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你才怪,杀只鸡你得吃掉大半,浪费。吴翠花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林大军见了,不动声色地用胳膊肘顶了她一下,东西吃了,话干吗不说漂亮些?“行,以后杀鸡了叫大家一起吃。”
“吴大妈,谢谢你们的款待。”陆晴川客客气气地说,一餐吃掉这么多东西,估计吴翠花呆会儿得心疼得抠烂他们家那堵泥墙。
“其实林会计一家人挺好的,”莫宝珍开始发表自己的观点,“他给我记少工分的时候,我恨不得咬他几口,现在看来,他应该是不小心的。”
“对呀,能填饱你肚皮的,都是好人。”梅素素揶揄的同时,不忘拍拍她的肚子。
莫宝珍郑重其事的点头,“我妈就这么交代我的。川川,以后有这么好的事,一定要带上我。”
陆晴川答应了,“你们慢慢聊,我和凤姐姐还有事,先走一步。”
她不放心周保生,决定过去看看情况。
禾场上,伍月婵抱着周天福焦急地走来走去。
“月婵伯娘,老支书没回来?”
伍月婵不停地朝禾场下面望,好像眨下眼睛,周保生就会突然出现在回家的路上,“都这个点了,还没回来,快把人急死了。”
这正是陆晴川担心的问题,白天给林大军一通挑拨,周乡长火气正旺,大概也不会听周保生的解释,这么晚没回来,出事的概率很大。
但她不敢把林大军的所作所为告诉伍月婵,林大军是周保生眼里的红人,单凭她的一面之辞没有任何说服力,搞不好还会让伍月婵对她有看法。
“伯娘,是周乡长叫去的,能有什么事?”
陆晴川陪伍月婵到十点,周保生仍然没有回来,大晚上的急也急不来,如果天亮还没见着人再说吧!
她回到学校,破天荒地见到了钱志彬。他坐在院子里一动不动,好像是在等她们。
陈小凤不敢说话,这位钱师兄跟炸了毛的鸡公似的,惹不得。
“钱老师,有事吗?”陆晴川不怕他,钱师兄虽然说话难听,但心好。
“周保生是不是要遭殃了?”钱志彬无意中听到周保生被乡里拘留了,急忙赶回来摸摸情况,得到的消息全是丢了收条被传话,他晓得没那么简单。
因为这件事与林大军有关,陆晴川不想让陈小凤掺和进来,“凤姐姐,天色不早了,你先睡。”
陈小凤乖乖的进屋休息。
陆晴川把今天跟林大军出门的所见所闻选重点告诉了钱志彬,她认为钱志彬是可以相信的人,他若不是真心关心周保生,就不会专程为这事赶回来。
“我早就发现那人不是个好东西,周保生还偏偏拿他当个宝,这下让人给阴了吧?活该他倒霉。”
陆晴川似乎已经习惯了他说话的方式,也不计较,“你是不是有什么好办法救他?”
“我又不是神,能有什么好办法?导火线是那张收条,又被林大军把粮站与这事相关的主任和司磅员全得罪了,等待周保生的只有死路一条。”
正巧陆晴川没有想好如何处理那张收条底单,钱志彬一看就是有主见的人,不如两个人合计一下,“如果我说收条底单在我手上呢?”
钱志彬的双眼紧盯着陆晴川,“你说真的?”
“嗯。”陆晴川把如何得到收条底单的事也和盘托出,只是隐瞒了那封举报信。
“多亏你,周保生这回死不成了。晴川,你明天跟我去趟乡里。”
陆晴川跟陈小凤交代了一番,跟钱志彬天不亮就出发了。
在粮站等了大半个钟头,黄芸芸才打着呵欠磨磨唧唧地进来,见到陆晴川,双目喷火。这个婆娘太放/荡了,昨天跟林大军卿卿我我,今天就换人了。
但她很快打消了给好男人林大军出气的念头,陆晴川绝对是为了收条的事而来,她可不想被人抓住破绽,丢了铁饭碗划不来。
因此,她选择了无视。
“黄同志,等等!”陆晴川和和气气的喊,人与人之间,在于沟通。
既然喊到脸上了,黄芸芸不得不搭理,“什么事?”
第七十九章 老支书回来了
仓库门口已经有一些送公粮的人在等了,陆晴川不会当众揭短,“有点私事需要找你谈谈,你放心,耽误不了几分钟。”
来之前,她和钱志彬商量好了,先由她应付,到了她应付不了的时候,再由钱志彬出马。其实她是怕已经弄僵的关系让这位毒舌男搅和得没有回旋的余地。
钱志彬也遵守了约定,站在一旁当个吃瓜群众。
黄芸芸做贼心虚,昨天急急忙忙把垃圾铲里的纸团泼到了茅屎坑里,现在自以为万事大吉,语气嚣张跋扈,“你没看到我忙得很吗?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
陆晴川走到她面前停下,用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纸团的事,好谈吗?”
