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努力告诉自己,要成为一个敢爱敢恨敢失去的独立女性,但似乎结果差强人意。
炎炎夏日,万物着绿。
裴歆看着脚下的路,石板铺得不够平整,盲道上的砖也有几块是拼错的。
“裴歆,你怎么走路也发呆?我们要过马路了。”郑宜冬拍了拍裴歆的肩膀。
裴歆抬头看信号灯,还有二十五秒变红灯,裴歆赶紧抬脚往前走,郑宜冬一把扯住裴歆。
眼前一辆出租车急速驶过斑马线,右转进另一条道。
“表姐,你到底在干嘛?没看到有车要右转?”郑宜冬无语了。
裴歆这才彻底回神,“可能是没休息好,脑子浑浑噩噩的。”她的脑袋里尽是汽车轰隆隆的声音。
她和郑宜冬来参加了一个行业交流会,现在准备坐地铁回家。
过了红绿灯,郑宜冬瞄了一眼裴歆:“你跟赵弘谨吵架了吧?所以才魂不守舍的,你如果想找个人倾诉,可以跟我说说。”
裴歆按了按太阳穴提提神,“没有吵架,就是大家最近都挺忙的,所以没见面,你跟阮孝霖怎么样了?”裴歆转移话题。
“你,你怎么知道?”郑宜冬惊讶,她和阮孝霖明明隐藏得很好。
裴歆笑了笑,说:“猜的。”
“你这么神?”郑宜冬不信。
“他送你回家,在窗户边看到的。”裴歆说。
“那我妈也知道?”郑宜冬问。
“舅妈要是不知道能允许你天天那么晚回家?还不唠叨你?”裴歆反问。
“诶,那我妈怎么说阮孝霖的?”郑宜冬问。
天气很热,走了一会儿裴歆和郑宜冬都开始出汗,裴歆从包里拿出湿纸巾,递了一张给郑宜冬,自己也取出一张,展开,擦了擦脸。
裴歆忽然说:“阮孝霖是个好人。”
郑宜冬微微低着头,看着脚下,“我知道,他一直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阮孝霖其实不算长得帅,而且看起来冷冷地,但其实是个温柔耐心的人。
今年夏天很热,她们五个挤在狭小的办公室里,闷得快熟了。
裴歆实在忍不了,去理发店把头发剪短了,到下巴的位置,凉快的同时,看起来干练不少。
她又叫人来装了空调。
办公室的空调温度开得低,凉丝丝的,裴歆打了个喷嚏。
冯西问:“裴歆姐,要把温度开高一点吗?”
裴歆摇头,“不用。”
冯西没再说什么,专心做报表去了。
也许真如周雁琳所说,每天面对枯燥无聊的报表,人会失去激情,冯西和吴馨都不如最开始来时那样活力四射了。
裴歆对着电脑的时间过长,她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扭扭脖子,稍微活动了一会儿。
嘟-嘟-
办公桌上的手机在响。
裴歆抓起来看,是赵弘谨,裴歆微愣,她静了静,还是接了起来,“喂。”
“裴歆,你现在有空吗?”赵弘谨急忙问。
“我——”
裴歆的话刚起了个头,赵弘谨又说:“如果你有空,你来陪陪我二姐吧,她精神状态很差,已经两天没有说话,也没吃东西,我很担心她。”
裴歆握紧了手机,“发生了什么事吗?”
“方濯死了。”赵弘谨的声音低沉得可怕。
“什么?!”裴歆震惊得无以复加,她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我马上去你二姐家!”
赵弘谨顿了顿,“我去接你。”
“好,那你快来,路上小心。”裴歆再也顾不了其他了。
“我在楼下。”
“楼下?”裴歆迟疑了一秒就反应过来,赵弘谨应该是人先到了才给她打的电话,“我马上下来,最多三分钟。”
裴歆抓起悬挂在椅子靠背上的包包,朝周雁琳说:“我有事先走了,冬冬回来之后跟她说不用等我,让她先回家。”
周雁琳正忙着呢,胡乱地摆了摆手,又埋头工作去了。
赵弘谨抱着双臂,正在闭目休息,裴歆拉开门坐进副驾时赵弘谨愣了愣,因为裴歆剪了短发,比长发时更清爽利落。
裴歆问:“方濯怎么会死呢?”
