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声一道,低低徐徐地开腔叫她,“谣谣。”
她闻声转头。
目光平视着前方,陆知行启唇,不温不火,“在我面前就算了,以后在其他人面前不许喝酒。”
显然:他大概是觉得她酒已清醒了大半,才说的这番话。
看了看他,童谣花了点时间去消化他的话。
脑内想的是:怎么都到她的梦里来了……他还不忘记教训她。
而且她今天也不是故意要喝酒的。
是因为言欢说那是凤梨汁她才喝的——后面她觉得味道不对还问了言欢,言欢又解释那款凤梨汁就是辣辣的。
这样想着,她出口问,很小声:“为什么?”
“……”
陆知行掀唇,“因为你容易醉。”
容易醉……其实还不是重点。
重点是醉了之后……
分出些许视线,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她却一脸的不知所以然。
陆知行,“……”
淡若无物的,男人收回了视线。
她凝着他的侧颜,想他大概是没有明白她的话。
困意卷上眼皮,她抬手打了个哈欠,揉揉眼,再小声地问了一遍,“为什么……别人不行,你就可以?”
握在方向盘的手顿了一下,他偏头,薄唇微动——却见她脊背完全陷落在柔软的靠背里,眼眸阖上,呼吸响动得均匀。
情况明显:睡着了。
陆知行,“……”
三,二,一。
七十五秒过,绿灯亮起,车辆缓慢地发动在车流里。
一路平稳到了番大宿舍楼的区域。陆知行长指曲起,侧过身,转到在副驾上小憩的女孩额前。
其实她的身高不算矮,此刻缩在不甚明亮的空间里,蓦然就成了很小的一团。原先是侧首对着窗外的姿势,他只甫一地靠近,那人却如心中有灵犀般的,骤然地倒到自己另一侧的肩上来。
只是她向来自持,连入睡都是如此,无论脑袋是往窗边倒还是往另一边倒——都只倒在自己的肩上,身体也始终坐得端正与笔直。
只有脑袋朝他身侧歪了歪,露出容色极冷淡而又极姣好的小半张侧脸来。巴掌大的,像荷瓣般的被收拢在柔软鬓发中,睫毛微垂,合起的是一帘的梦境。
呼吸均匀。
往上扫一眼,陆知行的手停顿在半空。
手将落而未落。
他微怔的一刻,本在暗色调靠背上小睡的人却睁开了双眸。
间距很近,她朝那悬空的手上瞥了一眼。
陆知行薄唇微掀,“谣谣。”
一声,话才一半,像黑色的逗号打在宋体字后,尚未说完,便戛然而止。
是她纤细的指,堪堪地横上了他的唇。
狭窄空间内,视线无声交接。
作者有话要说: 这视线一交接就是24小时【。】
第69章
陆知行的黑眸觑视过来, 那纤细的指横亘住了唇, 却不能横亘如能从喉骨间蹦出的声。
低而有声的, 他又叫她, “谣……”
那温凉指腹压得更紧, 她整个的人往他身前凑去,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他, 半晌,“住嘴。”
“……”
她又说:“不许说话。”
“……”
他一张俊脸上涌现出些许的无奈。
柔软的身在靠近, 有清淡的香混杂在凤梨的酒气里,随着她的动作一起, 极轻极淡地扑鼻。
如蛛网游丝, 在春日光风微动。
那若干缕的透明丝线悬在廊下时隐而又时现……
伴随着风。
晃神只两秒, 那香却又由近而飘远。
陆知行抬眸——她又坐直了一些些回去,唇上的指没有离开,眼眸里藏着水色,她仍警惕而戒备地盯着他。
风吹草动,是衣料摩挲在皮质靠背的声响。
她立刻靠过来, 指压在唇,“不许说。”
“……”陆知行:“我没打算说。”
“不许说没打算说。”
“……”
见他彻底缄默, 她这才满意,道:“从现在开始,我负责说,你负责听。”
陆知行只单瞥着她,没有说话。
没有言语交流, 他的想法并不能被紧盯着他的人所捕捉。于是话音洒落,而她挪了挪位置,让自己的身体往他的方向更靠近一些。
视线在极近距离的相触。
路灯极暗,照落在彼此咫尺间的侧颜,如能双双裁剪出一对的影子。
相对间是一览无余的截面。
