他不想自己的一辈子都放弃了。
如果这份罪孽有尽头就好了,就不用这样无休止地背负着这个包袱。
很多时候,他都想干脆一了百了算了。
直到他认的姐姐心疼他,叫他来家里看顾自家调皮的少女。
纪颜狐狸眼弯弯,喜欢跟人作对,但本性纯良。
她歪一歪头,笑嘻嘻地抱着薄衍胳膊,张扬明艳:“小舅舅,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小太阳一样的少女,很少发愁,永远都是笑眯眯的。
他已经那么不堪,却还是把他当成光明,还是宁愿一步一荆棘,穿越万水千山走到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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