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恨恨她 (柔南)

　　酒能使人忘记忧愁，忘记一些不想记起的事情，但此时不管她如何喝，有些事情依旧在她的脑海挥之不去，甚至越来越清晰。
　　画面最后定格在齐安侯府，她的房间里。
　　那时的她刚从杨寻瑾死去的噩梦中惊醒，未来得及喘气，便被腹中迅速加深的疼痛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一种既尖锐，又如筋挛般的疼，极不好受。
　　隐约间，似乎有东西从她的身体里流出，她想着或许是月事，虽然她的月事从未这么疼过。
　　她欲起床为自己处理时，陆白羽推门进入。
　　陆白羽的脸色明显不好看，她立即过去按住女儿：“你别动。”
　　陆漪的目光落在陆白羽身后的府医身上，她忍着疼痛，有些吃力地问道：“怎么了？你为何带着刘叔过来。”刘叔是侯府大部分人对这位府医的称呼。
　　陆白羽的嗓音莫名有些哑：“先让刘叔给你看看。”
　　陆漪不懂她有什么需要让刘叔给看的，也不懂他们为何大半夜来得这么巧，恰在她疼痛难忍的时候。但想着娘总不会害她，便心怀不解地由着刘叔给她号脉。
　　刘叔神色亦是有些怪异，他叹息一声：“可以了。”
　　陆漪怎么也没有想到，刘叔给她号过脉后，伴着她腹中疼痛的加深，便是婢女在她的身下忙乎。而越来越疼的她，不免发出疑问，但陆白羽只是对她说等会就好。
　　再后来，她疼得冷汗淋漓，痛喘不止，想再说话，却是难以吐字。
　　她清楚地感受到有越来越多的东西流出，心莫名空了一块。
　　那时的她还很单纯，不韵世事的她单纯到能任老奸巨猾，过尽千帆的温郑清和陆白羽随意算计。
　　但人是有本能，有直觉，有判断力的。
　　看着婢女最后端走的一小盆血水，隐约还有些别的东西在里面，虚弱至极的她，张了张苍白的嘴唇，不安地问道：“那是……什么？”
　　陆白羽未答，只是紧握着她的手。
　　陆漪想到了睡前陆白羽给她喝的那碗，带着药味的“安神汤”。
　　她的眼睛渐渐变红，哪怕腹中依旧很疼，她仍是固执地问：“娘，那是什么？”她有气无力的声音中有了些颤意。
　　而陆白羽最终给她的，只是一句：“听侯爷的，嫁给银欢。”


