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快速垂眸,看了一眼倪优,很想忽视这位,被舅舅拿来打趣自己的“前任第一名”,却忍不住为自己讨个公道,“季蕊蕊,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哼,字面意思,也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季蕊蕊自觉占理,底气相当充足。
“不可理喻。”
闻迦显然没有和女生争论的技能,他坦荡强调:“我没有做过你所认为的事情,麻烦你核实清楚,再来发表高见。”
“我所认为的什么?你倒是说出来呀!怎么敢做不敢当么……”
闻迦两腮微红,胸膛的起伏也明显起来。
“别争了,这里是教室。”倪优以团支书的名义发声。
她拦住战斗值飙升的季蕊蕊,轻声道:“算了,也许真是误会,毕竟谁都没有证据。”
闻迦听到这句话,脸色更加难看。
他闷闷地看着倪优,清秀的眉毛拧成难解的结。
倪优被他看得有些心虚,她低下头,继续去划手上的题册。
最终,闻迦没再解释什么。
他平复一贯的淡漠,抬脚离去。只有被无辜撞击在门框上的工具匣,发出叮当声响,泄漏了主人的烦躁。
季蕊蕊还在喋喋不休,愤愤不平。
倪优的眼尾扫过窗外远去的孤冷白衫,却再也看不进眼前的牛顿第三定律。
第14章 Lesson 14
Lesson 14
笔正指实,腕悬掌虚,闻迦低调地隐在最后一排,以线条勾染着山水画的轮廓。
宿墨之间,仿佛画室里的清泉,吸引不少女生频频回首。
有男生表示不满:“为什么那家伙,可以在这练国画?我们却只能学习素描、速写和水粉写生呢?”
“很简单,因为统考不考国画。”
脾气不太好的美术老师随手敲出一记爆栗,“当然,如果你们也能把自己的照片贴进红榜前十,就是来我这里画岛国动漫都行。”
“噢,101班那位啊……”画室里又是一片哗叹。
大众印象里,选择艺考,基本就是文化不够、特长来凑的无奈选择。
当然,在历年艺考成绩出众的菁华高中,也不乏从小就明确自己的兴趣爱好,并立之为志的人。他们也被称为极有天赋的人,卧虎藏龙。
闻迦被隔壁画架上的一幅水粉风景吸引,对比的红与绿配色非常大胆,又异样地和谐,很容易判断出,画手是一个对色彩、构图极其敏感,极有天赋的同学。
“方子尧?”
闻迦捕捉到油画上的签名,由衷地夸奖,“你对作品的把控,相当专业。”
男生闻言,暂停了飞速滑动的4B铅笔,他看着闻迦,有一瞬间的意外。
从小到大,类似的夸奖他听过不少,但是,从这位来自火箭班的年级第一名口中说出,到底还是不一样。
方子尧摘掉眼镜,一改往日的沉默和倨傲,主动同闻迦攀谈:“谢谢,我父亲曾是菁华高中的美术老师,不过已经辞职。”
原来如此,闻迦再次想起了校长舅舅的起跑线理论。
他忍下好奇心,礼貌地没有询问方父离职的原因。
方子尧补充:“闻迦同学,我不仅谢谢你的肯定,也谢谢你和杨校长,为我姐姐的捐款。”
闻迦流露出诧异。
“我姐姐,名叫方子雨,现在在北京郊区的一家医院……接受白血病化疗。”
闻迦愣住了,他想起上个月的捐款事件。
长驻帝都照顾患病的女儿,大概就是方父方老师辞职的原因。
“祝你姐姐好运,她会好起来的。”
毕竟是两个男生,安慰的话无须多说。
闻迦又看了看他手中素描画,中肯建议:“老实说,我觉得你在水粉里使用的渲染和透明画法很特别,至少比素描丰富多了。为什么不沿着色彩方向继续画下去?”
他注意到,方子尧签名后缀的日期,那已经是两三个月前的旧作了。
方子尧脸色微变,他沉默了一会,才坦荡回复:“如果继续画下去,我的颜料,可能撑不到下个月老师安排的外景写生。”
“……”闻迦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内心有些歉疚,但作为男生,他知道,方子尧不需要同情。
课外活动临近结束的时候,画室里的同学也陆续离开。
两个男生各自收尾着手上的画作。
一个女生抱着纸盒,从教室后门悄悄溜进来,站在方子尧面前。
“季蕊蕊?”方子尧的目光甚至没有离开过手上的素描本,“你又来干什么?”
