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娇娥的声音在外放里有些变形,好像太过震惊嗓音都变了:“什么?被打了?还昏过去了!草她奶奶的谁打我女儿……”
邵龙直接把手机挂断了,眼睛盯着教导主任,不动声色地说道:“你听好了,我现在一个电话打出去,起码两家媒体的记者会赶过来,现场收录我妹妹的妈带人来你们学校哭丧的场面,就你们这个管理和教育水平,事情闹大了,教育局的人第一个就把你们几个收拾了出气——”
这话一点儿不虚,全是干的,教导主任听了之后心里门清。
主任心里有点儿怪赵老师这事儿没处理到位了,早年就有学生和家长抱怨这个赵老师当班主任管理手法简单粗暴,教育理念落后,看看现在这事儿闹的?不就学生上课发个微信吗,至于当着全班的面儿不给学生面子,当面让人下不来台?
何况是这么大的女学生了?
但是就这么让老师道歉,学校也未免太掉价?
“这事儿其实主要还是个互相理解的问题,赵老师呢……”
“不要跟我打官腔,我没有这个时间。”邵龙打断这主任的长篇大论,他发起脾气的时候,脸色冰冷,常年在上位者的气势让人不自觉地服从,而且他眼神里的光也看着瘆人,没有温度的冰,薄薄的嘴唇说出来的话不是商量,是吩咐,“我只给你们——”他说到这里,看了看腕表,“半个小时的时间。等小叶子的妈妈到了,我就不管了,然后你们——后果自负!”
“你这么说话就不对了吧?你怎么这么牛逼呢?”赵老师属滚刀肉的,看邵龙牛逼轰轰的架势不顺眼了,想收拾他:“主任,我们上课期间不能让外人随便进校吧?怎么放这个人进来的?门口的保安干什么吃的……”
门口保安是校长小姨子老公的姨姐夫,你这个棒槌!教导主任在心里暗骂,他跟赵老师不太一样,没点儿就坡下驴的本事,他也不会当这个教导主任了。他想了想,这事儿本来也不大,就是学生上课发个微信,顺带着有早恋的嫌疑,可是人家马上就毕业了,这进入社会了,十五六岁算不算早恋还两说呢,何况这个女孩儿都成年了。都怪这个赵老师,水平太次,屁大的事情闹得不可收场!
“赵老师,你给学生道个歉吧,这事儿确实欠妥……”
一直站在邵龙旁边乖乖不说话的章玉叶睁大了眼睛,仿佛直到这会儿她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大眼睛看着邵龙,被他握着的手微微动了动,跟他小声说:“别让老师道歉。”
“他这屁事儿办的,我让他道歉都是轻的!”邵龙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愤怒。
章玉叶用力晃了晃邵龙的手,继续小声说:“别让老师道歉,老师不习惯道歉,在我们面前他永远正确的。”
她这话说得不大不小,声音全都对面的三位老师听见了。两位主任不尴不尬地笑了笑,赵老师脸色登时变成了猪肝色,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恼的。
“那你想怎么办?你就上课给林震发个微信,多大的罪?就在学校里被人打成这个样子?学校没有责任吗?老师没有责任吗?”
“我就想回家。”章玉叶低声说,她目光从眼前的三位老师脸上扫过,目光柔润亲和,仿佛心中有什么喜悦的事情正在发生,而这喜悦让她的眼睛即使看着她讨厌的人时,也丝毫不含棱角锋芒,“老师能让我回家吗?”她问赵老师道。
赵老师巴不得她赶紧走,之前是联系不上郑娇娥,不然也早就让家长把这害群之马领走了,眼不见心不烦,“走吧,回家去休息,考试的时候再过来。”
章玉叶心中一喜,拉着邵龙的手就走,她能感觉到邵龙不想就这么算了,可是她现在心头全是被爱情震撼的波纹,身体和灵魂都有些不稳,她的手甚至在微微颤抖,此刻的她是个世界和平的爱好者——
如果各国的领导人都陷身在爱情里,那么世界和平应该指日可待吧?
所有的战争都是因为缺少爱情呀?
