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同志认得邓大爷,因为他以前赶马车的时候,基本上是把马车停在供销社门口等客的,她把布拿了下来,“这布是的确良的,穿着舒服。不过价钱偏贵了一点,要六块八半匹,还得加布票。”
“我要半匹,你给我包好点,外头落雨,莫打湿了。”邓大爷没有丝毫犹豫,从夹衣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布包,一层一层的打开,把压得平平整整的毛票子和布票一张张搁在柜台上。
张同志特地给他找了块油纸布包好,
大家直接把布送到了裁缝铺,给邓大娘做一件褂子、一条裤子。邓大娘高兴得像个孩子,“嘿嘿,我有新衣服穿了。”
瞅着老伴开心的样子,邓大爷也直乐呵,一边抽着喇叭烟,一边看裁缝量尺,并交代裁缝别把衣服做太大了,免得穿着不好看。
为了方面陆晴川,回来是走的落烟坪,由于路太烂,牛车上不去,陆晴川下车帮忙推了一段,裤子上粘满了黄泥,一下车就被郭秀秀嘲笑了。
“哟,其实城里人也跟咱乡下人没什么区别嘛!”郭秀秀望着她狼狈的样子眉开眼笑,像捡了十斤白米似的,陆晴川接过陈小凤端来的一盆热水,冲洗着腿上的泥,慢悠悠地说:“人与人之间的区别,是品性,而不是地域。”
“地狱?”郭秀秀脖子一梗,“陆晴川,你这种道德败坏的才下地狱呢!”
她的误解让陆晴川很无语,跟陈小凤相视摇头,郭秀秀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她们再解释也是惘然。陆晴川推门进屋,跑了一大圈,衣服都湿透了,得换下来。
郭秀秀以为她想躲,像只老鹰张开双臂挡在门口,“怎么,骂了人想跑?当我们落烟坪的人好欺负啊?”
“你讲点道理好不好?川川说的地域不是这个意思......”
陈小凤最见不得陆晴川受委曲,可没等她说完,郭秀秀又爆炸了,“她咒我下地狱还能有几个意思?”
“她说地域,你就理解成下地狱,那你姓郭,我也没见你背口锅跑?”
背后悠悠响起的男声让三人不约而同地回过头去,只见钱志彬波澜不惊地背着双手,“还说你是念过高小的人,我看比我们学校的孩子还不如,现在的文盲,就是将来的流氓。”
被喜欢的人当着情敌的面羞辱,郭秀秀气得一蹦三尺高, 脑壳也开始短路了,“马南湘说得没错,你们两个果然有一腿,臭不要脸!”
“你!”陈小凤准备冲上前去,被陆晴川拉住了,有钱志彬在,相信最后吃亏的还是郭秀秀,她越是嚣张,后果会越惨。
只见钱志彬冷冷一笑,“我们有一腿又怎么样?总好过你,连个有一腿的人都没有。”
郭秀秀指着他连说了好几个“你”,浑身抖得跟筛糠一样,最高兴的莫过于陈小凤,这丫的动不动跟川川作对,今天总算是让钱志彬给收拾了,真是应了那句话:一山还有一山高。
当事人陆晴川反而不恼,说实话,像郭秀秀这样率真的女孩子如同一股清流,无论是在眼下,还是在几十年之后,她们都是稀有物种。因此,她很欣赏她,虽然时常让她顶心顶肺,这种喜欢却日益加深了。
她麻利的换好衣服出来,那对欢喜冤家像两只大战过后的鸡公,胜者得意洋洋地坐着,败者垂头丧气地站着。还别说,这两人斗嘴的样子真有那么几分夫妻相,不过暂时时机未到,陆晴川决定先回避这个问题,“钱老师,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学校已经停课好几个月了,孩子们的功课又落下不少。前两天老支书跟我商量,说雨势小了,该上课了。”
提到学校、孩子时,钱志彬就像变了个人似的,面色柔和了,连刻薄的语气也相对舒缓了。或者,每个人的心底都有一颗柔软细致的点,只要触碰到了,便不一样了。
第二天一早,钱志彬又出门了,上课得准备书本、教材。如今全国大范围的停课,这些东西不好找。
吃过早饭,学校门前热闹非凡,知青们在陆晴川的带领下,往三四寸厚的泥泞里填石头,这样方便孩子们上学。
陈小凤及梅素素宿舍四人一起四处找石头,胡向前带着杨卫国、王威负责把石头抬回来,其余人等铺路。
原本莫宝珍也是分去找石头的,却因为曹格里,她死活赖在铺路组,好像一秒钟不见心上人,就会少块肉似的。
然而,她那位心上人的想法似乎与她的略有不同,不停地指使她干活不打紧,还不忘处处挤兑陆晴川。这也难怪,毕竟胡向前不在,他可以胡作非为。
“川川,我们干这活,多少工分一天啊?”
