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竖子!你还挠我腋窝??”
“脱老子鞋干啥?!”
“将军!他耍赖!”
立于不远处旁观的肥膘将军出声,警告:“今朝。”
今朝置若罔闻,仍然该杀的杀,该留的留,飞溅的殷红将练武台淬成血流汩汩的断头台。
终末,他单脚踏着一名士兵的脑袋,长-枪矛头一指倒在几米外的人,语意漠然:“你,576天前,打断了我左臂。”
语毕,他又指另一人,“你,489天前,偷袭了我背一脚。”
“你,326天前,挠我腰。”
“你……”
他长-枪一一扫过,每一位士兵的‘罪状’被他列的明明白白,连相距多少天都记得清清楚楚。
一众士兵辩无可辩,瞠目结舌。
终末,他扭头对肥膘将军道:“故而,我仅是在报仇。”
不是耍赖。
秦九酝咬着牙,极力想控制面部的表情,避免笑没了形象,忍得双肩直抖。
感情她心上人记仇的个性是从这儿养的。
今朝起先在练武台唯有挨打的份,部分士兵瞅他小,会玩些不入流的手段欺负他,给他难堪。
可随着今朝年龄的增长,双方处境发生了转变,当年整过他的全都遭今朝以同样,甚至乘了几倍的方法奉还。
且要知道,这些士兵是每日换一批的,今朝能一一铭记,足见其记忆力的恐怖程度。
秦九酝凝望今朝,洋装的冷酷无法掩盖双眼的欢笑。
他能赢得光明磊落,也能胜之不武。
区别在于,你有没有得罪过他,又是如何得罪的他。
“你笑个屁!?”
一名士兵蓦地指着被今朝踩在脚下的同伴,咒骂。
后者窃喜道:“他忘了我哈哈……”
话未落,今朝就已一枪挥落,削秃了其头顶。
“没来得及。”今朝眼帘一垂,轻瞥脚下此位新晋的地中海,淡声道:“你,167日前。”
其余士兵:“……”
这是他们同伙?
确定不是猪成精混进来的?
秦九酝听着这番对话,拧眉。
此群士兵不至于蠢笨至此啊?偷着乐都不会?非当着今朝的面搞笑?
有诈……
奈何由于一地淋漓鲜血,她没胆量低头看清此‘猪’是谁,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不过,她都察觉蹊跷了,今朝势必也会留意。
“回将军。”
在今朝数着陈年旧账之际,肥膘将军的人快速细查了一遍练武台上咽气的尸首,末了禀报:“今公子没杀错一人。”
“好。”
肥膘将军颔首,满意地向瞟来的今朝摆摆手,表示他完成了今天的训练,可以离开回屋了。
今朝面无表情地朝肥膘将军,弯腰行礼,临了负手踱步远去。
秦九酝伸了伸懒腰,跟上。
待一群人再瞧不到今朝冷傲的背影,早前被今朝削秃的地中海蓦地冲肥膘将军抱拳跪下。
“禀将军,属下是第一次来。”
所以,今朝适才撒谎了。
他不是在报什么仇,他就是在用无赖手段。
读懂了他话外之意的人无不陷入沉默,静静地观察将军的反应。
肥膘将军皮笑肉不笑地盯着这名地中海,瞅得地中海心生怯意,忍不住回想自个是否说错话了?
没有啊!今朝的确……
“今朝方才有道明,你如何得罪了他吗?”
肥膘将军的话打断了地中海的思绪,令他不由自主地跟着其忖量,“回将军,并没有,他只讲了日子……”
地中海隐约感觉不妙,话语末尾的语气有些犹豫了,但为时已晚。
“你信不信,即使你现在去质问,他照样能一句‘蠢’抑或一句‘是你凑上前供他娱乐’,辩得你有口难言?”
肥膘将军扫视众士兵,“你们同今朝接触少,我知你们不服他,那你们尽管找他,光明正大的武斗、偷偷摸摸的下毒、老谋深算的智取,都行。成败我都当不晓得。”
“别怪本将军没提醒,你们不会成功的。那小子精着呢哈哈!”
他大笑着,转身走了。
等行出一段距离,他望向身侧追随了他十几年的谋士,没头没尾地问:“如何?”
谋士却清楚他的意思,躬身弯腰,答道:
“武力,将军必然更懂,属下便不谈此事,单评一评今公子的品性。”
“属下发现,今公子不仅颖悟绝伦,待人处事的方法极其有趣;进可冷静端正,喜怒不形于色,赢得干干脆脆,例如刚刚那群被他一枪毙命的暗卫;退可不择手段,睚眦必报,胜得随心所欲,譬如方才那些遭他逐一报复的士兵。”
“前一套能令人服众,有助于公子未来在军内站稳脚跟;后一套……能抗衡那位,保住将军的兵符。”
——龙椅上那位。
“哈哈哈!好!”
