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童谣把他的手拽过来,又把东西塞进去:“不过被你摔坏了。”
战克,“……”
“你自己摔坏的,自己负责修好。”
战克低眸,凝着手心良久,短短的手指缓缓地合拢。而他抬眸,“谢谢。”
童谣点头,沈月白与沈月明交换了个眼神,手落在儿子肩膀,满目欣慰。
一行人在机场告别,跟着童春江夫妻,童谣转身欲走,忽而听战克在她身后喊,“……谣谣姐!”
遥遥地,童谣回眸。
另一侧,战克手抱着高达,冲她幅度很大地摆了摆手,朗声,“我会试试的!”
愣了下,对着战克,童谣单手比了个OK。
“实践出真知。”童谣说。
-
在那之后,有很长的时间,陆知行都没有再出现。
这样说也不确切,毕竟他不是真的消失不见,而仅仅是消失在了童谣眼前。
户口本上身份证上他仍旧有名有姓,他的同学,师长,朋友,亲人——跟他熟知的其他人也仍能天天,或者至少隔三差五地与他见一次面。
他只是消失在了她的世界。
无声无息,无知无觉。
无人发现,也无人知觉。
寒假短暂,不多时就到了下学期。冬去春来,藤本植物纷纷地回绿与抽蕊,是人间漫漫的三月天。
春生,夏长,秋收。
四季在轮换与更迭,不管谁走或是谁来,不管谁回头抑或是离开。
从一楼到七楼,再从七楼到一楼,一天上上下下来来回回好几次,日积月累是千次进而万次。鞋子踏进家门前,无意或有意,童谣往侧边瞥。
——没有动静,空空如也。
有分秒,她的目光停栖在锁眼位置。
继而沈月明的声音在几步之遥的地方响起,“……谣谣?”
侧过脸,童谣走进玄关,轻轻的“咔”的一声,门锁与锁眼相互齿合,锁落了进去。
夜间入睡,灯关了而窗帘未拉,入目便是映在透明玻璃中的婵娟明月。
月光皎洁,过了重重都市灯光过滤再落到榻上只余薄雾般的寡淡白光,冷白,隐晦,而不甚的分明。
童谣保持着仰睡姿势,眼睛没闭,定定地对着天花板的方向。
片刻后反应过来,她转过头。
映入眼帘的是头埋在被褥里的牛玩偶。虽然头部深深地埋进了床褥,但牛角边的汗珠仍然清晰可辨。
她伸手出被子,把牛的身体翻了过来。侧着身体,牛玩偶的脸正对着她的脸。
童谣手指戳戳玩偶脸颊——是很绵软的很温柔的触感。反复戳着戳着,那动作在指间忽然就停了下来。
她的指腹轻触在玩偶棉材料构成的柔软脸颊。
唇微动,童谣轻声地道:“你在……这里。”
手指往脸颊戳,半秒陷落在那棉花般的绵软中。
顿了顿,她出声,极轻极轻地问:
“你在……哪里?”
第20章
酷暑至, 酷暑走。
初中的第一年如流水般地行走, 从指间无声息地漫过。
当金风如手抚过漫山遍野, 初二下学期也亦步亦趋地到来了。
初二下开学后不久, 童春江在晚饭的时候无意地提了句嘴, 道:“前几天我在学校看到小陆了……在他们院一个博导带的团队里。问了下才知道,原来那个博导最近在做虚拟现实系统的研发项目, 准备申报国家科技奖。”
沈月明闻言微愣了下,“……你这么一提, 确实是有一阵子没看到人了。”
童谣落座在童春江夫妻身边,下颌小巧收敛在羊羔色的薄款针织衫里, 只听不言, 闻及此, 筷子便略不自然地停了一停。
……不是有一阵子;
是差两天就要八个月整。
没太留心,因而其后童春江再说了什么,便都只如雾般地落入耳中,隐约而不明。
“……大概是忙着做项目加班加点吧。话又说回来,博导一般不带本科生……特别那位姓刘的博导还准备靠这个奖去申请长江学者。”顿一顿, 童春江面上是少有的认真,悠悠一叹:“年轻有为, 后生可畏啊。”
-
入秋后不久,鹿门市步入多雨的季节。
缠绵,悱恻,细密而湿凉——这是秋天的雨,是与春雨的润物无声截然不同的质感与迹象。
一场秋雨一场凉, 气温亦随之骤降。
楼道的地板砖满是湿滑水渍与人的脚印,痕迹深深浅浅,在浅色的地面显得格外清晰。童谣走入楼道,伞如花瓣在手中收拢。
收好了伞,很自然地,她把伞对着地面甩了甩,到自家门口又甩了下。