纤细的白皙的肤,浅珠光的唇色。睫毛蜷曲着,在他眼前颤动的微微,像一只南美洲暴风雨后的蝴蝶。
她的指仍压在他的唇上,打量着他,也如在打量着经年未解的一道数学题般的认真。
于是她微微颔首,很满意地道:“现在我要睡觉了。”
“……”不用说她也可以睡。
陆知行挑了挑眉:虽然最开始是打算叫醒她……但也只是最开始的打算。
与他对视着,忽然而轻轻地,她启唇,
“所以……不要说话。”她的声音缓慢,一字一句,含糊而又清晰地:“让我做一个美梦,好吗。”
-
童谣梦见了……一个梦。
梦中的梦。
梦中她见到了他,被他不明何故地抱起来了——而这些都是在现实中不会发生的事情。所以在梦中,她很清醒也很明确:这只是一个梦而已。
一个……有他的美梦而已。
然而即便是入了她的梦,这个人也似乎不是那么的配合,甚至几度像是要说什么。而她隐约觉得那是些她不愿意听的话,因而她让他住嘴,好让她把这个梦继续延续下去。
但在这之后,却是一夜无梦。
直至鸣鸟细微而近不可察觉的啁啾玻璃珠般敲打在耳膜,叽叽喳喳的,热闹而又吵闹。
头有些昏沉,童谣慢慢地睁开了眼。
宽阔而呈流线弧度的前车窗玻璃,摆在前侧的餐巾纸,低眸:腰际横亘着宽幅的安全带,系得很牢靠。
很显然:这是在车里。
但是,她昨晚……
不应该是在清吧吗。
风驰电掣的几秒想不起太多的事情,下意识地,童谣朝左侧望去。
观察了她从醒来到四下打量这一系列的动作,陆知行眉梢轻挑,瞥着她,“醒了?”
仿佛是因为此时是清晨,人是刚从睡眠中醒转的松散,他撂下的声音亦是疏懒的,只带着声线一贯的清淡。像是天塌下来,他也能轻描淡写地叙述一般。
瞧见是他,也便如一盆凉水从头顶浇下。
她迅速地怔住。
而此时彼此相对,更遑论是在车内有限的空间,于是她眉梢眼角,每一个细微的动作便均清晰捕捉在他瞳孔,再迅速也逃不脱。
那收敛在陆知行眼眸里的光,便蓦然地下沉了一寸。
张了张唇,童谣低头,“……知行哥。”
低着头,她声音亦低低的:“你怎么来接我了。”
他不答,长手递了手机过来。手机未锁,屏幕亦是大亮的明晰。上面显示了通话记录,自上而下,男人的指腹停在手机的薄屏,一一而缓慢地滑过,似要让她看得清晰。
一共二十条的通话记录。十九条未接通,一条接通,接通时长1分15秒。
它们唯一的共同点是:都是她跟他的通话。
且除了最后一条接通——剩下其余,都是她打给的他。
童谣,“……”
见她逐一地看过,陆知行收手,不温不火地开腔,“知道我怎么来接你了?”
童谣,“……”
他斜睨着眼,薄唇吐字,一字一字清晰分明,“——是你叫我来的。”
她垂眸。
白纸黑字的记录,板上钉钉的没跑。
至于记得或者不记得,那根本就不重要。
抿了抿唇,童谣道:“昨晚的事谢谢你,知行哥。”
“不客气。”
她又道:“麻烦你送我回来。”
“不麻烦。”
“……”在他视线无法触及的地方,也在被暗色玻璃滤过的晦暗一团里,她微抿了唇。
类似的对话,像是以前也有过。
只是在此时再说,心境却大不相同了。
没有犹豫,童谣朝他示意一眼,“那我就先走了,知行哥。”
陆知行,“……”
她说着,伸手去解安全带,被男声一道叫住,“谣谣。”
童谣先解了安全带,然后才去看他,“还有事吗,知行哥。”
还有事吗……无声地,他眯了眯眸。
那反问的意思无非是,有事再来找她。
要没事……
思绪打住,陆知行偏首瞧她眼,开腔,声线上挑,“哥哥又是接你,又是送你,又是守了你一夜,”
他的话停顿在这里,视线亦朝她投来,不偏不倚。
那半句话便如苦水般不疾不徐地注入她耳朵。
不偏不倚朝她看来,他薄唇轻启,低低徐徐地问:“你就不对哥哥表达表达谢意?”
“……”眼珠转了转,童谣睁着眸:“你刚刚说的,不客气。”
陆知行,“……”
他言简意赅,仿佛好心提醒,“前面就是食堂,你可以请我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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