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保生心知肚明,这女伢子哪是请他来抓主意?叫他处理林大军还差不多。难怪天天让他签名,为的就是这天吧?小小年纪,很不简单。
“应该是林会计记错了,等我回队里就找他说一声。”
有了周保生的承诺,陆晴川甜甜地说道:“谢谢老支书。”
回到学校,陆晴川把马南湘写信给她哥哥的事告诉了陈小凤,并立马写了封信给父母,让他们多留意陆晴朗的动向。陆家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但也不可能让马南湘这样的破鞋进家门。
夏天的雨来得快,走得也快。前一天大雨磅礴,第二天又是艳阳高照。禾场晒到中午才干,陆晴川让杨卫国、王威先把没晒干的谷子摊开,谷堆中间已经开始烫手了,再不晒就得爆芽了。
听送谷子回来的人说,这季早稻最多还有三天,就要收割完了,说明陆晴川她们在禾场上工的时间最多只有六天了。
陈小凤不由得担心起来,“不会收完了稻谷,就没活让我们干了吧?那我们以后吃什么?”
到现在她才发现,以前想得太天真,以为上山下乡了,就会有干不完的农活,挣不完的工分,肚子管饱,现在看来,不是那么回事。
“稻割完了,把晚稻插下去,还要收割黄豆、挖红薯,事多着呢!”陆晴川安慰着陈小凤,不过,她说的也是实事。
六天过后,最后一拨稻谷入了仓。周保生、周麦生巡视着满仓满囤的谷子欣喜不已,今年的早稻收成是近十年来最好的,要上交的公粮终于不用欠烂帐了,希望晚稻也能来个大丰收。
“三哥,不如明天我们把公粮送出去?这么多粮食放在队屋里,总觉得不踏实。”
周麦生背着手说,周保生也正有此意,迟早要交的,早送出去早安心。插秧不用拼力气,讲的是手快,女人比男人更在行,“那就明天把那些精壮男劳力抽出来送公粮去。”
那时乡下只有板车、牛车,但山路崎岖,粮食洒了捡不起来。所以交公粮都是靠人力挑到乡里的粮站的。
这天知青组的任务是割黄豆,陆晴川一大早上队里领了6把镰刀,有些锯齿都卷了。大家割稻割累了,谁有那个闲心磨好再上交队里?
黄豆梗子硬,比水稻难割多了,刀不磨利点影响进度,今天的工分是按面积来分配的,磨不起洋工。他们不光包割,还要包挑回公家禾场,包晒干入仓。
大家商量了一下,陆晴川包晒,杨卫国和王威个子大,包挑,其他人的包割。
下午两三点,太阳正大,黄豆壳自动爆开了,黄豆啪啪往外跳。陆晴川见时候差不多了,背着连枷上场。那是一种竹制的农具,用长长的竹杆做把,顶端用竹销连接在一起的竹片会整块转动。
陆晴川手一扬,竹片就敲打在晒得即将爆开的豆夹上,黄豆一粒接一粒地蹦跶出来。
一面敲完后,她用木制的扬叉把豆茬子翻了过来,继续敲打两遍,争取把豆夹里的豆全部敲出来,这都是队民们辛辛苦苦种出来的,不能浪费。
把空豆茬清理出来后,还得用风车过一遍,将打烂的豆夹、烂叶子、泥巴灰全分离出来,剩下就是干干净净、圆滚滚的豆子了。
“哎呀,川川,你的手怎么肿了?”陈小凤抱着陆晴川肿胀的手臂看来看去,“我去烧点热水给你敷敷。”
“不用,过两天就好了。”陆晴川拉住她,陈小凤也好不到哪里去,两手都是血泡,豆夹在手臂上划满了血印子。
“要是让陆伯伯他们看到你这个样子,肯定心疼死了。”陈小凤本以为晒黄豆跟晒谷子是一个道理,想不到也这辛苦。出门之前,她答应过喜莲伯娘,要好好照顾小丫头,现在却全是她在罩着自己,到时候怎么跟他们交代?
第七十三章 收条丢了
有周保生的介入,工分的事很快解决了。
林大军还专门跟陆晴川说明了情况,“这事都怪我,忙忘了,少记的15分已经加上去了,抱歉啊!”
抱你妹的歉,你那点龌鹾的心思当我不晓得?陆晴川甜甜答道:“没事,以后别弄错就好。”
“那肯定不会的。”林大军还想多说几句,陆晴川已经走出了办公室,他自负的笑笑,就凭他的皮相和能力,这个婆娘配他还差了那么一丢丢。
今天的活仍是割黄豆,陆晴川领着一堆人往地里赶,黄豆这里一块那里一块,落烟坪的地理位置她熟,省得大家为了找地方而浪费时间。
“川川,你看!”
