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谣应声。
在玄关换过鞋,开门,十一月天气微凉,廊道天窗透视着秋空高而宽阔。
天高云淡。
不知从何而来的风穿堂而过,又不知卷了哪一扇的窗户撩了哪一道的帘栊,四下间此起彼伏是撞击的噼啪轻响声。
循着风的来向,她下意识地侧首。
便撞见另一侧的另一道门,是严丝合缝的安静。
空无一人的安静。
脚步停顿了一下。
这三年,每每她从这道门前走过,她都清楚地知道,其后是空无一人的安静。
他其实是回来过的——虽然次数不多,甚至可以说是很少。
然而每一次她都会提前得知。
提前得知,然后回避。
虽然是信息时代,虽然有彼此的一切联系方式,虽然是一扇门与另一扇门之间的距离。
似乎很近——
也确实很近。
但一个人如果打定主意要躲另一个人,只要她想,总能找到无数种借口。
无非是,愿意或不愿意的区别罢了。
那个时候,假装很忙,不愿与他见面。
……
思绪略微地停滞,直至“叮”一声脆响地打断,电梯停靠在了七层。
顿了顿,童谣抬脚走了进去。
……其实很辛苦。
原本下楼买料酒也就几分钟的工夫,然而到小区旁边的便利店——卖光。
于是她只能舍近求远,走了一段路去最近的一家商超,然而时间是周六中午,人流量的高峰,商超也是人满为患。等童谣买完料酒出来,时间已经整整过去了四十来分钟。
再回家,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童春江笑声很爽朗,“手气好而已……再来再来。”
在玄关的入口,童谣微微驻足。
……有人来了。
不怎么关心,只是停了停。她走向厨房,把料酒放到调料的一边。沈月明看了看她,下巴朝旁边切好的水果上点了一点,“端给你爸爸。”
童谣点头。
端好水果,她朝客厅的方向走去。
光线雪亮而无处不在,填满了每一个角落与空间。从厨房到客厅,手端着水果,她只漫不经心地朝前走着。
到了摆放象棋的茶几前,她才终于停了脚步,把果盘放上去。目光垂落,无意地扫过童春江对座的茶几下方——是包裹在西裤里平直修长的两条腿。
再无意地,童谣抬眸。
便径直而无防备地撞入男人一双形状漂亮的凤眸里,半笑不笑的,陆知行掀唇,出腔是缓慢而又悠然的吐息,“——谢谢谣谣。”
如被人按了暂停,她的步伐僵直在了原地。
而陆知行伸手,修长的指拈过果盘里的一颗樱桃,并不急于去吃,只是任指腹摩挲着,唇角噙着丝笑意,疏淡而不明朗。
童春江却是捕捉到了女儿脸上滞住的表情,爽朗地笑了两声,“这才一看到小陆,谣谣就高兴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童谣,“……”
神志从最初的怔忡中回笼,她看了看陆知行,“知行哥,你为什么会回来的。”
陆知行瞟她一眼,不答反问,“我为什么不会回来?”
“就是,”童春江也帮腔道:“小陆就住隔壁,当然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
童谣,“……”
只是——
她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
还是高一时买的。
还有她的头发……
还是前天洗的。
还有,
最近秋晒,她体育课忘记涂防晒,脸上有轻微晒伤。
不过不往近了看,应该是看不出来的。
想到这一层,她迅速往茶几外退避三舍。
陆知行,“……”
无声息地,他眉目扬了扬。
她那是什么反应?
手上结束了一局棋,童春江很自然地转头看向童谣,“谣谣也来下一局?”
