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放点头,莫名来了一句:“那我以前在你眼里是?”
“……妇女交际花。”
“你再说一遍?”
她小声:“妇女交际花。”
没办法,这是实话。
“我知道,很不中听。”顾匀佳抚着额头,“但这也是有原因的,不是我瞎胡扯。”
薛放:“原因?”
她叹气:“杜朝星、宝黛。”
顾匀佳想了想,这属于旧事重提、秋后算账了,应该是恋人的话题。她这样算是僭越了界限。
但人们对八卦的渴求总是不可餍足的。她也如此。
“杜朝星和你一起看电影。”
顾匀佳托着腮:“看的,貌似是我那部百合花开的电影。”
薛放沉默不语。
“嗯,当我没说。”
薛放突然开口:“其实倒也不是……”
顾匀佳硬着头皮接话:“你是说没有看那部电影么?”难不成杜朝星还在这事上摆了她一道。
薛放摇摇头:“是不仅看了那部电影,还把你所有参演的电影都看了一遍……但不是我们两个人单独,而是一群人,一群当时只能演群演却向往以后的人。”
顾匀佳愣了很久,说:“杜朝星,是我影迷?”她无法想象那样骄傲的杜朝星也会缩在一间屋子里看她的影片。
她明明还不如杜朝星。
薛放正色:“其实那时候你是很多人的偶像。”
这是薛放难得夸奖她的一次,而且是这样的严肃。但顾匀佳却不像想象中那样高兴,反而羞愧。她不知道为什么,能从薛放的语气中听出一丝丝失望。
失望什么呢?
她如今的现状吗?
她不得已岔开话题:“这么说,你和杜朝星还是北漂一族?”
“是,当初的一群人都是。”
顾匀佳头一遭听他说之前的事情,和她想象的很不一样。他和她的一路历程也很不一样。可能薛放才是大多数人遇到的真实情况,没有上天给予的机遇,没有善人搭一把手,更没有她一直嫌弃的所谓“好运”。
他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杜朝星也是。
薛放仿似陷入往日:“我记得大家当时一致好评的,是你主演的第一部电影,《冬至》。”
顾匀佳咽了一大口蔬菜沙拉:“嗯。”她点点头,将吃的半剩的蔬菜沙拉推开,笑笑,“下午还有工作,我得去补个午觉。”
话毕,她抽身离开。
她不需要补觉,她只是听不得别人说这些陈年往事。越说,她便越觉得现在自己的无能。她逃避的模样大抵像个懦夫,当没办法,这是她下意识做得最好的选择。
薛放盯着她的背影。
他知道顾匀佳在想什么。
但这番话他必然要说出来。
他不会忘记自己尚年轻的时候曾多少次翻看她的影片。那样肆意、靓丽的二十岁女生,不仅是他所喜爱的,同样是大众眼中的宝藏。人们爱她,因为她眼中永远不会磨灭的光亮。
但现在这种光亮黯淡了。
当她和他成为夫妻之后,薛放才发觉那样黯淡的顾匀佳早就没有了灵魂,他甚至怀疑自己之前所有的迷恋是否都只是因为那一双眼睛,而现在的执念,只是求不得。
后来他嘲笑自己想得多。
不论是不是所谓执念,他这辈子,总归不能再彻底脱离她。
可他还是有私心,他想再看见一次那样鲜活的顾匀佳。他之所以刺激她,也希望她能真正明白一件事。
她到底要什么样的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真是作者劲敌。
会让人觉得自己写的东西真烂。
我近期状态不好,
下一步可能会整理下大纲。
但不会断更。请放心。
——
另,容我说一句,
推文的那位小天使我已经发现你了。
诚挚的感谢。
这样的肯定真的给予了我莫大的鼓舞。
第25章
顾匀佳难得做了一场梦。
梦到的,是往事。
她身在香港南山邨(cun),一身群演装扮,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很破旧。
午时,她赶去剧组的路上,一位四十多岁的男士伸手拦住她的去路。她一脸着急,说着一口并不流畅的粤语:“不好意思,我得赶去剧组演群演,您有什么事么?”
那人不好意思地朝她点头。
“我有个不情之请……”
“什么?”
“我想邀请你试一场戏。”
她被拦下了。
她和那个男人随便坐在了南山邨拍摄场地的一片道具上。天气炎热,男人请她喝冻奶茶,她握在手里,触感冰凉。
“还没请问你叫?”