第二百三十三章 铺路
陆晴川将手里的石头换了个边,让平整些的那一面朝上,嘴里徐徐答道:“这是为社会作贡献,没有工分。”
“什么?没工分?”曹格里将石头一扔,“干得这么辛苦,怎么能没工分呢?”
“如今队里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晓得,就算要着工分,也没粮食分你。”陆晴川吃力地搬起一块大石头,填进了一坑浊不见底的水坑里,坑里的水溢了出来,漫向曹格里赤脚边,“你看人家宝珍,从头到尾都没问过工分,政治觉悟比你高多了,连周支书和周队长都夸她进步大。”
得了表扬的莫宝珍兴奋得眉飞色舞,嘴上还很高姿态地说:“为人民服务,应该的。”
曹格里没好气地瞪着她,“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傻不拉叽的,还当自己是个宝。”
骂得莫宝珍委曲巴巴地低下头,轻声回应道:“有本事你也把自己当个宝呗!”
不料曹格里耳朵尖,把她的话全听了去,阴恻恻地走过来,“莫宝珍,刚才说什么?有本事再说一遍?”
“没说什么。”莫宝珍立马怂了,下意识地躲到了陆晴川身后,陆晴川晓得曹格里也就是见胡向前不在,爽爽嘴巴而已,故意激他,“老曹,你不想就不做,你不想干就休息去吧!”
曹格里对着她眨巴眨巴眼睛,仿佛听错了一般,“你说真的?”
“千真万确。”
陆晴川越是答得肯定,曹格里心里越是狐疑。不过,莫宝珍不是在吗?若是让她发现他轻而易举地被个小丫头唬住了,以后莫宝珍还不有样学样,还能对他服服帖帖?
这么一想,曹格里把泥手往衣服上揩了几下,极潇洒地对江柒仁他们说道:“那你们慢慢忙,我先撤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由于腿短,泥泞都没过小腿肚子。他却还偏偏背着手迈着四方步,滑稽的样子逗得众人忍俊不禁。
莫宝珍虽然脑子转弯比较慢,但她清楚胡向前什么都听陆晴川的,而曹格里则什么都听胡向前的。于是也顾不得大家笑话,深一脚浅一脚追上前去,扯住曹格里满是泥巴的后衣襟,低声劝道:“等下胡向前就回来了。”
她的话让曹格里身子一顿,他对他们老大的忠心可是天地可鉴,但话从莫宝珍口里说出来听着很不是滋味,好像他很怕胡向前似的,尊重跟畏惧是两码事好么?“我不晓得他会回来?”
莫宝珍听出他不快活了,心里一慌,脑壳也跟着短了路,“你不听川川的话,他回来了指定踢你屁股。”
“哎哎,你哪只眼睛见到他踢我了?”曹格里不耐烦地瞅了她一眼,伸伸胳膊扭扭腰,转身往回走,“说你蠢,你还不承认?你以为我真会走吗?主席挥手我前进,上山下乡闹革命,为主席做事是我们无限的荣光,我就是试探一下你而已,想不到你居然这么不信任我,太让人失望了!”
“我!”莫宝珍望着他渐远的背影,愣在原地好半天,继而欢天喜地跟上前,只要曹格里不挨胡向前的骂,朝她发点小火有什么大不了的?
陆晴川和其他人等早已司空见惯,大家又开始紧张有序地忙碌起来。
雨实在是落得太久了,路既泥泞不堪,又布满了坑洼,几乎整条路都要铺上石头,所以进度很慢。一群人忙活了大半天,才铺了不过十几丈远。
“川川,大半个生产队的大石头都被我们找光了,现在只剩下河泊里的鹅卵石了。”陈小凤汇报道。
鹅卵石又小又圆,铺起来进展会更慢,陆晴川用衣袖揩了揩挂在下巴上的汗,“挑大块的拉过来。”
眼下离修水泥路还远着呢,不如大家辛苦点,一次性把路铺好,以后孩子们上学就方便多了。只是干狗岭在东,学校在西,石头挑过来不容易,陆晴川又调了四个人过去帮忙挑石头,顺便交代道:“凤姐姐,河里涨水了,你们捡石头时小心些,也跟老胡讲一声,一回让大家少挑点。”
话未落音,只见不远处一队人挑着担子鱼贯而来,领头的是周天。他笑着抱怨道:“晴川,你很不够意思啊,这么大的事,也不通知我们一声。老支书和周队长特地派我们来助阵呢!”
“哪是什么大事?我们自己住在学校,路太烂,出入也不方便。”陆晴川不愿意领受功劳,周天性子直爽,“不管你的本意是什么,反正在我们看来,你们就是在为我们做好事,我们也必须参加,大家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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