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隼看了肖策一会儿,“嗯。”
他早有预感,这次旅行并没有这么简单。
*
暖阳一照,气温回升,林中的积雪开始融化,林间一条小路上的雪已经被清扫过了。
肖策跟贺隼两个人略微错开一点一前一后走着。
“我们俩第一次见面应该是在绯色。”走了一段,肖策忽而开口,说着回头看了贺隼一眼,又补了一句,“赵馨然那次是第二次。”
在贺隼的记忆里,他与肖策第一次见面就是梁韫在绯色出事那次,现在听说他们在那之前就见过,不由凝神回想。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因为小若的案子我去绯色接阿韫的时候,她在门口撞到的那个人就是你。”
经他这么一提醒,贺隼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画面。
一个穿着不太合身的西装的女人冲绯色里冲了出来,撞到他,头也顾不上抬,连声道着歉便跑走了。
当时她是上了一辆摩托车,车上那个男人……
贺隼看向肖策。
肖策笑笑,补充道:“我当时开着摩托车在门口等她。”
“难怪看你总觉得有些眼熟。”贺隼道。
肖策笑意深了一分,回过身,继续慢悠悠地往前走,看着消失在远处的小路,徐徐道:“你难道不好奇小若的事情吗?”
肖策这句话一半是试探。
“如果我说好奇,你会告诉我吗?”贺隼直接反问。
也在试探。
肖策笑着低低头,目光幽深,像是陷进了某种回忆之中,“我跟茱萸比阿韫大一届,因为选了同一节选修课,分到一个小组,就认识了。大二那个寒假,阿韫说要留在学校找份兼职,等快过年的时候再回去。后来我才知道她找兼职是因为小若马上也要考大学,家里急需用钱。刚好我有个室友是勤工的副部长,手里有很多兼职信息,就帮她找了一个在咖啡店兼职的工作。”
“上班不到一周,她家里就出事了。小若从一家星级酒店楼上跳下来,浑身赤/裸,当场死亡。初步检查,小若生前曾遭性侵。”
“警方随即立案调查。所有人都在等尸检结果,可是最后等来的结果是,小若身上只有高坠伤,再无其他暴力加害形成的损伤。”
“等我们找去警局的时候,发现之前的办案人员基本都被换掉了。”
贺隼目光转冷。
“当天下午,在我们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小若的尸体被火化了。”肖策忽而轻笑出声,“匪夷所思至极,但却真实发生了。阿韫去警局大闹了一通,无济于事。后来婆婆说快过年了,一家人还是要在一起过个年。我们就一起去带回了小若的骨灰。因为家里催着回去,我跟茱萸也回家了。”
“小若的事情对婆婆打击很大。办完葬礼,婆婆就卧床不起。不久,阿韫被梁家认了回去。那时候,我们才知道阿韫跟小若不是亲姐妹。有了梁家的帮忙,婆婆被接到C市来治病,但那个寒假没有过完就去世了。”
肖策不急不缓地说着,一直一直往前走,没有回头。
贺隼不禁想起他们因为龙山那个案子第一次争吵,她指责他永远站在高处,可以随意选择拯救谁,放弃谁。她说她是被选择的那群人中的一个,为了活下去就需要拼尽全力。想起前不久于丽丽的官司败诉,她喝得酩酊大醉,揪着他的衣服问他——
“我们是蝼蚁吗?”
她一直用的都是,“我们”。
两次,他在她眼里看到了同一种东西,像是一团黑雾,浓得化不开。他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此刻他终于明白,那种情绪是……
悲怆。
是带着绝望和倔强的悲伤。
贺隼唇紧抿,线条僵直,冷如冰棱。
林间安静下来,无人说话,只剩脚步声。
过了许久,肖策长舒一口气,终于回了头,“本来这些事情最好她自己告诉你。可是她现在情况不太好,我跟茱萸觉得最好让你知道。”
“什么意思?”冷若寒霜的脸上多了一丝紧张。
“她之前准备报复易光明。”
停顿片刻,继续道:“不过被茱萸发现,拦了下来。这是她第一次有这个念头,我跟茱萸都觉得这是个极不好的兆头。这几年,因为她的性格,工作上不顺心的时候不少,伤心沮丧经常,可是从来没有一次像这次这样。”
“我想,应该是于丽丽的遭遇让她想到了自己。六年前她最恨的一件事就是自己对小若的事情无能为力,后来才毅然决然地转到了法律系。在我们学校,转专业有一个条件就是必须原专业成绩第一。她付出那么多,就是一直在等能有一天能亲自为小若讨回公道。但是一旦她真绕过法律,动用个人审判,到头来最痛苦的人只会是她自己。”
“小若是她的心结。我们希望能让她把于丽丽跟她和小若分开,不要混为一谈。或者让她把注意力转移到你身上,让她有更多牵挂,或许能让她从这个阴影里走出来。”
贺隼下意识摸了摸衣服口袋,想找烟。他极少抽烟,只有在心里很焦躁的时候才会偶尔点一根。
然而口袋里空空如也。
心情一时更加焦躁。
贺隼眉宇紧锁,问:“小若的案子有转机吗?”
