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良夜垂眸看了一眼,啊呜一口把兔子的一只耳朵咬掉,果肉的清香顿时在口腔里弥漫,微微的酸和显而易见的甜。
“如果你想起诉郭怀重的话,我可以帮你联系律师,趁着住院这段时间验伤取证,早做准备。”顾良夜说,他又想起昨天在郭怀重的资料上看到的内容,“郭怀重有一个前妻,两年前跟他离婚了,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离婚,但郭怀重的暴力倾向和行为应该不是短期内形成的,也不可能只针对你,我觉得你可以试着联系一下她,说不定对方会愿意提供一些帮助。”
魏方雅点了点头,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该说些什么才好。她觉得有些羞愧,自己活了这么多年,比眼前的两个少年大了那么多岁,可是却活得这么失败,心里千疮百孔,人生一片狼藉。可是她也觉得感动,还有很多很多的感谢,为这一场萍水相逢之后对方的出手相救,为眼前这个少年明明真挚诚恳,却故作风轻云淡的体贴。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好人好报这回事,那她遇到的这些人,一定都会很幸福。
魏方雅想着,那些自从她醒过来以后就压抑在心里的委屈和痛苦,失落和迷茫在这一瞬间便全部爆发了,如同夏日里突如其来又蓄谋已久的一场暴雨,雷声轰鸣,闪电交错,肆意地宣泄着、冲刷着,看起来好像永无止境,可是任谁都知道,它很快会停止,太阳又会和往常一样地探出头来,在洁白的云朵后面再一次拥抱这个世界。
几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默契地从病房里退了出去,魏方雅大概需要自己一个人好好地哭一哭,尽情地发泄,然后才能拾起站起来的力量。
汪翘走在最后面,关上门的时候不自觉地笑了,笑容真诚又明亮。
那些一直围绕着魏方雅的那些黑色雾气终于开始散去了,她即将重获新生。
*
出了病房,汪翘心情愉快,坐在外面的长椅上和顾良夜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从昨天不会写的作业说到今天课上老师讲得某个典故,曹燕蓉换了新的唇膏,颜色是令人恐惧的死亡芭比粉。
聊了一会儿,她察觉到顾良夜兴致不高,甚至有些闷闷不乐的,就凑过去盯着他。
“……”
顾良夜吓了一跳,花了一些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没有真的跳起来,又强行命令自己不要往后退,两个人就隔着一把直尺的距离对视着。这么近,顾良夜觉得自己又要烧起来了,“你干嘛?”
“你不高兴。”汪翘道,这些日子以来她对顾良夜可以说是非常了解了,顾良夜的不高兴有很多种,比如假装不高兴实际上还有点窃喜,或者只是有一点不高兴但就是要故意表现得严重些。汪翘认真地看着他的脸,两只眼睛里都是他小小的身影,这么看了几秒钟以后,汪翘判断顾良夜现在是真的不高兴,还是比较严重的那一种。
“为什么不高兴呀?”汪翘问。
顾良夜抿了抿嘴唇,没有做声。大概是不想让汪翘看到自己现在的臭脸,影响她的心情,他还故意把身子转到一边去了。
汪翘不放弃,也跟着他转了一个角度,还是维持着跟他面对面的姿势,侧着脑袋想了想,然后恍然大悟,“你是不是觉得这样还是太便宜郭怀重了?”
顾良夜终于闷闷地“嗯”了一声。
“魏姐姐会报警,还会起诉他,他以后会很惨的。”汪翘说,又想到什么,抬手在半空中做了个抓取的动作,把一团空气握在掌心里,然后将虚握着的拳头伸到顾良夜面前,“你要是还不高兴,嗯,那你许个愿吧。”
“嗯?”
“许个愿,你希望郭怀重有多倒霉,你想一想。”汪翘认真地道。
顾良夜看着自己面前这个粉嫩嫩的小拳头,少女的手指纤细,指甲圆润,还泛着自然的光泽,四指并拢握起,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
“好。”顾良夜有些哭笑不得,但心里更多的是一种柔软的感觉,如同一片羽毛轻轻地搔着,又如同一汪水波来回荡漾。
顾良夜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许了一个“希望郭怀重的人皮面具早日被扒下来”的愿望,几秒钟后,睁开眼,“好了,然后呢?”
“嗯。”汪翘郑重地点头,然后把手收回来,握在一起的手指慢慢打开,对着空无一物的掌心“呼——”地吹了口气。
又是这一招啊?顾良夜顿觉无奈,笑着看了看汪翘,这草莓大福真是没别的招了,怎么像个小吹风机一样,动不动就想吹吹这里,又吹吹那里?