“顾匀佳。”
男人彬彬有礼:“顾小姐,很抱歉打扰你。我之前偶然在片场遇见过你,觉得你很适合我心目中的女主角,所以冒昧拦下你。”
顾匀佳把冻奶茶贴在脸颊,映着周围的吵闹声,她说:“我不去。”
她不相信这个男人。
这个行业骗子多,受骗的也多,受骗的年轻小姑娘最多。
“这是个机会。”男人着急。
顾匀佳毫不留情回他:“这也有可能是个陷阱。”她把未拆封的冻奶茶放在两个人中间,然后起身要走,在留几分钟就赶不上了。
“哎,”身后那人叫住她。
他叹着气:“我保证,不是骗人。顾小姐确实是我见过最适合这部电影的人,我能在你眼里看见角色。请求你试一试,就这一次。”
顾匀佳顿了下。
她抬头望了望天。今天实在太热了,地面腾起了热气,远处晃动的人影幢幢,视线瞬间模糊不少。后来,顾匀佳想她当时一定是被热晕了,才肯答应那样一个邀约。
——
画面一闪而过。
她已经不是南山邨里穿着破烂衣裳的小群演,而是被誉为“天才少女”的新晋影后。她穿着的是晚礼服,拖地长裙,她小时候十分向往的款式。
她身边的人,是当年拦下她的男人,亦是香港著名导演何顺华。
怎么形容那个时候的她呢?
风头之盛,一时无双。
人们把她捧上了天。
论面容,说她虽不是圈中最艳,可着实是上镜之最。小脸、媚眼、高细鼻梁、骨相流畅、面容清丽。比起单一风格的同期女艺人,她更像是可琢磨的清玉,淡妆浓抹总相宜。
论演技,说她是让人抓心挠肝的一根针,从皮肤刺进血液,由表及里地穿透整个人。合作过的男艺人夸她,合作过的导演夸她。她毋庸置疑,是佼佼者。
她的成就大有人称赞。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她一路平坦,在二十四岁提名金秋奖时,知名度更甚。
但她太年轻,太傲气。
她说话没有分寸,字字句句中裹挟着不可一世的高调,是那样的捧杀让她有了这样的错觉,她沉溺在这场宏大美梦里不肯醒,直到有人拍醒她,她才恍觉。
江北事件曝出。
世界似乎瞬息万变。
恶评缠身、绯闻四起。
人人恨不得都啐她一口。
顾匀佳那时候才明白,这不是突如其来的。她平日里的倔强倨傲早已经让人看不顺眼。她作为一个公众人物,就该像个女尼姑一样,和善亲近、低调谦虚。
但是晚了。
她的面容、演技消逝于世人眼中,性格与私生活被大肆渲染。
她第一次觉得无力。
明明没有人打在她身上,明明这根本对她造不成任何实质痛感,明明关上通讯设备就能避免这些。
但它于无形中渗透一切。
语言的力量何其重。
只是它那么双面……
要么救人,要么杀人。
——
何顺华导演到底舍不得她,那样危机情况,他顶着外界压力,新片的女主角仍旧启用了她。
她拒绝:“不想拍。”
何顺华问:“为什么?”
顾匀佳:“拍了有人看吗?”
何顺华:“怎么会没有。”
她苦笑:“会有人满意这个我女主角吗?”
何顺华没说话。
顾匀佳说:“还是算了吧。”
“会有人满意的。”何顺华声色沙哑,“起码作为导演,我很满意。请问这样说你肯接了吗?”
顾匀佳忍住鼻子的酸涩。
她压住情绪:“何导……”
“什么都不用说。你是我一手挖掘出来的,你的性格我了解。这对你来说确实是一场浩劫,我无法袖手旁观,我想你对我来说已经像是亲生的孩子了。”何导道。
顾匀佳:“那我这个孩子真让你操心不已呢。”
何顺华:“谁说不是呢。”
那个时候,顾匀佳将全身心投入角色。不只是因为何导的恩情,更是因为她只能靠着生活在这个角色的身上吊着一口气,但凡回到现实世界,她都会喘不过气。
杀青时,何导喝醉了。
他已经年近五十,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白了许多。
他说:“你确实是个演员。”
顾匀佳只是笑着。
四个月后,又是噩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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