是的,她现在处在爱情里。
爱情复杂,爱情也简单。
爱情很难发生,但是爱情也可以突然发生。
就在这个她事事不顺的早上,当邵龙的身影出现在医务室的门口,她在病床上跟他蘧然目光相对,那一刹那爱情就诞生了。
很快,就是一个对眼,而已。
她拉着邵龙向校门口走,快到校门口了,才想起自己的书包和手机还都在教室里呢。她对邵龙笑笑,看着他的眼睛里像是春日的水,婉媚轻柔,唇角也有着她遮掩不住的害羞和情意,“我去拿书包和手机,你在这里等我。”
“我陪你去。”邵龙被她这样的眼睛盯着,心旌摇动,知道这孩子情动了,他被这小眼神儿搔得心痒得不行,拉住她的手不放。
章玉叶弯唇,雪白整齐的牙齿露出来,轻轻咬着她粉红色的下唇,小声说道:“不行啊,都是我同学,我要注意影响。”
“带着我影响就不好了?”邵龙逗她,爱极了她现在这个样子,心中大叹自己这趟来对了,两个小时的长途跋涉,换得小情人的一片倾心,简直没有比这更值的事情了。
章玉叶还是没带邵龙,她让他在校门口的假山旁边等着自己,一个人回到教室拿书包去了。
现在是中午的自习时间,跟先前从这里被带走时的心境完全不同,她此刻虽然也因为没有吃早饭午饭而有些发虚,但是心情却是愉悦的,前所未有的愉悦。胸腹的核心位置仿佛被人放了一团大大的棉花团一样。
她意识到这个感觉是因为邵龙、因为自己对邵龙的爱情,而变得轻软了的自己的心情——
我爱他,好啊!
我好爱他,多么多么的好啊?!
她甚至在走廊看见佘漾的父母时,都没了先前的羡慕嫉妒恨。我先前的嫉妒原来不是佘漾的父母有多好,而是我自己本身没有人爱,没有人可以倚靠。
她琢磨明白了这点,擦身而过的时候,听见佘漾的妈妈叫自己,她停下来,看着这个女人的目光清亮无波,先前愤怒和耻辱的痕迹从她眼睛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的心被自己刚刚萌芽继而澎湃的浓重又高等级的感情充满,在这个当下,很难容下别的情感了。
“你年纪轻轻的,长得也挺好,干点儿什么不行啊?”这个女人对章玉叶“语重心长”地说,一脸“沉痛”的表情,“这么小就跟男人勾三搭四的,你爸妈也不关心关心你,挺好的孩子,咋就长歪……”
章玉叶绝对不是伶牙俐齿那一型的。她能听出来人家的话中话,但却不会针锋相对,心中明白这女的说话不怀好意,她也不知道怎么反唇相讥——要不然也不会人人看她好脾气好欺负,可着她欺负了。
她全部的本事就是用力瞪了这女人一眼,转身继续上楼。
四贱人也在教室里——从这四个人合起伙来打了自己之后,她心里就给这四个死女人起了名字叫“四贱人”了。
佘漾干脆在她心里就是“死贱人”。
显然老师对这四个贱人轻拿轻放了,自己被气得昏倒都进了医务室了,这几个贱人竟然还能安然无恙地在教室里安静读书,赵老师这个人真是偏心偏到北极去了。
她向教室里走,自己的座位在中排中间,她不得不穿过高高的讲台,在全班同学的目光之下,拿走自己的东西。
在今天邵龙出现之前的她,或许没有这样的勇气。她不敢做很多很多的事情,尤其不敢的,是被人背后议论。
似乎让所有人都认可自己,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很好,很正派,对她来说是个重要得不得了的事情。
现在这些当然也很重要,这种想要变“好”、想要活得很“好”的倾向,已经融入了她的骨血当中,应该是伴随着她的出生,她就已经这样了。
跟有的人天生容易“自毁”,比如林震一样,而她天生就想要“自好”。从小长到大,她本性上就很容易趋利避害,会自动自发地摒弃有害的,选择有利的,让自己的生活变得容易一些。
此刻这样的倾向被另外一种更强的更高级的情感压制住了,对邵龙那突然触发的爱情影响了她的一举一动。她挺着胸、仰着头,面无愧色地走上讲台,对下面各种阴阳怪气的咳嗽声、叹气声、吆喝声,全都视若无睹,像一只骄傲又目中无人的天鹅一样,扬着下颏向她自己的座位走过去。
直到旁边伸出一条腿来,将她绊倒。
章玉叶摔在地上,哄堂大笑声中她的脸红涨起来,眼睛向绊倒自己的那个人看过去,看见了佘漾那张泛着冷笑的脸。
她的眼睛斜斜地睨视自己,唇角翘起,这个角度看过去,她冰冷的神色和眼底的蔑视昭然若揭。仿佛老师不在旁边,仿佛俩人矛盾已然公开化,她对章玉叶所有的真实情感全都无需掩饰了,就那么肆无忌惮地显露出来。
她甚至轻轻动了动嘴唇,章玉叶听见从她嘴唇里清晰地崩出来的两个字:
下贱!
章玉叶惊讶地盯着她的嘴唇,隔了一会儿,仿佛檐上的水滴滴落地面需要一定的时间,佘漾这两个字也经过了她从耳朵到大脑,再到入心的过程,那一刻章玉叶才领悟到一个可怕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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