赵弘谨的神色已有疲态,他右手握住方向盘,左手敲了敲头,“三个小学生在一栋老电子厂旁边的巷子里玩,他们把爆竹扔进电子厂内造成了爆炸。去救火的就是方濯他所在的消防队,他们在救援时,被坍塌的墙体压在下头,有三名消防队员受伤,方濯很不幸,当场死亡。”
裴歆完全惊住了。她本以为赵晏柔好不容易找到属于自己的爱情,会和方濯幸福地生活下去,但没想到命运是如此地捉弄人。
赵弘谨开得急,很快就到了赵晏柔的住所。
他们敲了很久的门都无人应答,“她会不会不在家?”裴歆猜测。
“不会。”赵弘谨又继续敲门。他二姐从小到大遇到难过的事只会自己躲起来,从来不会麻烦别人,他们母亲去世的时候她没哭没闹,但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关了一周。
赵弘谨话音刚落,门被打开。
赵晏柔穿着一条灰色的裙子,她的脸因太瘦下颌骨那里的线条非常突兀,加上她的脸很白,这让她看起来有些恐怖。
裴歆和赵弘谨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深深的担忧。
赵晏柔用她空洞的双眼扫过裴歆和赵弘谨。面对如此柔弱的赵晏柔,裴歆张了张嘴,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赵晏柔。
此时,任何暖心的话她都说不出口,一个不恰当的安慰话语就有可能变成一柄扎心的刀子,撕开赵晏柔血淋淋的伤口。
赵晏柔沉默无声,她转身进屋,裴歆和赵弘谨跟了进去。
窗帘是拉上的,客厅有点暗。裴歆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赵晏柔在做什么。
赵晏柔在画画,她坐在一只高脚凳上,一笔一画地继续勾勒,画布上只有一条幽深的小巷,斑驳的墙,生锈的窗,大片大片的苔藓,和一块有裂缝的墙壁。
墙上画了两个卡通人物,和这条巷子的陈黯格格不入。
赵晏柔痴痴地盯着画布,她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那条小巷,停留在他们互留姓名的地方。
第九十章
“二姐, 你还好吗?”赵弘谨问得很小心。
裴歆觉得他很紧张, 因为他连声音里都带了颤音。
赵晏柔回神,看向赵弘谨,缓缓点头。
她表现得很平静, 仿佛还是平常那个教养良好的富家小姐, 但裴歆看到她握着画笔的手在颤抖。
裴歆和赵弘谨没有再打扰赵晏柔, 他们坐在沙发上, 盯着赵晏柔。
赵弘谨看了一会儿就歪着头睡着了, 裴歆拿了一个抱枕塞在他的脑袋后头。
他的脸是朦胧的, 看不清,裴歆有片刻的恍惚, 仿佛他们之间从未有过这段不开心的时间, 仿佛他们一直靠得这么近。
突然,一只手握住裴歆的手腕。赵弘谨醒了,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裴歆, 裴歆有点尴尬, 急忙撇开视线。
天色渐黑,赵晏柔放下画笔, 走回卧室,赵弘谨跟在身后, 急忙道:“二姐,让裴歆陪着你行吗?”
赵晏柔侧着的身子僵在原地。
“求你了二姐,妈和大哥都不在了,爸爸又病重, 我不想再失去你,二姐。”
赵弘谨的声音又低又沉,这还是裴歆第一次见到赵弘谨这样脆弱的一面,她的心也跟着揪起来。
赵晏柔点了点头。
“裴歆,麻烦你。请你照顾好我二姐。”赵弘谨盯着裴歆说。
裴歆点头:“你放心。”
裴歆寸步不离,跟紧赵晏柔。
赵晏柔的房间很单调,只有一张床,一张沙发,墙上挂着画,再无其他。
赵晏柔窝进单人沙发里,裴歆并没有开灯,所以赵晏柔的身影不清不楚,像是不真实的一道虚影。
她把自己缩成一团,看起来弱小又无助。
赵晏柔根本不敢闭眼,她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感到身边有一道坚定正直的目光再看她。她忽然拧紧眉头,痛苦地捂住胸口。
裴歆赶紧走到赵晏柔身边,“赵小姐,你,你还好吗?”
赵晏柔紧紧揪住胸口。裴歆将手放在赵晏柔的后背,赵晏柔并没有抵触,裴歆这才放心地自上而上慢慢轻抚赵晏柔的背。
赵晏柔低着头,凝视着地板的某一处,忽然开口:“我感觉自己的心被剜出来了,原来这就是心如刀割,痛不欲生。”
她的声音嘶哑,包含着痛楚。
裴歆想起了自己的父母,“我能理解你,真的,赵小姐,我知道你肯定很难过,很伤心,我也替你难过,替方濯惋惜。”
赵晏柔终于忍受不住,抓住裴歆的臂膀,崩溃到泪流满面,“他22岁,我30岁,我们年龄差太多,我不敢跟他在一起。他说,人生太短,不想错过。我觉得他幼稚,但又被他的坦诚和坚持所打动。”
“我和他真的是两个世界的人,他喜欢吃肉,喝饮料;我喜欢吃素,喜欢喝白水。他那么大的人,竟然喜欢看漫画。我笑他脸太大,就像嘴里含着两块糖,他笑我太笨,跟他有代沟,听不懂他讲的笑话。”
“我们见面的次数一双手就数过来了,但每次见面我都清晰地记得,记得清清楚楚。我们说过哪些话,做过哪些事,穿的什么,甚至是那天的天气如何,我都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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