季蕊蕊没有介意男生语气里的排斥,反而因为他准确念出自己的名字而窃喜。
她邀功似地打开纸盒,露出一排整齐的丙烯颜料:“这是我爸爸出差,从上海带回来的温莎牛顿,你试试,颜色超极全……”
方子尧沉默地看着她,他在说,这些东西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季蕊蕊难得羞涩:“上周我第一次来画室,差点把你的画弄皱……这套颜料,就当我赔给你了。”
“我用不着,以后也不需费心。”
方子尧站起身,将半新半旧的画具箱拎在肩上,大步流星离开画室,不再理会季蕊蕊的示好。
两名值班女生全程目睹,隔得远远的,悄悄指点起来。
季蕊蕊只觉得手上的颜料盒有千斤重。
“有什么好看的!”她跺跺脚跑向讲台,将盒子重重放在讲桌上,“告诉你们美术老师,这些颜料充公了,爱谁谁用!”
她红着眼睛跑出去,却是追往方子尧离开的方向。
闻迦解除了回避的姿态,从硕大的画架背后站起身。
尽管他对新同学的了解不多,方子尧的拒绝却在意料之中。
但此刻,闻迦却想到了另一个女生,那张透着倔强的脸,想到了她类似的拒绝。
聪明,才华,但却敏感,自尊。
可能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他已不再介怀昨日的种种误会。
**
第二天晨读,倪优又比之前早起了20分钟。
她踏着星光来到教室,再一次看见等候在门外的男生时,已经见怪不怪。
她一边打哈欠,一边开门,“闻迦,你又把家里的闹钟定错时间了?”
闻迦没有说话,他的确无法预测、也无法解释校长舅舅的间歇性抽风。
倪优却将男生的沉默,当作前一天争执之后,所遗留的芥蒂。
她虚心做起和事佬:“昨天很抱歉,我们不该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指责你,希望你不会介意。”
闻迦顿在讲台上,天花板上直白的灯光,穿过长密的睫毛,在他湖水般清澈的眼眸里留下淡淡的阴影。
“所以,你只是因为没有确凿证据而道歉,但并不是从一开始就认为,我绝对不会做告密这种无聊的事情,对吗?”
倪优停下翻书的动作,她一时消化不了,男生这句绕口的表达。
闻迦耐心不再,他冷冷地路过倪优,走向最后一排的座位。
等倪优回过神,在回头看他,男生已经将自己埋进课桌里……安静地补眠。
“什么人嘛!”
同样是第一名的有力竞争者,学习的过程和付出的汗水似乎大不相同,结果却跌破眼镜。
倪优摇摇头,只能说,老天爷创造世人,有时候也太随心所欲了。
强烈的不公感,所带来的失落,被倪优无意识地,渗进了下午的广播栏目里。
新闻播报结束,连陆卓都忍不住点评:“明明是喜大普奔的植树节活动通稿,为什么被你读过之后,好像老师们种植栽培的不是桃树、李树,而是满腔幽怨的小白菜呢?”
陆卓的玩笑里不乏夸张的成分,毕竟,一个对情绪敏感,一个对声音敏感。
倪优急忙道歉,“对不起,站长。我最近可能学习压力有点大,不该把个人情绪带进广播站。”
陆卓故意板起脸:“所以,你觉得,我们身为广播员,最主要的职责是什么?”
倪优想起刚入站时,从学姐手上接过来的职务守则,老老实实回答:“沟通心声,传播文化,为同学们服务。”
“够红,够专,此处应有掌声。”当然,陆卓的语气里一点表扬的成分都没有。
“你这些话,说给校长和教导主任听,还能为咱们广播站增加点活动经费。但是身为站长,我只希望,成员们都能在这里发现另一个自己。通俗地说,就是做自己喜欢的节目。至于那些高大上的准则,Who TM Cares!”
倪优想了想,突然笑了:“我懂了。所以站长,你一开始进入广播站,该不会也是为了光明正大地编排、播放自己喜欢的歌曲吧。”
陆卓摇摇头。
“怎么说呢,因为刚入校的时候,我喜欢一个学姐。所以每天往广播站写信点歌,间接向她表白,可惜每次点播都石沉大海。我一气之下,就申请做广播员了。”
明知道不能用惯用思维来看待陆卓的行事,倪优仍感到意外,原来学长也有喜欢的女生啊。
好在季蕊蕊这个花痴颜控,对陆学长的热度只有三两天,她最近的注意力集中在高一(8)班的方子尧身上。
十六七岁的心性,真是流水的人面桃花,铁打的怦然暧昧。
倪优也忍不住八卦,“后来呢,那位学姐呢?”
陆卓的语气里,有种空前的悲伤:“她已经离开这里了。”
“对不起,或许我不该问这些。”倪优的心里,为学长无疾而终的暗恋感到遗憾。
陆卓毫不介意,不过瞬间就恢复了校草标配的阳光笑容。
他打开广播室门口的收信箱,倒出一摞留言信件,递给倪优:“下面的点歌环节,就辛苦你了。有多少单纯的少男少女,每天这个时候,都眼巴巴地听着广播,期待自己的小心意被翻牌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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