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是盛夏,因为省钱店里连个空调都没有,烟气火熏火燎地烤着,辣椒呛得刺鼻,她站了一天,腰酸腿软,满身都是油腻腻的菜味,晚上怎么也洗也洗不净。
她哭了一夜,梦里来回闪现父母满头大汗炒菜的样子。父母之前并不怎么让她去店里,总说学习重要,有这帮忙的工夫还不如多看一会儿书。所以在那一天,她第一次知道原来父母是在那样的环境中整日整日地劳作着,她站一天都嫌累,那他们又该如何呢。
从此之后,无论再难,她都没再说过转学的事。
“你前一段不是辞职了吗?最近怎么打算的?”乔母突然转身问。
“最近房租到期,房东涨了价,我一个人住不合算,想先找好住的地方再找工作。”
“钱还够用么?”
“够。之前做的兼职赚了一些。”乔桥并没将写书的事告诉父母,她有些羞于把自己写的东西展示给亲近的人看,尤其是这种带着点隐秘的自述,她觉得,即便她再怎样强调这是虚构,熟悉她的人还是会一眼看穿。幸好,她的这些成绩不过都小打小闹,如果不是常接触这个圈子的人,几乎没人会关注到。
“钱不够用了就跟我们说,你上班没多久,正是花钱的时候,再说现在也该交朋友了,衣服化妆品的该买都要买,可不要处处想着节省。还有啊,你一个人在这里,虽说待得久了,毕竟也是个女孩子,要是受了什么委屈一定要跟我们说。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软,跟你爸一样,人家骂半天都不带回一声的,还什么事都爱憋在心里,这闷久了就该病了,以后可不能……”
乔母絮絮叨叨地说着,乔桥静静地听,时不时点头。晚风吹过,她额前的刘海被吹得飞起,顺着风的方向望过去,远处群山被暮色笼罩,显出一片宁静的轮廓。
她的心也跟着宁静下来。海水漫过脚面,温柔而不失力量,这一刻,似乎什么事情都可以暂时放一放。
家里的小吃店离不开人手,乔母只待了两天便离开。临走前,乔母给她包了好多饺子放在冰箱里,嘱咐她不想做饭了就下饺子吃。絮絮叨叨又交代了一大堆,才提着手提包离开,乔桥想送她到车站,她摆摆手让她赶紧回屋,佯装生气地说自己还没到老眼昏花不识路的年纪。
乔桥只好作罢,闷闷地回了房间,陡然安静下来的房间有种冷清的味道,她坐不住,走到窗前站着,没一会儿,母亲略显矮胖的身影出现在视线,又渐渐远去。
铅灰色的天空被高楼大厦分割成不规则的形状,连块云彩都没有,是个难得的凉爽天气。乔桥愣愣地站了一会儿,折身回了卧室。
新书存稿就要用光,她不能再放纵下去了。
一坐就到天色昏黄,乔桥站起身,活动活动僵硬的肩背,起身往厨房走去。她从冰箱里拿出冻着的饺子,开火下锅。
虽然父母是开小吃店的,但乔桥却并不怎么擅长做饭,前十几年她都在学校中度过,父母从不让她做家务,毕业后又忙于工作,哪里有什么时间和心思。平日休息时她大多都买些半成品,能怎么方便怎么来。
水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儿,添过两次水,出锅。
乔桥又拿出老干妈辣酱和醋,混在一起沾着吃。
刚吃没几口,电话铃声响起,她以为是母亲回到家给她保平安,却意外地看到另一个名字:梁晓薇。
她怎么会找自己?
乔桥自认和她并不熟,同在一班时几乎都没怎么讲过话,这回重遇,也就见过那两次。
“喂。”她按下接听键。
对方特有的大嗓门在听筒里响起,有一种热热闹闹的错觉,“乔桥,你最近是在找房对吧?”