“不会。”
童春江随口道:“不会可以学嘛。”
在童春江夫妻的认知里,自家女儿本就是随便学学就能学得很好的那种类型。
“不学。”
童春江,“……”
不学就不学吧。反正童春江性格是没所谓惯了,于是也就随她折步回房间,又继续招呼陆知行,“来来来,刚才几局是我手气好,咱们再来一局。”
随着童春江出言,陆知行原先一直凝定在那道纤细背影上的视线才无声收回。
而后他唇微掀,嗓音温和有礼,“是叔叔您棋艺精湛,跟手气没多大关系。”
“哎,小陆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顿了顿,童春江道:“小陆啊……有时候做人也不要太实诚了。”
陆知行,“……”
回到房间,童谣动作利落地翻出免洗洗发露喷雾。
对着镜子,她认真严谨地对准头发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全喷过一遍。
接着翻出气垫,认真严谨地对着脸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全擦过一遍。
最后她垂下眼眸,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衣服。
童谣,“……”
无缘无故换衣服,大概会让人觉得莫名其妙。
然而一边这样想着,她一边却走向了衣橱的方向。
拉开门,满满当当挂了一列的,是沈月明给她买的衣服,各种各样,从初秋的薄款雪纺到深秋的羊绒布料,一应俱全。
鬼使神差地,她拿了最贴近当下时令的一条,站直在穿衣镜前比对。
孔雀绿的颜色,柔软而光滑的丝质缎面,外层罩着层材质不明的纱,星点明亮。衬着她砖红的粗织毛衣,平白便添增了一些的温柔。
对着一面长镜,她微怔了怔。
只是换半身裙的话……
咚的轻响却打断了思绪。
紧随其后响起是他轻却有力的声音,“谣谣?”
没半点犹豫,童谣迅速把那条裙子塞进了衣橱里。
对着镜子,她又很仔细地确认过了一遍:喷过免洗喷雾后头发干净,晒伤的痕迹也被气垫完全遮住。
确认无误,她这才若无其事地走出,门只开了一半,“知行哥。”
陆知行凤眸低了低,瞥向她,“吃饭了。”
童谣应声。
透着那一道缝隙里的空间,陆知行眸一转,无意便瞥见了陈列柜旁堆着的三只纸盒。
一样的尺寸和形状,一样的包装,一样的顺丰贴条。
没想太多,他只是随意地问:“快递盒不丢?”
童谣起先还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而后他修长的指往里略指了指,她才循着他所指的方向望了过去。
齐齐整整的三只快递盒,堆积摆放在一起——都在陈列柜的一侧。
是他……给她的生日礼物。
一共三年的。
他一年一年地寄,她一件都没拆。
原先是不想拆。
后来不拆成了习惯,放在那里日复一日落着灰的包裹也如跟整个房间融二为一——慢慢地,也失去了作为礼物所应有的存在感。
她内心的湖水唯独在一年一度的那一个节点,才会被投掷的石子激起片片的涟漪。
只是瞬间,却又沉寂。
只是现在,被他蓦地指出——虽然他似乎还不知道那是什么——她却立时提起警惕。
“我,”她卡顿一下,迅速地说:“我忘了丢。”
随着她不自然的态度,那双形状漂亮的眸眯了眯,男人眼底意味渐深起来。
她堆在那的三个快递盒,跟他给她寄生日礼物的快递盒……似乎如出一辙。
眼眸收敛,他只是不温不火地嗯了一声。
见他对此没有质疑,她提在喉间的呼吸才缓慢地平复下一口气。
而后却听他话锋一转,若不经心般地问:“今年送你的switch好用吗?”
“嗯,”童谣睁着眸,脸不红心不跳地点头:“好用。”
眼尾微挑起桃花瓣般的艳丽弧度,陆知行朝她面上瞥了瞥,目光带着散漫笑意,“去年的手表呢?”
她继续点头,“很好。”
那黑眸凝在女孩面上几秒,他薄唇边忽而勾起徐徐的笑,“抱歉,哥哥记错了……手表是前年送的。”
童谣,“……”
顿了顿,他声线却又上挑着,话在唇边一转,“——还是今年送的?”
童谣,“……”
知道他是故意在诓她,偏偏她也被成功诈出。童谣遂不再搭腔,只是垂眸。
那柠檬与橘的香气便悄然而无声息地逼近,陆知行俯下身来,觑着她脸颊,声音亦薄淡如雾地落下:“哥哥送了你三年的礼物,你就一样都不拆?”
作者有话要说: 嗯,陆哥哥追着谣谣回来的这天会表白,就这两章吧。
陆哥哥:提前拜访岳父岳母。
谣妹:哼哼o( ̄ヘ ̄o#)。
陆哥哥:礼物不拆,当场逮捕。
谣妹:嘤嘤(╥╯^╰╥)
第85章
童谣, “……”
她确实是一样都没拆。
不拆礼物, 当场逮捕。
距离很近, 陆知行视线散落:她微垂着脸, 浸溺在门侧昏淡朦胧的光线里, 脸颊与下颌弧度均极柔美,冲减了一分与生俱来的冷淡容色。
更遑论此刻是撒谎被捉包——因而整个人也如被心虚的光团所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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