他需要知道她所苦苦追寻等待的东西是真的可以实现,还是说只是一场梦而已。
肖策从兜里摸出一张照片递给贺隼,照片里是一双布满伤痕的手。贺隼接过。
“这是婆婆葬礼过后,负责给小若尸检的法医偷偷交给阿韫的。小若身上有明显的约束伤,尤其是手腕上。我查过,能留下这种伤痕的,只有一种早已弃之不用的军用结能做到。到现在,这样的伤痕我遇见过两次。两次都是年轻女性,生前都遭遇过性侵。只不过案子至今未破。”
“我们第一次见面,也就是因为在一名死者身上发现了类似的伤,我去绯色接她,一起去警局。”
贺隼静静听完,将照片收好,“多谢。”语气郑重。
有贺隼在,或许小若的案子告破希望又多了一分,肖策不由松口气,“我只是做了一个朋友该做的。”
贺隼现在急需平复身体里的焦躁,转身离开。
“对了。”肖策开口。
贺隼停下,回头。
肖策直视着他的眼睛,“她有跟人同归于尽的念头。这个,我希望你知道。”
贺隼脸色一僵,半晌,微微点头,大步离开。
*
梁韫跟吴茱萸泡完温泉,回到房间里,正说笑打闹,忽然听到有人敲门。
吴茱萸离门近,过去开门。本来还满脸笑容,结果一看门口站着的一身烟味,脸色很不佳的贺隼,不自主收敛。
“谁啊?”梁韫在问。
门口两人的注意力往里移了一瞬。
“我有话要单独跟她说。”贺隼道。
吴茱萸猜到应该是肖策跟他说了小若的事情,点点头,“嗯。”而后直接离开了。
梁韫半晌没有听到回应,走了过来,正好看到贺隼进来关上门,吴茱萸已经不见人影。
“茱萸呢?”梁韫问。
贺隼就站在原地,看着她,脑子里闪过无数画面。他的目光终于透过了那云淡风轻的皮囊,看到了藏在皮囊之下的累累伤痕。
仿佛这一刻,他才终于认识了眼前这个人。
看他脸色不对劲,梁韫心提了起来,走过去,“你怎么了?”
刚到他面前,手腕突然被他一把握住,猛地往前一带。
梁韫跌进他怀里。
他紧紧搂着她,后背挺得笔直,让她稳稳靠在他心口,与以往的亲昵依赖不同,这是一种保护的姿态。
她有些懵。
“梁韫。”
“……嗯?”
“留在我身边,哪儿都不要去。”
第44章
晚来天欲雪。
天阴阴沉沉的,夜来得格外早。
没过多久,雪开始下,纷纷扬扬落在树枝上,落在地上,落在透着温暖光芒的落地窗前。
房间里宽敞明亮,冷淡色调。
一声窸窣轻响,一件红花浴衣被剥落在地,落在清瘦脚背上,簇着一双匀称修长的小腿。
“唔~”梁韫难耐轻哼。
他的吻绵长深入,舌尖几欲顶到咽喉处,轻而易举让她乱了呼吸。
承受不住,她连连后退,他却步步紧逼。
退着退着,脚后跟突然撞到床边,梁韫重心不稳,下意识伸手揽住他的后背,却不想他却干脆带着她一起往后倒。
梁韫轻呼出声,吓得闭上眼睛,身下陡然一软,整个人陷进了被子里。
心咚咚咚地跳得很快。
不等她缓过来,他的吻已经开始往下,梁韫急喘着气睁开眼,手扶着他的肩,“贺隼……贺隼……茱萸会回来……”眼睛红红的,像是快要哭出来。
听见她带着哭腔的声音,贺隼手撑在她脸侧,抬起身,见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眸色陡转暗。
看他停下,梁韫松了口气,不过却被他的眼神吓到,将脸别开,努力平复着凌乱的呼吸,伸手去拽被子,想要盖住自己。
结果她手刚一伸出去,被人一把握住,摁在两侧。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