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书 (沉闇)

　　“可不能对我惊讶的。”陆维麟看了一眼身边的林祈然，“我是来陪他的。”
　　林祈然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语气当中相当的不爽，“我没叫你来。”
　　陆维麟不知道林祈然为什么就不怎么高兴了，他讨了个大大的没趣，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悻悻地对苏郁和陈丹染道，“你们和他坐了这么久，可能还不知道吧。这小子性格最是阴晴不定，做起事情来阴阳怪气的，也只有我这么多年才能够忍受得了他。”陈丹染摇了摇头，说道，“林祈然很好啊，没见到是你说的那个样子。”陆维麟脸上出现了一个了然的神情，“我当然猜到你们会不知道他的本性啦。这小子，最擅长的就是伪装，尤其是在广大的女性同胞面前伪装，将自己装得像个圣父，其实肚子里全是坏水儿。”他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故作沉痛道，“唉，这么多年，我以为会有人能够和我一样看清楚他的本质，没想到还是不行。”
　　苏郁仰着头，眨巴着自己的大眼睛，问了一句看似无关的话，“陆维麟你和林祈然从小就很要好啊？”陆维麟完全没想到她问这句话背后的意思，点了点头，然后就看到了苏郁笑得像个偷腥的小猫一样，他立刻想起了很久以前不知道是从哪里听来的关于他和林祈然两个人的谣言：高二尖子班的林祈然和陆维麟真是般配呢，一个清冷得像月亮一样，另一个热情得像太阳一样。通常只要有人提出这样的话来，下面接着的往往便是，“听说他们是从小长到大的兄弟呢。兄弟爱？”
　　陆维麟瞬间就明白过来苏郁笑容的内容，慌里慌张地朝苏郁解释道，“喂，不要想歪了啊，我和祈然什么都没有的。”
　　苏郁笑嘻嘻地拉起陈丹染的手，一边往下走一边回头对陆维麟道，“我什么都没想什么都没说，怎么知道你说的‘什么’究竟是什么？”
　　陆维麟这次却没有再上苏郁的当，伸手勾住林祈然的脖子，笑道，“随你怎么说。”
　　四人到了门卫处，陈丹染拿出早就伪造好的假条递给门卫大叔，门卫大叔看了一眼，问道，“小姑娘，你生病啊？”
　　陈丹染点了点头，她脸色本来就苍白，加上身形消瘦，由她来装病再合适不过了。门卫又将眼睛移向陈丹染身边的三个人，问道，“那他们三个呢？”
　　苏郁反应极快，答道，“我们啊？我们是送她去看医生的。老师害怕她路上出了什么事情我一个人应付不过来，所以就叫了两个男生来帮忙。”苏郁本就长得乖巧讨喜，加上嘴巴甜，会哄人，门卫看了他们几眼，也就放行了。
　　等到离开了门卫大叔的视线，陆维麟立刻对前面的两个女生道，“看不出来啊，你们两个人经常说谎骗人吧？这都训练出来了。一看就知道临场经验丰富得很，心理素质可不是我们能够比的。”
　　“才没有呢。”苏郁飞快地回答道，“我是乖孩子。”
　　“嗯。”一直不怎么说话的林祈然终于开口，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眼睛里有着少有的戏谑，“你是天生的。”
　　林祈然话音刚落，陆维麟就哈哈大笑起来，连身旁的陈丹染也笑着对苏郁打趣道，“原来你是天生的谎话精啊。”
　　三个人一起来打击苏郁，她故作丧气地嘟了嘟自己的嘴，微嗔道，“不和你们说了。”说完就转身，拉着陈丹染一起走在了前面。
　　在教室里的时候听不进去课，什么都不知道做。可是等到他们到了外面，反而有些无所适从。四月底蔷薇已开，学校出来便是一条宽敞的青石板大道，有广玉兰已经盛开，肥腻厚重的花瓣从树枝跌落到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们的笑声贯穿林间，惊起鸟儿四飞。这样喧闹的初夏五月，树木繁盛，欣欣向荣，百花盛开，比起春天，更多了一份辛辣，一份活力，一如他们这样喧嚣闹腾的青春。苏郁从爬满蔷薇的墙头下走过，抬头间仿佛就能够嗅到蔷薇清雅的香气。苏郁一向是个焚琴煮鹤的俗人，见了这么好看的花，女孩子本身的劣根性发作，忍不住伸出手来想要去攀折头顶上重重叠叠的花朵。她人虽不矮，蔷薇的架子却搭得有些高，尽管尽全力地伸长了手，却还是不能够折到她喜欢的那朵花，更不小心地将自己的手给刺了。于是苏郁就只能站在蔷薇花架下面，吮着自己被刺伤的手指，哀怨地看和头顶开得热闹繁盛的花朵。
　　正在想办法想将那花朵摘下来的时候，一只素白的手出现在她眼前，清瘦的手掌上躺着的，赫然就是自己一直想要的那朵白蔷薇。“是你想要的吧？”林祈然眉眼含笑地看着苏郁，她的脸突然就红了，低下头轻声“嗯”了一下，伸出手从他的手心将那朵粉蔷薇拿了出来。大概是因为心绪不稳，动作太大又太快的原因，苏郁的手指在林祈然掌心轻轻划过，他的掌心温热，苏郁似乎还能够感受到他手心残留着的蔷薇香气。她的心如小鹿乱撞，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是淡淡地朝他点了点头，便要转身离开，没想到却被他叫住了，“苏郁，等等。”
　　苏郁回头，少年白衣孑立地站在蔷薇花架下面，手里拿着一朵白色的蔷薇花，对她微笑道，“送你。”
　　风过花墙，他的衣袂翻飞，仿佛就要羽化离去。
　　苏郁想，以后无论怎样波折的岁月，无论如何冷淡的世情，她总会记得，五月的蔷薇花架下面，曾经有一个少年，送给她一朵白色的蔷薇花。他的手心莹白如玉，白蔷薇卧在他的掌心中间，微笑中，仿佛渡她苦难的拈花佛陀。


第15章 失踪