第011章
　　血水，隐约夹杂着什么东西的血水，渐渐变成触目惊心的一大片血海袭击着陆漪的感官，无所不在，无孔不入。
　　倚着亭柱不知何时睡过去的她陡地惊醒，额际渗着冷汗。
　　她使劲喘着气，好一阵后才算缓过来心中这种难以言喻的恐慌，但随之而来的却又是铺天盖地的难过。
　　她低头看向手里仍在的半壶酒，便仰头灌了起来。
　　大概真是醉了，人醉了的时候，往往更是难以压抑心中的悲伤，不断往嘴里灌着酒的她不由哭了起来。
　　她一把抹去脸上的泪，继续喝酒。
　　“陆姐姐，你这是干什么？”胡一栀惊诧的声音忽然响起。
　　陆漪未有理会。
　　因着怕一直不回国师府的陆漪被取消作为国师武从的资格，胡一栀便有意寻了个机会出来寻找陆漪，未想会在这里看到对方边哭边往嘴里灌酒。她是又惊又担心，忙过来按住陆漪继续喝酒的动作：“我说你怎么一直未回国师府，竟是在这里喝酒，还喝成这副鬼样子。”
　　陆漪想要甩开胡一栀的手，但醉醺醺的她根本撼动不了对方。
　　胡一栀一把夺过她手里的酒壶，直接扔到湖中，她难得语气强硬：“不准再喝，跟我回国师府。”
　　陆漪本想挣扎，一听到说回国师府，倒是老实任胡一栀扶起她。
　　胡一栀瞧了瞧她背上的大包袱，与腰间绑着的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大纸包，再看了看地上，见没落什么东西，便扶着她走了。
　　一路上陆漪都很安静，就是神情有些呆滞。
　　胡一栀看着不知道到底经历过什么的她，暗暗叹息了声。
　　这时本就已经入了夜，胡一栀扶着个醉鬼，到国师府时，便已是深夜。她直接带着陆漪去了归惜苑后面的小院中，陆漪的新房间里。
　　她取下陆漪的包袱，扶其倒在床上，嘱咐道：“我去给你弄点醒酒汤过来，你可不准乱跑，这里是国师府，由不得胡来，懂吗？”
　　陆漪闭着眼，嘟嘟囔囔地，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胡一栀颇为无奈，转身便走了。
　　而陆漪在迷迷糊糊间，嘴里嘟囔的却是：“国师府……阿寻哥哥……”
　　她睁开透着醉意懵懂的眼，爬起身跌跌撞撞地往外去，嘴里仍旧不清不楚地轻唤着：“阿寻哥哥……”
　　她没有从院子的正门离去，而是往南走到墙边的窗户处。
　　这是杨寻瑾的书房窗户，她歪头打量了下，便直接用内力野蛮地将窗户拍开，随即极不文雅地爬了进去。
　　夜深了，书房里一片漆黑，并无人在，她又熟门熟路地往西转，推开一扇小门进入了另外一个隔间。
　　而这里，是与书房通着的，杨寻瑾睡觉的房间。
　　房间里还点着灯，不算亮不算暗，透着丝朦胧的感觉。
　　当下的杨寻瑾正穿着一身白色中衣坐在床边，他手里拿着外面穿的衣服，似乎是因为听到声音，便准备把衣服穿上。
　　他看到闯入自己房间的陆漪，手下穿衣动作停下。
　　相比于他始终淡淡的脸色，陆漪在看到心心念念的人时，就要显得激动得多。她看着他开心地唤了声：“阿寻哥哥！”
　　话罢，她便直接过去扑入他怀中。
　　因为冲力够大，二人一起倒了在床上。
　　她趴在他怀里蹭了蹭，闻着想念已久的，独属于他的气息，不由觉得阵阵满足。一阵后，她抬头捧住他的脸，痴痴地看了起来，眸中是满满的情意。
　　不知是因为过于激动，还是因为醉了，她的小脸红扑扑的。
　　杨寻瑾看着她那双迷雾蒙蒙，明显透着不清醒的眼睛，好半晌后，终于意味不明地出声：“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许是因为他脸上的皮肤太好，陆漪不由爱不释手地抚了抚。
　　她傻呵呵地笑了起来：“我想你。”
　　杨寻瑾默了瞬，道：“你认错人了？”
　　“认错人？”陆漪歪着脑袋打量着他这张对她来说熟悉到骨子里的俊脸，后来摇了摇头，“没有，是你，我想你。”
　　“起来。”杨寻瑾侧过头，没再看她。
　　陆漪正想说不起，目光却触及到他耳根明显的红晕，便愣住。
　　她不解她的阿寻为何会脸红，他们早已在一起把亲密的事情都做尽了，除了最开始的时候，后来的阿寻对她是越来越坏，不会脸红的。
　　她再看了看他的脸，他还是他，却又似乎哪里不对。
　　她忽然觉得头很疼，隐隐间能意识到些什么，却一时想不起来，便只能先从他身上离开，坐在床边捶了捶自己的脑袋。
　　她感觉她好像忘记了什么。
　　这时张陆也从书房那边快步走了进来，他见到陆漪居然坐在公子的床边，便立即拧了眉。再一闻到满屋子的酒味，想到书房窗户留下的迹象，他便猜到了什么，登时怒不可歇：“陆漪，你耍什么酒疯？居然敢扒窗闯入公子的房里？”
　　话语间，他看了看也已经坐起身的杨寻瑾。
　　此时的杨寻瑾正侧头看着身旁满脸茫然，明显找不到状况的陆漪，让张陆难以琢磨他此刻的情绪。
　　张陆便又对陆漪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滚出去？”
　　发生出这种事，他本该直接将陆漪拎出去赶出府，可公子始终未有所表示。想到公子之前对陆漪的态度，他决定还是行保留做法。
　　哪怕他觉得这个陆漪让人难以忍受，也不得不忍。
　　陆漪始终摸不透状况，晕乎乎的她下意识听了张陆的话，起身晃晃悠悠地过去打开房门离去，未注意腰间绑着的那包糖掉落在门口。
　　张陆看到那纸包，本欲过去捡起，却见公子起身步了过去。
　　杨寻瑾缓缓俯身捡起纸包，他垂眸瞧了瞧，便拿起闻了闻，登时一股沁人心扉的甜味窜入他的鼻息间。
　　他抬眸看向陆漪渐行渐远的背影，眸中的淡漠清澈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片刺骨的冰冷。


第012章
　　陆漪走出归惜苑，恰遇急急地寻过来的胡一栀。
　　胡一栀看到她身后的归惜苑，便紧张地拉住她：“我的姑奶奶哎，我不是叫你不要乱跑？你莫不是跑去公子那里胡闹了吧？”
　　陆漪仍旧懵里懵懂的，只抽出自己的手，凭着本能往自己住的地方去。
　　胡一栀得不到答案，想了下后，便去到归惜苑前往里瞧了瞧，半晌过去见里头似乎也没啥异样，才怀着不安的心思转身离去。
　　她见陆漪已走远，忙追了上去。
　　陆漪直奔自己的房间，去到床边就扒了自己的衣服，爬到床上睡觉，倒是意料之外的乖巧得很。
　　胡一栀本以为要折腾一阵，未想事情变得这般简单。
　　她想起桌上还搁着醒酒汤，便端起去到床边唤了声：“陆姐姐？”她有意在这汤里放了些安神子，为的就是让愁绪太多的陆漪今晚睡得更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