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陶思眠被误会,黎嘉洲在办公室待了十来分钟就走了,回顶楼前,他去人事部和财务部交代了一下工作。
财务部总监知道公司会发结婚补贴,玩笑道:“您真宠陶总。”
“公司是他的,”黎嘉洲纠正,“是陶总宠我。”
财务部总监依言道:“陶总宠您。”
小姑娘宠他。
黎嘉洲反复咂摸这句话,就觉得挺开心的,比谈项目拿合作还要开心。
临下班前,黎嘉洲让陶思眠报菜名。
“我回不去。”陶思眠那边是收拾东西的声音。
黎嘉洲关心:“怎么了?”
陶思眠高兴:“她同意了。”
“好,”黎嘉洲道,“我送你。”
城市的傍晚总是格外有烟火味。
黎嘉洲很喜欢和陶思眠单独在一起,好像总也不腻。
其他车在堵住的长龙里乐此不疲地按喇叭,黎嘉洲单手拉着陶思眠的手,给女朋友大人汇报自己出差做了什么,吃了什么,给她买了什么礼物,以及长江商学院邀请他去下期学习。
陶思眠问:“可以带家属吗?”
黎嘉洲认真看了一下老师发给他的资料:“好像不可以。”
黎嘉洲说着要找号码:“我打个电话申请一下。”
陶思眠拦住他:“你把我揣进衣服口袋里。”
黎嘉洲楞了一下,笑了。
陶思眠也笑了。
黎嘉洲偏头看着自家小姑娘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忍不住感叹,怎么小冰山现在这么可爱啊。
陶思眠到女生家的时候,摄像大哥已经把设备铺好了。
打光板,背景,机位,采访开始。
黎嘉洲站在旁边不说话,女生眼神忍不住朝黎嘉洲身上飘。
也没有别的意思,单纯太帅了控制不住。
陶思眠看向黎嘉洲,黎嘉洲给陶思眠做了个口型,乖乖去楼下。
陶思眠还没开口问,而是再等了几分钟。
摄像大哥把灯光调暗三阶,女生情绪也逐渐平复下来。
陶思眠开口,声音低缓沉静。
“你妈妈还有再提这件事吗?”
“没有,她怕我想不开寻短见。”
“有过再次寻短见的念头吗?”
“有过,无数个晚上,辗转反侧。”
“后悔吗?”
“后悔。”
“还记得第一次接触的原因吗?”
“就我蛮喜欢买化妆品,我爸爸知道我大手大脚,就从一学期给一次生活费改成一个月给一次,希望我克制一点,然后口红出新款,我想着两百出头也不多,花呗也用完了,半夜一时上头,就用了……”
一个大众的借款程序。
“……”
“第一次还不上很慌,我就搜百度,结果广告栏有关联搜索,我就点进去,没想到真的不看征信,我居然从里面借出了钱。”
“……”
“软件那么多,我每个都注册了试了额度,钱在上面感觉就像个数字,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
“没想到有一天,我上了行业黑名单,理由是多头借贷。”
“……”
“然后开始有催收电话,每天打,每小时打,每一分钟每一秒都打。”
“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找得到我地址,我说我还不起钱,他们让我脱,我不脱,用自杀威胁他们,他们就真的扔了一瓶药在我面前,让我吃下去,一笔勾销。”
“……”
“中途有想过联系父母或者朋友吗?”陶思眠问。
“想过,”女生哽咽,“可事情太大了,我不知道怎么开口,我不知道怎么说,我不知道怎么收场。”
明明开始的开始,只是一支口红的事。
黑色的背景布前,女生数度泪崩,掩面哭泣。
陶思眠轻拍她的背,以最妥帖的方式安慰她。
这段视频不长,内容也很朴素。
甚至陶思眠直接把女生整个人都挡了起来。
可就是这样的简单,每个字,每个回答,女生每一次细微的呼吸和哭泣都直击心灵。
事情的始末退去,就是人性在裸泳。
专题上线第一天,点击破五百万,第二天,点击破千万,第三天全渠道发力,微博再度爆上热搜,各界广泛关注。
金融监管机构再次整顿小微贷款机构,大学生除助学贷以外其他银行贷款渠道直接取缔,陶思眠这个名字继上个经济犯罪案之后再次掀起浪潮。
而此时,被业界无数大佬讨论的陶思眠正和自己老板兼男友在烤鱼铺吃宵夜。
老板娘给他们试了店里新出的烤羊排,两人戴着手套啃得不亦乐乎,黎嘉洲时不时把自己面前的蘸料推到小姑娘面前:“试试这个,这个不错。”
