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思眠乖巧状:“一次。”
黎嘉洲崩不住笑了。
两人你来我往,转眼到了医院。
陶思眠在门口买水果。
黎嘉洲吃了上次在食堂门口的亏,聪明道:“我约的专家号应该半小时左右,但时间不定,长点或者短点都可以。”
周遭人来往,小姑娘付完钱走到他身旁。
黎嘉洲人情已经用完了,但借着刚刚愉悦的心情,他状似无意:“你听到我刚刚说什么了吗?”
陶思眠抱着手机回消息:“听到了。”
“我估计你看秦夏也差不多半小时,”黎嘉洲道,“长点或者短点你都可以给我发消息,我们都回学校的话,我可以顺路把你捎回去。”
“我和秦夏说话最多五分钟,你要半小时的话,我就不等你先走了,我正好要回家拿趟东西,刚刚谢谢啊!”陶思眠说着,她要等的双层电梯到了,她给黎嘉洲挥挥手,拎着东西快步上去。
“不……用?”黎嘉洲一个“谢”字卡在喉咙,望着徐徐合拢的电梯,胸闷气短极其难受。
诶,不是,他就不懂了,明明刚刚两人聊得那么默契,她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专家号都能伸能缩的意思就是想送她回学校,回家也行,难道她就不会想歪一点,多想一点?难道所有事情都要自己明明白白说出来吗?
黎嘉洲越想越气。
诶,陶思眠我想你坐我副驾驶,诶,陶思眠我不是凑巧我就是想送你,诶,陶思眠我就是想送你回学校回家。
诶等等。
喧哗的人声吵得黎嘉洲脑子嗡嗡作响,他胸口起伏,忐忑短暂的呼吸中好像发现了一个极其严重的问题。
自己,为什么想……送她回去?
————
下午,傅阔林和程果回研究室,看到黎嘉洲对着一大堆藿香正气液发呆。
“你不是去看胃了吗?”程果蒙圈,挑起一盒看说明书,“藿香正气液能治胃病?”
黎嘉洲还在神游。
半小时前,医生问他症状,他诚实地描述。
“胸口压着石头”“快要喘不过气”“好像又有点热”……
医生:“怕是中暑。”
医生瞄他一眼,确实没有流汗。
虽然这个天中暑有点奇葩,虽然医院有业绩指标,胃药比避暑药品贵,但医生有职业道德,讲究对症下药。
黎嘉洲回神,面不改色道:“藿香正气液治百病。”
程果无话可说。
“好了好了。”傅阔林把两人拉回来交代几句,说到周日研究室聚餐的事情。
程果举手:“我去不了。”
傅阔林一个爆栗敲程果脑门上:“你自己数数这学期请过多少次假,因为剧组的事情就算了,毕竟你喜欢写东西,搞不好以后是个作家,可你剧组都忙完了,你还有什么理由不去,”傅阔林来劲了,宛如被不孝子抛弃的老父亲,“你说,你说,你说!”
程果这些天瘦了一大圈,隐约出来了英俊的感觉:“剧组杀青聚餐。”
黎嘉洲轻描淡写补刀:“程果抛弃我们选择爱情。”
傅阔林一副“我懂”的表情:“为了爱情一切值得。”
程果:“教授你别听黎嘉洲在那里扯有的没的。”
黎嘉洲:“我就随便说说。”
傅阔林一脸高深地走了。
程果一阵头痛。
“你们在哪吃啊。”黎嘉洲随口问。
程果顺嘴说了时间地点:“怎么了?”