肥膘将军笑声豪迈,显然也对这位孙子非常满意,于是吩咐:“我为今朝准备的暗卫还有多少?”
“回禀将军,尚有五十。”
“都派去。”
谋士一怔,迟疑着斗胆问道:“……是不是略多了点?”
“无妨。”肥膘将军无所谓地挥手,“我信他。”
·
秦九酝双手抱胸斜靠着紧闭的窗棂,听着外边淅淅沥沥的雨声,凝望几米前的那道屏风,心底无数次唾弃自己:行动上矮人!
漆画屏风后有袅袅热气蒸腾而出,氤氲弥漫整间内室。
今朝在里面洗澡。
秦九酝觉得自个不应该在这,隔着一道屏风望眼欲穿,可她试了无数回,每每都是在今朝脱上衣,才露-出锁骨下几厘米的胸膛,就同手同脚地避开了。
真的不好意思。
无论是十三岁的今朝,或然是现在十五岁的今朝。
但要大小姐承认有贼心没贼胆是白日做梦,她告诉自己:我是怕吓着他。
秦九酝已在这两年了。
她不会困、不会累,不用吃、不用睡,也不能离今朝太远,否则周遭的环境、人物会一片模糊,像纸糊的。
思忖之际,秦九酝身后的窗户乍然打开,几道黑影迅速跃入卧室,直冲屏风,目的明确。
卧草!
秦九酝提声正想告知今朝,却见黑影逼近到屏风前时,那面彩绘屏风忽地被自内横飞而来的一人打翻了,恰巧压在黑影身上。
她抬首,看到今朝简单地穿了条亵裤,披一件外衣,墨发随意散着,尚未干透的水珠汇聚在他袒-露的锁骨、胸膛、小腹,赤着的脚还踩着不知何时多出的另外一人,掌心寒光一闪,几把短匕首飞出,利落地封了偷袭者们的喉。
原来他在里边早遇到了危险。
秦九酝强忍着畏惧,昂首挺胸地挪到房间角落,闭眼面壁而站。
两年间,肥膘将军总会偶尔派暗卫突袭杀害今朝,时间不一,或早或晚,今朝在吃饭、洗澡、睡觉时都中过招。并且此些暗卫绝不手软,摆明是得了肥膘将军命令:若今朝无力反抗,便直接抹杀。
前来暗杀的人由一位月月增长,发展到后来,今朝从头到脚都藏了小型武器防身,连夜晚皆不卸掉,一丁点动静也会清醒。
如果秦九酝不是虚像,不惧受伤,都不敢轻易碰他。
何况,就大小姐这警惕性,要真以实体陪在今朝身旁,恐怕坟头草已五米高了。
耳畔是刀刃划开肉-体的轻响;是人倒在地板发出的闷响;是家具瓷瓶掉落在地的脆响。秦九酝额头抵着墙壁,竭力屏蔽它们,一如既往地数着数。
她打一数到五千,屠杀未结束。
她便重头数过……循环反复地数了几遍,依然没结束。
不对!
秦九酝猛地睁目。太久了!
肥膘到底派了多少人来暗杀?!
今朝虽强,然而终究不是神。
这么多人抱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之心来刺杀他……
秦九酝咬牙,深吸口气回身——
一地血污,无数具纵横的尸首,今朝浑身浴血,一剑穿透了另一人左胸。
凑巧杀完了所有人。
房门、窗户被一番厮杀破坏的再无法合上,还有些尸体被今朝丢出了屋外。
秦九酝仍然习惯不了血腥,她下颚微抬,凝视于这场屠戮中站到最后的少年,不再故作疏离的俏脸写满了难辨的情绪。
今朝静默环顾周围,确认当真无人方赤脚踏着流淌的血,神情淡漠地行至床榻边,眉间的罪孽花沾了些微鲜血,望着似红得滴黑。
假设有诗人碰巧路过,势必会惊叹一句:怎料修罗竟是翩翩少年郎!
今朝从容地翻找出一个白瓷瓶,想为自己上药。
秦九酝瞧他伤势不重,只胸口以及左臂有两道较重的刀伤,其余的小伤甚至没划破皮,满身的血应该是别人的,不禁略舒口气,忙上前,尽量语调自然:
“我帮你。”
可她伸出的手,硬生生地穿透了今朝的躯体,没能如愿接触到那药瓶……
秦九酝咬牙。
又是这样。
今朝感受不到她了。
两年时光流逝,今朝能见到她的时间日渐缩短。
从一开始每日每夜地陪伴,到时隔三日、七日、九月才感受得到她,直至如今的面对面而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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