“好了。”汪翘一边说一边站起来,正要说什么,眼尾的余光忽然扫到了一个急匆匆的人影。似乎是没想到会在医院看到那人,汪翘愣了一下。
“怎么了?”顾良夜也站起来,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没有发现什么。
“唔,我好像看到严疏桐了。”
顾良夜一顿,“谁?”开学都两周了,他每天光顾着玩草莓大福,连班里的一半的人都没记住。
汪翘自己也不是很确定,毕竟她刚才只看到了一个穿着市一中校服的背影而已,索性不再说这个话题,转而看了一下手机,已经是晚上的七点半了,“我们先去吃饭吧?你想吃什么?”
顾良夜没有什么特别想或者不想的,他双手插在口袋,无所谓地跟在汪翘身边,反问道,“你想吃什么?”
“哦,”汪翘也不客气,老老实实地道,“我想吃饺子。不要酸汤的。”
顾良夜笑了笑,“好。那就去吃饺子。”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说,从住院部走出来,穿过候诊大厅的时候遇到了两个神色匆匆的人。他们中的一个扛着一台摄影机,垂头丧气地落在后面,另一个看上去年长一点,脸上满是无奈,边走边道,“不是我说你,你是怎么听的电话,这可是长途大巴在高速上突然侧翻啊,几个频道都盯着这个消息,等着司机手术出来第一时间采访,你倒好,把市中医医院听成了市中心医院……咱们现在过去黄花菜都凉了。”
落在后面的年轻人一脸愧疚,正要说什么,忽然感觉迎面走过来的人莫名其妙脚下一滑,竟是朝着自己扑了过来,吓得他连忙把机器举了起来——可千万别把人撞疼了。
顾良夜有一段时间没倒霉了,忘记了他自己原本是平地走路也能摔跤的体质,所以当他差一点摔到人家机器上这件事发生的时候,他还一脸的懵逼。
“哎,小同学,你没事吧?”年轻人的同事也吓了一跳,连忙从旁边扶了一把。
顾良夜:“……”
然而仅仅只是几秒钟以后,他的视线不经意地扫过年轻人手里拎着的那台机器,发现上面竟然贴着X市电视台的图标,顾良夜先是转回头莫测高深地看了汪翘一眼,而后便对面前的两个人道,“你们错过了新闻?那有没有兴趣报道一个新的,——斯文校长的家暴人生,这个题材怎么样?”
第27章
那天事情的结果是记者和警察在魏方雅的病房里会师, 几个大男人看到魏方雅的状况,又听到她说的那些话, 都气得不轻。出警的两个警察还能顾及到自己的立场, 忍着没对郭怀重发表评价, 而那两个记者就不同了, 当场发挥自己的专业才能, 一个脏字都没有地把郭怀重从头到脚骂了一遍。
警察开始正式调查,记者回去策划了一期反对家庭暴力,呼吁女性保护自己的专题报道,这件事情还在继续, 至于后续会如何发展, 就已经和汪翘、顾良夜没有太多的关系了,于是两人便暂时收拢心思,乖乖地回归日常校园生活。
转眼就到了周五。
汪翘今天一天都陷在一种紧张和激动的情绪里, 尤其是随着最后一节课的临近,她甚至都有点坐立不安了, 一个课间去两次厕所,第三次刚刚站起来的时候,被顾良夜眼疾手快地按住肩膀, 按回到座位上。
“我想上厕所。”汪翘可怜巴巴地道。
“不,你不想。”顾良夜十分冷酷,屈指在她的桌面上叩了叩,“你就是太紧张了,——你这么想当班委吗?”
他不说还好, 这么一说,汪翘就更紧张了,还有点不好意思,赶紧左右看了看,生怕他声音太大吸引了周围同学的注意,让别人知道她这个凭运气混进火箭班的学渣竟然还做着想当班委的梦。
“你小声点儿呀!”汪翘急道,往他旁边凑了凑,眼睛里都闪烁着细碎的光,“——我当然想啊,我从小就没当过班委,小学的时候我就想当大队长,觉得袖子上戴三道杠特别厉害。但是我那时才跟奶奶住,以前在福利院时光顾着玩了,没好好学习,打得底子差,转学以后成绩不好,所以别说大队长了,就连小队长都没有我。初中的时候也是,高一,唉。”
汪翘真情实感地叹了口气,如果喜欢钱的人可以被叫做“财迷”,喜欢当官的人被叫做“官迷”,那汪翘就是货真价实的“班委迷”了,还偏偏这么多年都没有“班委运”,所以她很是羡慕坐在自己前面的费映帆,忍不住感叹,“我太羡慕帆哥了。”
她一不留神,对费映帆的老称呼就又顺嘴说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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