黄芸芸脸色突变,她怎么会晓得纸团的事?这事要是抖出去,丢了工作事小,说不定还得被扣上帽子游街。
“你们跟我来。”
由于陆晴川担心把她逼得狗急跳墙,便给黄芸芸打了支强心针,“我的主要目的是讲和,不是举报你。”
黄芸芸没有怀疑她的话,要是陆晴川要举报她,直接把东西交给江主任就结了,没必要来找她。
把他们带进办公室,她关上了门,“把你说的东西拿出来瞧瞧。”
陆晴川明白,黄芸芸在套问纸团的来历。她会傻到不打自招吗?“是有人交到我们队民手中的。”
她将裱在十行纸上的收条底单缓缓打开,顿时,黄芸芸腿一软,瘫坐到椅子上。
陆晴川开门见山地说,“很简单,补开一份收条,我们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黄芸芸犹豫了,她在江主任面前说得斩钉截铁,落烟坪没有上交公粮,现在突然补开收条,就算她肯,江主任也不一定会认,“这样我会丢工作的。”
呵,就这么点尿性?陆晴川指指收条底单,“解决起来很简单!”
那时候很多部门开出的证明都不规范,黄芸芸开的收条就是用十行纸对折一下,中间加份复印纸。手工写好之后,把复印的那份扯下来盖个章,交给当事人,另一份留底。
见黄芸芸不明白,陆晴川接着说:“你照着这个再写一份,然后把底单交给江主任,告诉他你是在桌子底下捡到的,我手上的这份底单你自行处理。”
这样一来,黄芸芸只是工作上出了小失误,没有导致严重后果,相信江主任最多口头说她两句而已。
黄芸芸想不通,为什么陆晴川要帮她?
“我说过,我的目的是拿着收条救人,不是要闹事。”陆晴川确实是这么想的。
黄芸芸低头思忖了片刻,不声不响的按照底单重开了一份收条,盖上了公章。
接过收条的一刹那,陆晴川忐忑的心终于安定下来。有了它,周保生就有救了。她的视线落到了公章上,似乎想起了什么,下意识地把收条贴向了钱志彬脸上。
“干什么?”钱志彬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
陆晴川把收条收好,一团疑云搅得她心神不宁,“先去公社吧!”
虽然陆晴川昨天没跟周煌辉说过话,但周乡长记得她。因为她跟林大军一起来的,他把她当成了举报人,“陆同志,周保生的事正在进一步处理中,请你相信,我一定会给落烟坪的队民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我看欠处理的是你,白长得那么大个空脑壳。”
钱志彬对谁说话都是这个态度,陆晴川担心他闯祸,急忙说道:“周乡长,请问我们要怎么做,组织才相信他?”
周乡长一怔,这女伢子昨天举报,今天搭救,到底唱的哪一出?“陆同志,是不是有人威胁你了?不要紧,跟我说,我替你做主。”
面对陆晴川的“变卦”,周煌辉想到的只有这个。
陆晴川哭笑不得,“周支书真的是个好人,这次收条弄丢是个意外,闹自杀的队民也还活着,因为她找到了收条。”
看着手上薄薄的纸片,压在周煌辉心上的大石头落地了,整个事件的重心就在收条上,收条找不到,他也很难跟上面交代,“那粮站那边的存根找到了吗?”
“找到了,底单掉到了桌子底下,司磅员今天早上找到的。”陆晴川不慌不忙的回答,她原本准备带周冬桃一起来的,后来一想,证据太齐全反倒招人怀疑,公社不信,可以派人去查。
果不其然,为了确认事情的真实性,周煌辉专门派了人去粮站和落烟坪,得到的回复与陆晴川说的完全一致。
既然落烟坪的公粮按时交上了,队民的性命也保住了,再审查下去没有意义。
周保生在第二天被放了出来。他早做好了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准备,所以在重见天日这一刻,关心的仍然是那张收条,“周乡长,我们生产大队的公粮真的交了,还望组织还我们一个公道。”
周煌辉性子直爽,做事、说话不拐弯抹角,“收条已经找到了,是你们队里的钱知青和陆知青送来的。”
原来是他们!周保生心里莫名的失落,他以为是林大军呢!不过转念一想,村里的那一摊子事够林大军忙活的了,估计他抽不开身,就让陆晴川和钱志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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