回家,正厅无人,隐有声响自客厅传来。童谣往里走时,童春江夫妻正并肩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到童谣走近也未有动静。
经意或者不经意,童谣偏过视线。
便蓦然撞进了镜头的特写:是男人俊逸过人的一张脸,眸微垂而收敛,显得那般清淡而不经心,恍若是白鸟历经了久远的飞行,终于停下了它洁白的羽翼。
视线触及屏幕的这刻起,步伐迈开又如无意般地收回,若冗长雨季黏在了城市的上空,她的脚步黏在了地面。
在大屏幕里,现场是那样热闹的场合。
张灯挂彩,那是独属于成功者的快乐。
连标题亦是大红色,喜悦分明而不加遮掩:
“虚拟现实步入新时代:鹿门大学‘星云’系统摘得国家科技进步特等奖”
镜头剪影是一瞬,而后是整个团队一个个地扫过去,有礼仪小姐献证书,镜头转过每一格,均是盎然的笑意。
童谣定定瞧着大屏。
沈月明恰在此刻转了头,道:“……谣谣回来了啊。”她道:“我跟你爸正在看电视呢——你小陆哥哥的项目拿奖了,还是国家级的特等奖。”
童春江亦道:“没想到这个小陆年纪轻轻的,本事确实是不小……我本来还以为他就是进了刘博导的团队,结果他在团队里还是领队,是真挺难得的。”
闻言沈月明便瞟了他一眼,不冷不热地吐槽:“这优秀的程度可以跟当年的你比肩了,老童。”
童春江笑了下,把妻子的肩搂过来,语带深沉,“不愧是我老婆,说话评价都是这么的一针见血。”
沈月明,“……”
童谣,“……”
童春江夫妻正闲闲碎语着,先前的镜头退出,到了后台记者采访的一幕。
正装筒裙的女记者絮絮地问了些问题,陆知行薄唇掀了掀一一地答来。字字句句追随着声线落在耳畔,隔着一层薄屏两台音响,隔着约千来公里的距离——
也隔着差两天就八个月的间隔,再一次地,在她耳畔响起。
是熟悉的清淡,不温不火的悠然。
采访到一半,却是一道纤盈的身影小碎步地跑到了镜头跟前来。
明艳,鲜妍,原就极姣好的脸在细腻妆饰后愈显美丽而无懈可击。
何况手里还捧着美丽花束,与那张年轻美好的脸相映衬,一时间也分不清究竟是花比人娇,还是人比花美。
……云锦。
童谣看着屏幕里喜悦难以加以掩饰的笑脸,对应的名字便跃然而出现。
许是真的欣悦过了头,云锦捧花过来一路匆匆,甚至还绊到了什么险些摔倒。到陆知行跟前来时,云锦才瞧见一边正在采访的记者,于是很乖觉地避开了几分。
然而镜头精准捕捉,云锦的脸便被放大了数倍展现在屏幕前。柔光镀过的一轮,益发显得整张脸美丽而带着羞赧天然,舒服而不招人厌恶。
镜头至此戛然而止,而片段切换,剪辑拼接的是对其他团队成员和业内行家的采访,再接下来是女记者同主持人关于先前VCR内容的现场连线互动。
男主持道:“我注意到了,刚刚采访领队那位同学的时候,有个姑娘送了很大一束花过来啊。朝霞,你说——”
男主持作势欲言又止状,而名叫朝霞的女记者笑笑,并不接梗,反倒把梗丢了回去,“我说什么,朗云?”
男主持,“就是,这两个人是不是——”
女记者连线互动的地点在颁奖后台,这会儿正有其他项目团队的成员三两走过,有看完了全程的好事者便看热闹不嫌事大地亮嗓子,“是男女朋友!”
“送花的是女朋友!”
朝霞,“……”
朝霞转而对着镜头,笑了笑,语意深长,“这可不是我说的。”
……
后面仍有连线互动,交谈声明亮一如此刻客厅灯光,落在童谣耳中却如隔着浓白雾境的景物如隔着重峦叠嶂的山谷——隐隐约约,也模模糊糊。
屏幕切换到广告之前,画面转换,亮光渐暗。
连带着洒在童谣面上的光也一并暗了下去。
站在宽大的屏幕前,也如身置在昏昏的暗影里面。
送花的是女朋友。
送花的人,是他的女朋友吗。
-
节目播出的三小时前,首都电视台后台。
西装筒裙的女记者正在采访。而男人掀唇不疾不徐地回答,语气清淡而逻辑清晰,明明是高精尖的科技,被他轻描淡写道来却也似不再曲高和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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