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便是挺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局长,出什么事了?”傅秋谷忍不住问。
局长啧了一声,然后深深地吸了口烟,才说:“本来这件事情我不能告诉你,但你父母跟我关系都不错,所以有些事情,我必须给你提个醒。”
傅秋谷还要问什么,却被局长拦了下来:“你听我说。”
他掐灭烟头,喝了口大茶缸子里的菊花茶,说:“前阵子美国东部的费城发生了一起凶杀案,死者是一名华人,眉心中枪当场死亡。”
傅秋谷的心随着局长的话一点点沉了下来:“这跟常青有什么关系?”
局长拿出一份资料让傅秋谷打开:“死者名叫庄廷军,十二年前因涉嫌杀害常勇而偷渡到美国,后又因多起谋杀案被美国FBI通缉。但当他们找到庄廷军的时候,人已经死了,路边便利店的监控拍到了在庄廷军遇害后,常青匆忙离去的影像,并且现场还找到了常青的指纹,更蹊跷的是,就在庄廷军死亡当晚,常青连夜买了回国的机票。更重要的一点是死者的手指少了一根,法医断定是死后被截下来的,而我们……”局长犹豫了一下,说:“在常勇的墓碑旁边找到了死者丢失的那节手指。”
这句话很么意思不言而喻。
局长说完又拿出几份FBI那边提供的证据,以及在常勇墓碑边找到的断指照片。
傅秋谷拧眉看着眼前的一切,原本混沌的脑子瞬间清醒了大半:“他们要我们交人?”
局长点点头:“因为庄廷军杀害的人里,有几个是美国当地人,并且其中还有一个政客。现在常青已经被FBI列为头号嫌疑人,所以希望我们协助办案,将人引渡去美国。”
傅秋谷看着资料,手指不自觉地敲击着页面:“FBI不能跨境办案,除非得到外交部和公安部的同意,就以我们的国情来说,光走手续都能等死他们。”他说完把资料一合扔办公桌上:“常青不仅是嫌疑人,更是中国公民,她想回国就回国,不存在需要挑时间,光凭街道便利店的监控和现场的指纹不足以定罪,除非他们找到粘着常青指纹的凶器,所以人不能交。至于断指……我会去查,我相信常青会告诉我真相。”
局长一听他这么说,气的直啧牙:“我是跟你说这个吗?你还想查,你知道什么叫避嫌吗?啊!对于常青有没有罪,这一点自然有人会去核实,我告诉你是因为这跟你家多多少少都有些关系,所以这阵子避避嫌,反正我听说她也搬出你家了,少来往,别把自己牵连进去。”
傅秋谷听到局长的话,立刻感觉到话茬不对:“您什么意思?是不是已经去抓人了?”
局长面露难色。
傅秋谷瞬间被点燃了,他呼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气急道:“我是刑警队长,为什么这种行动没人通知我?!人呢?关哪了?!”
……
常青不知道自己是激动还是害怕,她颤抖着手走出搏击馆,几乎是跑到路边挥手打车。
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傅秋谷就是她头顶的那把铡刀,是死是活全凭他的心情。
闷头回了家,在走进楼道的时候,常青忽然顿住脚步,心中本能升起一股警惕,有人在盯着她。
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她只能先停下脚步,若无其事的想退出楼道。
变故就是在这一瞬间发生,四五个膀大腰圆的男人忽然一拥而上,常青正要反击,却在听到:“不许动,警察!”的时候,心中猛然一惊,紧接着恐惧和绝望直接将她笼罩,她丝毫不做反抗地被一伙人粗暴地摁在地上,戴上手铐。
傅秋谷见到常青的时候是在自己局里,短短几个小时,刚刚还贴在一起说爱他的丫头,此刻瑟缩在羁留室的角落里,低着头,蜷着腿,将自己尽可能地缩成一团,仿佛要钻进地缝一般。
“青青。”傅秋谷隔着栅栏门轻声唤她。
可常青却跟触电一般浑身一个激灵,然后将自己裹的更紧,唯恐被他看到自己的脸。
“小赵,麻烦帮我打开。”傅秋谷指着门问看守羁留室的同事。
“这……”小赵有些为难。
傅秋谷:“放心,我什么都不做,就是进去看看她,你可以守在门口。”
最终门被打开,小赵还贴心地出了羁留室,让他们独处一会儿。
“青青……”傅秋谷慢慢接近常青,然后蹲下来,将手一点点地抚上她的肩膀。
常青瑟缩了一下,最终却没有再动。
用力将常青的头抬起来,傅秋谷这才发现,常青的侧脸和嘴角都有擦破的痕迹,没有被处理过,就这么挂着泥土和血渍干涸在脸上。所有的那些乐观正面的情绪消失的荡然无存,再配上她那跟受惊小动物般恐惧无助的眼神,傅秋谷心中那股火忽然就压不住了,他腾地站起身,转身一脚踹在铁门上,铁门发出恐怖的吱呀声。
小赵被巨响惊动,匆忙开门问怎么了。
“去那医药箱,赶紧的!”傅秋谷一反刚进来的温和态度,他冷这脸,一副谁都欠他二百万似的,把小赵吓的一个哆嗦,二话不说就跑去拿医药箱了。
傅秋谷蹲在地上,用棉球沾着碘酒,心疼地给常青清理伤口:“忍着点,疼就告诉我。”他一边说,一边轻轻地吹在伤口上帮她缓解疼痛。
常青不说话,眼神躲闪不敢去看他。
“有什么话就跟我说,放心,FBI没本事来中国抓人,只要我在,就不会让人欺负你。”傅秋谷试图安抚常青的情绪。
“你……”常青嗫嚅着,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愿意选择相信你,但你得告诉我真相。”傅秋谷说着抬起头看着常青,目光前所未有的柔和。
常青对上傅秋谷的目光,犹豫半晌说出一句让傅秋谷心沉谷底的话:“我去美国,就是为了找杀死爸爸的凶手。”
第21章 发病 ...