老板娘去打电竞的儿子徐裕成难得回来一次,陪他们一起吃,好奇道:“所以那女的最后为什么同意接受采访。”
“人都喜欢站在道德制高点,”黎嘉洲说,“她觉得七七是站在制高点让她出镜,她肯定不愿意,但让她站在道德制高点施舍别人,她内心不会拒绝。”
陶思眠不像黎嘉洲那么弯弯绕绕:“我给她发了第二个类似案例,那个女生没有抢救回来。”
徐裕成哗然。
黎嘉洲啧啧道:“你还是太年轻,安心打游戏吧,两耳不闻窗外事,挺好的,不像我和你姐姐。”
徐裕成以为黎嘉洲要感叹大人的世界不容易,工作出差开会的艰辛,正准备有良心地安慰两句。
没想到下一秒,黎嘉洲说:“神仙眷侣伉俪情深琴瑟和鸣只羡鸳鸯不羡仙。”
“你们不走我走。”徐裕成一口老血快喷出来,尔后微笑,直接起身离开。
陶思眠好笑,在后面喊:“年入百万的新锐帮我们买一下单。”
徐裕成哼一声,借着墙面的倒影,他看到黎嘉洲嘴角似乎沾了什么东西,陶思眠伸手去抚掉,两个人姿态亲密。
曾经陶思眠的奶糖都给自己,现在还要敲诈自己买单!
果然恋爱之后的人都不靠谱!
男女都一样!
徐裕成愤愤地下楼。
黎嘉洲和陶思眠把小孩郁闷的神色猜了个七七八八,笑得不行。
如果说第一个经济犯罪专题让陶思眠崭露头角,那么第二个专题让陶思眠彻底在界内站稳位置并且独树一帜。
蒋时延想过在一休成立一个专门小组做深度调查,可耗时耗力之后做出来的东西还是少了陶思眠身上那股感觉,让人心静和直面的感觉,也就放弃了。
还有公司开出天价年薪要挖陶思眠。
陶思眠友好地给来人倒了茶,玩笑道:“我高中文凭,被交大开掉。”
对方老总也不在意:“英雄不问出处。”
陶思眠觉得这老总有点意思,也不兜圈子:“南方系法人是黎嘉洲,但最大股东和实际控制人是我。”
对方老总惊诧到差点摔了杯子,急忙放茶几上,站起来朝陶思眠连连抱歉。
挖人挖到老板了,也着实对不住。
只是那人也没想通,黎嘉洲当初搞走陶二婶收购南方系搞出那么大动静背那么大骂名,结果现在都是给别人做嫁衣?
对方老总回到自己公司后,和心腹高管讨论这个问题。
心腹道:“我也是好奇,上次开会碰到问过黎总。”
老总问:“黎总怎么说。”
心腹道:“黎总说他妻管严。”
老总和心腹面面相觑,觉得不可思议。
交大也给陶思眠发了一封函,邀请她回去念MBA,或者直接在新传当客座讲师。
陶思眠拒绝了。
交大老师又打来电话,陶思眠态度温和地拒绝了。
交大相关老师找来南方系,无巧不成书,就是当初因为陶思眠在校刊上发了宋文信讣告要给陶思眠处分的老师。
不知道有没有校领导故意的成分在里面。
陶思眠隐藏情绪的能力素来好,况且现在确实无波无澜。
老师简单给陶思眠介绍了一下情况,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当时的事确实是情况推到了那一步,老师也是迫不得已,但当时归当时,现在归现在,高中学历挂在百科上总归不好看,就算是面子工程也是好的。”
老师道:“交大在A市就是第一,老牌名校,MBA的名额只要放出去就有很多企业家抢破头想要。”
老师软硬兼施:“交大也是考虑到您曾经是交大的学生,黎总也是,傅教授和你们的关系也好。”
薄薄几页纸,陶思眠认真看了许久。
老师期盼地望着陶思眠。
陶思眠把几页纸放在桌上,勾了勾唇角,语气不温不火。
“我并不觉得是污点或者丢面子,只是一个烙印,反而可以提醒我当时的赤诚和真心。”
“如果我真的回去了,那我镀金的本质和其他人差不了多少。”
“我没有怪过你们,所以您不用紧张,”陶思眠起身给老师倒茶,老师受宠若惊,陶思眠接着道,“您以后不用给我打电话也不用给我发短信,不论什么时候,我的回答和结果都是一样的。”
其实仔细想想,陶思眠很感谢撕学籍那一刻。
因为她是从那一刻开始,真正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在乎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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