乔桥嗯了一声,她前几天在朋友圈里提过这事,梁晓薇能看到不稀奇。
“那赶巧,我前几天还听说哥哥的一个朋友有套公寓想要租出去,房子离你现在的地址也不算远,就溪湖公园附近,你如果想去看看的话,我就让哥哥打声招呼。”
“真的吗?”乔桥可谓是惊喜,“房子是多大的,我现在一个人住。”
“一室一厅的房子。听他说什么东西都齐全,可拎包入住的那种。”
“那真是谢谢你了,晓薇。”乔桥顿了一下,问道,“你哥哥的朋友什么时候有空,我随时都可以去看。”
“好啊,你等一下,我这就给他打电话。”
没过多久,梁晓薇便回话说第二天就可以,两人约在早上九点见面。
溪湖公园离乔桥现在的住址大约有两公里,只经过三个十字路口,乔桥九点差一刻时到达公园西门,等了没多久,梁晓薇便迎面走来,笑着冲她挥手。
“麻烦你了晓薇,大周末的还让你特意跑这一趟。”乔桥将提前买好的饮料递过去。
“客气什么,都是同学,举手之劳嘛。”
她的态度自然而热络,令乔桥心怀感激。
房子在溪湖公园西侧五百米处一个叫“溪湖花苑”的小区,交通便利,环境清幽,楼层也算舒适。21层的大楼,电梯一路直达16层,乔桥心里开始打鼓。
地段不错,小区环境也上乘,这房租应该……不怎么便宜吧。
胡思乱想间,两人在一扇朱红色的防盗门前站定。
1608.
门楣正间贴着房间的门牌号。
门铃响了两三声,一个年轻男子的脸从门里探出来。
单眼皮,眼睛狭长,而眼尾微微下垂。下颌线条平直利落,给人一种略显疏离的感觉。
“来了。”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梁晓薇大方地笑道,“你好,我是梁陆的妹妹,今天带朋友来看房子。”
说着,她将乔桥往前推了一步道,“乔桥,这是程先生,也是我们的高中的学长。”
“是么?”乔桥顿了一下,露出一个标准的客套微笑,“你好,我是乔桥。”
“我知道。”程岳侧过身给她们让路,“进来吧。”
这一闪身,乔桥才看到他手里竟还抱着盆花,碧绿的叶子,白色花瓣层层叠叠,说不出的娇嫩柔软。
“白宝珠,山茶花的一种。”程岳见她一直盯着花,出声解释。
乔桥霎时红了脸,腼腆地说道,“花很可爱。”
程岳笑笑,露出的两颗虎牙冲淡了原本的清冷,“你很有眼光。”
应该算是表扬吧。
“你们随便看,看好了叫我。”说完他便抱着花往阳台走去。
乔桥四处打量着房间,说是一室一厅的房子,但空间极大,看起来六七十平不止,装修也极具风格,用料做工无一不精。浅灰色木质地板,乳白色墙壁,深灰色布艺沙发,壁挂的木质书架,绿植系列的抽象壁画……房间的角角落落都透出一种清爽和文艺,她几乎能想象到自己坐在阳台躺椅上看书的惬意生活。
只是……
“房子这么大,装修得这么好,应该很贵吧?”
乔桥拉了拉梁晓薇的胳膊,悄悄问她。
“放心吧,我之前问过哥哥了,他说程岳家超有钱的,钱不重要,重要的是得有眼缘,只要人让他满意了价格都好商量。”她在乔桥耳边嘀嘀咕咕,最后冲她挤眼,“好好表现。”
怎么感觉有点怪怪的?
明明不是她来看房么,怎么反倒成变成别人看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乔:终于找到房子了。开心ing.
第22章
乔桥甩掉诡异的想法,清清嗓子,不自觉抬头挺胸向程岳走去。
阳台上,程岳正戴着白色手套修剪植物。
近了,她这才发现阳台两侧各有一米多高的花架,架子上摆着层层叠叠的绿植,绿色的叶子间,硕大或细碎的花朵铺陈,阳光橘色的光晕笼罩在这片葱茏上,霎是好看。
大多都是不知名的花草,但看着就赏心悦目。
“看好了?”察觉到她的视线,程岳转过身来,冷峻的面孔和温柔的动作有种反差的萌感,看得出来,他很爱惜这些花草。
“嗯,”乔桥点头,“房间很漂亮。”
程岳点头,理所当然的样子,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招了招,“过来看着。”
看什么?
乔桥走过去,只见他已背转过身,放下修剪工具,拿起水壶浇起水来,“这两盆是风信子,浇水不易多,每周最好两到三次,不能放到太阳底下;这三盆是四季海棠,七到十天浇一次水,最好是见干见湿,土壤发白才是浇透……”
细致耐心地讲了大半个小时,他才停住,回头看她,“听清楚了吗?”
“嗯,清……清楚了。”乔桥回过神来。
“那这个叫什么?如何浇水?”程岳随手一指。
像被挑到回答问题的小学生,乔桥立马绷直了背,神情肃穆道,“白掌,喜水,浇水主要以温度为依据,高于28度保持湿润,15—28度之间表面干燥就浇水,温度低于15度,则干湿交替。冬季要进行防寒保温。”
梁晓薇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乔桥你的记忆力也太惊人了吧,难怪当年成绩那么好。”
乔桥笑笑,脸上有种浅显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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