“关心你,”黎嘉洲回敬他提藿香正气液地勾了个刻薄的笑,“少喝酒。”
程果吓得差点朝地上摔去。
————
剧组拍摄的后半段,大家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等到周日晚上杀青宴,当初开机点香的十来个人重新围坐在包厢,大家环视一圈,明白是少了秦夏。
许意菱订的一家中餐馆,坐落在商圈最中央,装潢古香古色,顶上吊着藤蔓,墙上贴着红火的剪纸和年画。
汤锅在桌子中间汩汩冒泡,等待间隙,老师打开投影设备,《星空笔记》黑底白字地出现在墙上。
剧本大家看过很多次,现场大家跟过很多次,真当影像放出来,陶思眠和其他所有人一样,心里生出一丝尤为真实的满足。
虽然剧组的人都非专业,但业务能力不容小觑,从剧情到表演,从剪辑到配乐,环环相扣,缜密推动,高潮起转合度,结局一气呵成。
最后的画面定格在男主凝望校徽的眼神上,桌上响起掌声。
而在演职人员表放完,大家准备动筷子时,屏幕上响起了吵闹的说话声,大家目光转回屏幕,看到了比正片更长的花絮——
秦夏盘腿坐在草坪上,挥舞着标志性的大帽子:“看这边!男主背挺直!你现在才进校,要有老子天下第一的中二感。”魏可在后面笑出声。
然后是许意菱拎着水过来,挨个发给大家:“我迟早练出肱二头肌。”
程果本想屈肘秀个帅气的肌肉,结果白花花的肥肉摇个不停,程果讪讪摸鼻子:“肱二头脂肪。”
大家“噗”地把水喷出来。
还有陶思眠千年不变的冷淡脸,在片场背单词、看手机、看剧本。
她“嗯”“哦”“好”的单音节被老师剪成了半段快节奏的rap。
再然后是乱入的黎嘉洲,小饼干。
秦夏激动:“吃了学神的东西会不会不挂科啊。”
魏可想抢秦夏手上的,秦夏和魏可争执,结果程果抢了秦夏手上的,献宝一样拿给许意菱,许意菱憋着笑,顺手喂到陶思眠嘴里,陶总好像在想什么事情,极其敷衍地嚼了两下。
接着是水吧、图书馆、自习室。
有秦夏和陶思眠的争论,陶思眠和程果的对峙。
秦夏说:“不可能剪平行镜头,太土了,比凤凰传奇配广场舞还让我难受。”
陶思眠:“拍摄上可以完成。”
程果:“《星空笔记》名字都叫这么大了,我不知道偶尔一两个分镜神来之笔一点导演哪儿来那么大意见。”
陶思眠:“不然用蒙太奇,前苏联复古主义蒙太奇?”
秦夏:“陶总你是学经管的,怎么知道这些边缘词汇。”
陶思眠学程果:“神来之笔。”
程果莫名背锅:“陶总你不厚道。”
“……”
嘻嘻哈哈。
后来,片场没了秦夏。
再后来,可能是赶进度的原因,片场的声音越来越少。
正片是关于家国责任的成长和情怀,大家说了好些自我夸赞的话。
花絮松松散散,最后某个时间地点,秦夏骂“傻逼”,不同时间地点,陶思眠骂“傻逼”,许意菱骂“傻逼”,程果骂“傻逼”,魏可骂,老师骂……
明明是很搞笑无脑的片段,大家看着看着,都看红了眼睛。
魏可端起酒杯:“感觉自己提前到了十八岁,还谈不上担当或者稳重,但做事好像会比之前考虑更多,比如第一杯,我知道我该敬大家或者敬老师,但不好意思,”魏可手腕一转,“我敬最爱的秦导。”
不待秦夏举杯,小孩一饮而尽。
男女主也感谢秦夏选角之恩。
程果举杯站起来:“如果你重新握镜头,我们是一辈子伙伴,如果你再也不碰镜头,我们是一辈子朋友。”
“说不出文化人的话,也谈不上心灵相知,唯一知道的就是你有才华,我喜欢有才华的人,”许意菱用酒杯轻磕转盘,对秦夏道,“保重。”
不知是不是这两个字太厚重,亦或上一句是程果的“一辈子朋友”,许意菱话没说完,别过头擦掉眼泪。
陶思眠跟着站起来,她和秦夏回忆颇多,但一段没提,和秦夏似乎有很多话,最后也一字没说。
先前其他人说很多,秦夏回复“谢谢”“会的”。
陶思眠说了两个字:“保重。”
秦夏朝陶思眠扬了扬杯子,笑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敬知音。
酒过三巡,饭桌开始胡言乱语。
秦夏和魏可斗着无意义的嘴,许意菱和程果越坐越近。
老师拉着渐生情愫的男女主聊莎士比亚,陶思眠望着屏幕上那块最终给了裴欣怡、自己并没有吃到小饼干,眼前好像是他屡屡夹不起的丸子,好像是他扶程果时逆着站的那竖路灯,好像是热牛奶,“笑一个”,笨拙的游戏第三名,好像又是一根安全带,还有牵扯不清的人情……
明明他是个不喜欢和别人有牵扯的人,她也是,那为什么他们之间总还不清。
陶思眠撑着脸,搅果汁,心好像被饭桌上的说话声填得很满,好像又空落落的,漫出些说不清的情绪。
其他人玩嗨了开始合影,陶思眠找借口出去透气。
现在正值晚饭点,餐馆里面热热闹闹的,外面反而安静不少。
陶思眠穿过一排小孩玩耍的区域走到天台,掀开玻璃帘,便看到一个老熟人撑在栏杆上……
黎嘉洲不喜欢抽烟,现在却点了一根。
藤校教授给他提了二次交换的建议,他拒绝了,却没觉得A市饭菜有自己吹得那么天花乱坠。
黎嘉洲有一下没一下动筷子,想的是小姑娘在隔壁,可他不方便去敲门,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可他为什么琢磨不到小姑娘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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