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家温软的双手比绸缎还细腻,微微发凉。
他心颤了一下,低头去看被她握住的右手。只见她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把他拇指从拳头里掰出来,一样熟悉的物件就套到上头。
“你落在我那儿的,所以我就借着它的由头,好来见你一面。但来见你,不为别的,只是想跟你说一声谢谢。”她把玉扳指套上就松开手,依旧低着头,“你刚回京,虽然去了掌戎司,可根基不稳,这个时候不能出一点儿的差子。你行事前,都多想想宋伯父,你肯定也想为他平反贬官的案子吧。”
谢幼怡声音不知不觉变得十分温软,宋晋庭听得一颗心跳了再跳,事情因她的话急转而下,发展与他的猜测相悖。
可她话到这儿就说完了,又低头沉默了片刻,然后才抬起被他拽过的手腕说:“又被你抓出红印子了。从小到大,你高兴也好,生气也罢,就爱乱拽我到别的地方躲起来说话。”
她垂着头,他看不清她的神色,可这糯糯的嗔斥他哪能听不出来。
室内变得十分安静,他目光复杂凝视着她,方才的怒火散得无影无踪,隐约又觉得有耐人寻味的地方。然而还是心疼占了上风,他没有再去深思。
宋晋庭长叹一声,刚才确实是被她气糊涂了,如若是误会,那就再好不过。
他伸出两指去轻轻捏着她袖子往上挽了挽,瞧见她露出的那一截腕子白皙无暇,哪里来的红印子。他却朝那处吹了吹气,还煞有其事问她:“可还疼?”
外头绘雪和织墨还在拍门,谢幼怡没回这话,反而去扯了扯他的袖子说:“能开门吗?我该去书院了,你让不惑在巷子那头等我,不就是想护送我去书院?你现在很多事不方便插手,我先去讨杨院士的主意,”
她扯袖子的动作仿佛像是扯动了他的心一样,有种撒娇的味道,让他如何能不依?
她此时留他府上,确实不是那么回事,到底是往侧边退开一步。
宋晋庭终于让开,谢幼怡知道他起码是听进去自己的劝了,一时半刻不会再有所行动。
不让他淌谢家的浑水,这就是她来的目的。她心里头松一口气,绷紧的肩头都因此放松往下沉,迈步从他让开的空隙往外走。
门口就在前头,等她出了这道门,很多事情就不在他控制之中了。父亲的事,她另有打算。
她一步一步,迈得极稳,就在落栅的门越来越近,她却是猛然往后退了一步。
是宋晋庭再次伸手拽住她,紧紧的,一上来就让她挣脱不得。
她被他拽得直接带到怀里,被他气息围绕着,心头重重一跳,有不好的预感,惊慌抬头。
宋晋庭正盯着她,锐利的视线如同是一头猛兽,那种审视让她心虚,迫使她想要再低下头去避开。偏又被他看穿,被他轻扣住了下巴,让她躲都没处躲。
“窈窈……我是差点被你骗过去了对吗?出了这道门,你又想要去找谁?”宋晋庭双眸微眯,眼神危险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宋晋庭:呵~女人都是大猪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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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谢幼怡被他用两指抬起下巴,避无可避地撞入他的目光,一时喉咙发紧,在被看穿的心虚中只能把唇线抿得笔直,并不答话。
她不配合,宋晋庭箍着她腰的手一紧,她整个人几乎都要贴在他身上了。
他素来不爱熏香,身上染的都是衣物晾晒后的阳光|气味,累经年月,昔日也像阳光温暖的男子身上又增添了成熟气息。前者是她熟悉的,后者是她错过多年的陌生,眼下都悉数朝她袭来,像细密的网,把她网在其中。
谢幼怡一颗心猛地跳动。
“几年不见,窈窈还学会诓人了。”他凝视着她双眸,已经确认刚才那些话都是她为了自己放下戒备而准备。
她一张脸连说谎都那般淡然,一丁点儿的情绪都不显,还特意装作手疼朝他撒娇。如若不是他刚才就觉得不对,她又着急离开,没过问安平侯一句,他几乎就要相信了。
再为他考虑,不让他因为安平侯的事而犯下不避亲的差错,她私下也不可能对父亲情况只字不问。
谢幼怡再一次被点破,想用手推开他。
两人挨得这般近,一颗心都因为他被扰乱了,又如何能好好说话。
“你先松手。”她不得已地低声。
“怎么能松手。”
这个时候,宋晋庭可就由不得她,非得要问个明白的。
他说着,凌厉的眼神一变,嘴角也微微扬起,看她的目光就多了几分玩味。身子还往前倾,一点一点把她压回红柱上,低声道:“窈窈,掌戎司最重要的手段是什么?”他自说自答,“是刑讯。所以你是亲自送上门来,让我练手吗?”