常青有一个非常非常漂亮的妈妈, 小时候所有人都在说常勇艳福不浅,娶的媳妇跟天仙似得,而常勇本人也疼媳妇疼的紧。
二十多年前, 还没有财务总监这个词, 常勇在在一家贸易公司做财务经理, 年收入丰厚,家里有车有房,也算是小资一族了。
常青的出生为这个家增添了不少乐趣,虽然母亲温雅娴忙于自己的精致生活不怎么管她,但好歹那个时候她还有一个完整的家, 有一个疼爱她的爸爸。
可所有的变故都在她七岁那年, 常勇在下班回家的途中遭遇了车祸, 人是没什么生命危险, 但腰部的重创让常勇丧失了性/功能。
常青的噩梦也从那个时候开始。
常勇从自责变得越来越自卑,正值如狼似虎年纪的母亲温雅娴从安慰变得沉默,最终开始了无休止的抱怨。
短短一年,温馨的家变得空空旷旷, 每天常青面对的都是无休止地争吵。
没有夫妻生活的常勇只能奋发上班, 钱越挣越多,但家却越来越冷。
说不清从什么时候起, 常勇不敢回家, 温雅娴找不到出气筒,便将一腔怨恨发泄到了常青身上。最开始是责骂,到后来就直接上手打。
常青到现在都清楚地记得, 她妈发起疯来的时候,无论手边有什么,都会拿起来丢她,小到水杯抱枕,大到桌椅板凳。
家里的衣架更是几天就坏一个,那时候常青身上从不间断地新伤摞旧伤,妈妈更是威胁她,不让她跟爸爸说。
小常青怕挨打,只能乖巧点头。
她很想爸爸,可爸爸又不敢回家。
好不容易等到爸爸回来,家里又充斥着温雅娴的谩骂,骂他无能,骂他没用,骂他不是男人。常勇则坐在沙发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这种被动的沉默更加引发了温雅娴的火气,形成一个恶性循环。
有一天常勇有些受不了了,他向温雅娴提出离婚,自己愿意净身出户,让温雅娴再找个更好的。
可谁知道温雅娴听了他的提议之后,竟然不同意,还骂常勇没担当,骂他抛妻弃子,哭诉他不是人。
当时常青不明白,如今她知道了,当时的温雅娴没有收入来源,离开常勇她根本无法维持这种小资的生活。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煎熬着,小常青不知道为什么向来精致美丽的妈妈变得歇斯底里,疼她的爸爸变得畏畏缩缩。她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够好,不够乖才惹了妈妈生气,所以她变的沉默,听话,学着做家务,洗衣服,妈妈不让说挨打的事情,她就对谁都没有说,包括爸爸。
这样的生活一直维持到庄廷军出现,最开始他只是偶尔来家里,慢慢的他开始在家里过夜,后来竟然隔三差五就会来住几天。而每次他一来,温雅娴就会给常勇打电话,跟他说家里来亲戚了,让他别回来,免得当面吵架不好看。
常青不知道她爸爸信还是不信,反正自那以后他就常住公司,很少再回家来。
常青看着自己的妈妈跟一个陌生男人在家里肆无忌惮的苟且,看着这个叫庄廷军的男人像男主人一样霸占了主卧床上属于爸爸的位置,她只能瑟缩在角落里,觑着温雅娴凌厉的眼神不敢吱声。
温雅娴开始变了,她每天都在笑,像一个恋爱中的少女,明媚,娇羞。她对常青也好了不少,原先的妈妈在一点点的回来,可本该站在旁边的爸爸却换成了另外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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