　　“陆维麟, 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啊？”苏郁坐在桥下，偏头看向坐在她上方栏杆上的陆维麟问道。几乎是连想都没有想, 陆维麟就回答道, “我觉得现在的生活就很好啊, 没什么最想做的。”苏郁没有想到看上去最有趣的陆维麟，他的回答居然这么无趣。苏郁瘪了瘪嘴, 又将头偏过去, 对身边的陈丹染问道，“那你呢？丹染，你以后想做什么？”
　　身旁的女孩子看着河中小岛上折翅而起的水鸟, 目光悠远而向往, “我啊，我想, 可以趁年轻的时候，将自己想去的地方都去一遍，那也就不枉此生了。”苏郁点了点头，“早就猜到你会这样说。”她又转过头，看向陆维麟身边的林祈然, 问的却是同样一个问题，“你以后呢？”林祈然看着她, 眼睛当中散发出悠远沉郁的光芒，他还没有说话，他身边的陆维麟已经将一只手臂搁在了他的肩上，朝苏郁笑道, “你不用问他，这小子和我是一样的，他生活富足安定，没什么想要的，能够维持现在这样的生活，就是他最想要的了。”陈丹染回过头来，仰头看向上面的两个男孩子，眼神是一如既往的沉静，她淡淡地笑了，“富足安定，也是很多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呢。既然已经拥有，就要牢牢把握，免得它哪天溜走了，自己才来后悔。”
　　苏郁呆呆地看着身边的陈丹染，她不明白为什么好好地她就突然冒出来几句这样的话，正要开口问她，陈丹染却突然站起来，伸手拉起苏郁，笑道，“走了。”说完，跨过面前的围栏，朝远处走去。
　　他们逃课的事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平常老师关系不错的原因，并没有受到责罚。很多时候，成绩好也能够走很多的后门。回来之后，他们就好像将那天的事情全部都忘了一般，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并没有和逃课之前有什么不一样。但是苏郁却知道，那天下午，对他们三个或许没什么影响，但是对陈丹染却一定是不一样了。自从那天回来之后，陈丹染变得格外地消沉，好多时候，和她说话要很久才能够反应过来，老师上课察觉到她没有听讲，将她抽起来回答问题，答不上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要说她在做什么，可是却什么都没有，连以前最爱看的小说都被她收起来了，可是就是不听课，老师讲的说话总是走神。苏郁也问过她几次，但是都被她敷衍过去了，苏郁也不好再问，毕竟是别人的事情，陈丹染既然不愿意告诉她，定然有她自己的原因，她不想说，苏郁自然不好再过问。陈丹染这样的状态维持了很长的一段时间，老师找她谈过几次话，收效甚微，最后不得不使出了杀手锏，要是她再不听课，再维持这样的状态，就让她请家长了。或许是这样的威胁让陈丹染终于害怕了些，上课不再像以前那样一点儿都听不进去，多多少少能够听一些，但是这在即将进入高三的学生当中来讲，无疑是一种相当不好的状态。
　　结果还没有等到她调整好状态，苏郁他们就迎来了高二中最后的一次考试，也是高三之前的一次摸底考试。考试时间、模式全部都是仿照高考来的，他们之前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测试，做起来自然不习惯。苏郁还好一些，陈丹染最近这段时间状态都不是很好，老师又将这次考试强调得很重要，她人一紧张，大姨妈又来了。等到考理科综合的那天下午，陈丹染一个人坐在考场上欲死不能。
　　几科考试的分数很快就下来了。苏郁考得不怎么好，但是这一次全年级的分数都不是很高，就连强人林祈然的分也比平常低了一些，苏郁还是理科的年纪第二名，分数比起平时低了几十分，林祈然虽然也下降了一些，但没有苏郁降得这么多，两个人之间拉的差距也比平时大了许多。考试结果刚刚出来的时候，苏郁和林祈然就被老师叫到办公室里训了一顿。苏郁没什么，反正她因为英语的关系，被老师训也不是一顿两顿的事情了。倒是林祈然，估计这还是他第一次吧。本来在苏郁眼里，老师完全没有必要将林祈然也叫进来的，水涨船高，水落船低，大家考得都不理想，林祈然还算好的了。可是大概为了给其他人树立一个榜样，想啊，林祈然这么优秀的人都被缴进了办公室，那其他人不是更应该挨训？老师将林祈然叫到身边，先是将他这次的考卷挨着分析了一遍，又是对他语重心长地说了一遍，什么“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候，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啊，什么“老师对你最放心了，什么时候心态都是最重要的”，什么“这次考试和往常的不一样，不习惯也是正常的，多做做就好了”......诸如此类。可是，临到苏郁了，却不再是像林祈然那样轻言细语了，“你说说，对你这个英语，我说过多少次了，你最近这几次英语考试分数越来越低，是不是等到高考的时候，英语还会给我来个不及格？”老师翻了翻苏郁的数学卷子，点了点头，“虽然你的英语考差了，但是这也是个老生常谈的问题了，我就不多说了。这次的数学考得还不错，依旧是第一名，理综也还行，正常水平。可是，你的英语，真的是......”老师说着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点了点头，“下来好好用功啊。林祈然就坐在你后面，不懂多问。”他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两个人离开。苏郁的脚步转了转，终于还是对老师问出了口，“老师，陈丹染，她考得怎么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