谢幼怡这回是真的退无可退。他倾着身,低头与她说话,鼻尖都要碰到一块,更别提纠缠在一块的呼吸。她紧张得手心都是汗,怎么缩,都躲不过与他的触碰和那些旖|旎的暧昧。
她崩紧了身子,知道他是故意的,努力把那点难堪压下去,继续与他周旋。
他依旧低着头,见她镇定得很,极有耐性压着火气。余光扫到她耳垂上的金坠子,伸手去捻了捻,指尖还有意无意划过她耳廊,在她轻轻一颤中低笑了声。
“窈窈是怕了?别怕,那些手段粗鲁,我可舍不得让你受苦,只是伤心你哄我。窈窈,你庭哥哥伤心了,你看不出来吗?”
宋晋庭语气低沉缓慢,带着哄|诱的温柔。
这哪里像是审讯,反倒像与她调|情,谢幼怡有种招架不住的窘迫,只能够闭上眼,索性不看他深情款款的眼神。
宋晋庭见她顽固,仍是笑一声,收了先前的温和,终于失去耐性揭穿她:“瑞王是比我好?还是比我更好哄骗?!”
她一颗心跳得极快,脸色终于变了变。
是被他猜中了,虽然也不算全中。
宋晋庭一直盯着她看,眸光若隼,见她终于变了脸色,连再问都不用了。
她果然是想要去找瑞王的。
可真是好手段,对他安抚,转头就要对人投怀送抱?!
这究竟是为他好,还是拿把刀子扎他的心?!
原还以为她是委屈自己才巴巴跑来找他,结果她在后头给自己安排了更大的委屈!
宋晋庭此时已经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怎么看,她都是为了劝他,为了安平侯,要所谓的舍身就大义了。
他最后到底是被气笑,亦是逼迫她放弃这种念头,咬牙道:“你可知道,只要我现在让人放出风声,说你在我府上,你猜瑞王还能够再见你吗?”
谢幼怡被威胁,忍不住抬头看他,可对上他的视线,心里多少还是发虚。她勉力镇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辩解道:“你又胡乱猜测我。”
“我只是要回书院,我连马车都是用你的,谁送我去找瑞王?不惑吗?他敢吗?”
“而且我现在去找瑞王能有什么好处?我爹爹已经进了掌戎司,瑞王妃的位置就不可能再落在我头上,我把自己送过去,顶多就是个妾室了。堂堂皇子,能为了妾室去与身为君王的父亲叫板不成?一个妾室,即便再得喜爱,也达不到荣辱与共的重量。”
“所以我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我跟着外祖父学经商,亏本买卖自然不会去做,你还觉得我是要去找瑞王吗?”
她连着反问,铿锵有力,差点连自己都要骗过去了。越往下说,与他对视的目光亦越坚定。
宋晋庭听着她的辩驳,再面对她一张泰然地面容,也觉得自己几乎要信她那些胡诌。同时,他还觉得诡异。
她的表情实在是控制得太好,即便被他一次一次揭穿,她神色就不曾变过,唯一变幻的是脸色。就刚才那一瞬间的苍白,如今又无影无踪,表情木然得像个精致瓷娃娃。
他眸光闪动,再一次细细地打量跟前的小姑娘。
她微微抬着下巴,仿佛不惧怕他的打量,眼神也不躲闪了。
美人皎皎,引人心头发痒,那股对她的喜爱在宋晋庭胸腔里横冲直撞,真是恨不得把这个满口谎言的人儿给狠狠揉碎与自己一体。
冲动翻涌,催得他心烦意乱,却又心中一动,忽然低头。两人鼻尖相碰,她今日不知抹的是什么味道的胭脂,隔着距离都有阵阵甜香袭来,让他想不管不顾地吻下去。让她彻底断了求助他人的心。
宋晋庭口干舌燥,眸光发暗。可再如何,他也不能真欺负她,心尖尖上的人,再气人也还是得疼着。
他用了极大的自制力,才把杂念屏弃,全神贯注观察她的反应。
谢幼怡多半也被他吓到了,她瞳孔明显睁大,慌乱地偏过头避开他。
即便是这样,她面上表情亦没有变化,冷静得可怕。
宋晋庭一回试探,心里那种诡异感更甚。从刚才开始,视线追随着那张白皙无暇的面容,余光扫到她耳根微微地泛红,眸光再一转,发现她脸颊染着淡淡的红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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