陈小凤手指的方向是一块水田,五六个男男女女弓着身子插秧,那个皮肤最白净的就是马南湘。
“哈哈!”曹格里笑得幸灾乐祸,“居然想靠男人上位?男人是最指望不上的生物,不晓得吗?”
呃……陆晴川满头黑线,“你不是男人吗?”
“卧槽,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曹格里话没说完,看到胡向前一脚踹了过来,急忙闪到了陆晴川身后,握着拳头喊口号,“给我镰刀,我要割黄豆,我要挣工分!”
“你是猴子请来的逗逼吗?”陆晴川被他逗乐了,把镰刀发了下去。
“川川,我还是跟你一起晒豆子吧!”陈小凤想起她肿胀的手臂心里就难受。
陆晴川摇摇头,农活干多了就习惯了。
她把禾场打扫干净,晒上了昨天收的黄豆,恰好周保生风风火火地走过,“老支书,等一等。”
“你要问昨天的工分吧?”周保生笑呵呵地问,这个女伢子,精!
陆晴川从布袋里掏出小簿子和钢笔,“是啊,大家干得辛辛苦苦,漏了就不好了。”
她的矛头还是指向的林大军,周保生装作听不懂,“昨天割豆子带晒豆子,一共是60分,你按劳分配就是了。”
陆晴川迟疑了几秒,割黄豆比晒谷子辛苦多了,挣的工分居然还少!不过她没有发问,割黄豆是按丈量的面积给出的工分,挣得少了,只能说明他们干活慢,怨不得谁。
在簿子上记下了时间跟分数,她把簿子递过去,“老支书,麻烦签个字。”
周保生打着哈哈在上面签了名,“你这个小女伢子啊,了不得!”
这时,对面堰塘边一个男人跑得并头发都竖起来了,“老支书,不得了了,大事不好了!”
等他跑近了,陆晴川才看清,这男人叫周天顺,按照辈分,得管周保生叫三伯。
周保生背着手问道,“出什么事了?”
周天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林大壮两口子打架,他家婆娘跳井了。”
“跳井?为什么跳井?人怎么样了?”周保生顿时慌了神,连着问了几个问题,陆晴川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她记得林大壮一直嫌他婆娘周冬桃连生了两个女伢子,特不待见她。
“人是救上来了,但林大壮见不得冬桃,又把她往井里推,一群人摁都摁不住。问他为什么又不说,你快去看看吧!”
“好,我这就去。”
望着两人匆匆而去的背影,陆晴川提着的心放了下来。在落烟坪,周保生就是神,无论哪个都听他的,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事。
可是,没过多久,一大群人吵吵嚷嚷地聚到了队里办公室前的禾场。
“小陆,快去队里集合。”周天顺喊了一声,又往前面跑去。
陆晴川心里直犯嘀咕,这是出了多大的事,才会让全队人集合?
她迅速地把黄豆收好,放回谷仓里,集合归集合,她负责的东西可不能丢。
陆晴川是最后一个到禾场的。浑身湿淋淋的周冬桃跪在人群前瑟瑟发抖,旁边时不时要冲上去打她的林大壮被四个男人死拦着。
“好了,大家都安静一下。”周保生开了口,全场鸦雀无声,“是这样的,昨天粮站给我们打的收公粮的条子不见了。”
短暂的沉寂后,现场炸开了锅。
“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会弄丢的?”
“要是粮站不承认,让咱们再交一次怎么办?”
“反正哪个弄丢的哪个负责,咱们家是不会再交的。”
......
他们的愤怒不是没有理由的,落烟坪好不容易交齐了上半年的公粮,结余的不多了。而到公社报备交公粮的日子是统一的,现在收条不见了,要是粮站的人黑心,不承认他们交了公粮,那简直要了所有人的命。
周保生示意大家安静下来,“事情是这样的,昨天送粮的人里,只有大壮背了个布包。大军怕汗把收条汗湿了,就交给了大壮保管,今天早上大壮才发现收条丢了。”
“都是你个臭婆娘,我回来累得快死了,叫你帮着把收条收好,就被你弄丢了,你怎么不去死?”林大壮面目狰狞,骂得咬牙切齿。那么多谷子,他怎么赔得起?
周冬桃不敢看众人,她勾着头,抽抽搭搭地辩解着,“这事能全怪我吗?你明明看到我在给花儿洗澡,也不把袋子放高点,要不怎么会被华儿拿走?”
华儿是他们三岁的女儿,身子小,脑袋大,现实版的小萝卜头。花儿是华儿的妹妹,刚一岁,眉心有颗血痣,红艳艳的,非常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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