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时候碰上中场休息,押注叫骂在耳边此起彼伏。简陋拳台上沾着未干涸的血迹,谢行觉得烦躁,下意识去摸手机,才想到都给锁在了外边储物柜。
旁边人看他摸口袋,以为要掏烟,立马递到嘴边以手挡风点上。
室内空气不流通,烟气盘旋经久不散。
那股复杂的气味袭来,扰得胃有些难受。只觉恶心。
台上开始新一轮搏斗,不管拳式、毫无章法、像未开化的野蛮人似的扭打在一起。黝黑泛着油光的肌肉在摇头灯下反光,实在没什么赏心悦目的。
而身边尖叫着欢呼的人群,或西装革履,或棉麻罩衫。随便抓一个在外或许都是说得上名号的人物,撕开虚伪外表,挤在这一方小天地寻找热血刺激。
谢行不耐地偏头:“这地方不怕被端了?”
张炎以为他不放心,扯着嗓子解释:“一般人他进不来!这个月地方都换了三处了!有点儿风吹草动就撤,机灵得很!”
“你哪儿知道的。”
“哎!之前你介绍去的剧组,他们大导演带我来过!不过是以前的场地,比这儿,豪华几百倍!”张炎喊着说话容易哑嗓,才几句话就带上了撕扯感:“被人举报临时找了这处!没事儿,来的人都有钱!场地很快换回去!”
谢行对换不换场地半点儿兴趣没有,软装再怎么奢华,不过就是一处寻求热血与刺激的、唤醒腐朽灵魂的玩乐处。
他正起身打算走。
擂台上厮打声忽得被一阵清脆铃声打断。
张炎在耳边骂了一声我操,各处接二连三的嘈杂声就突然躁起把他后面的话隐在身后。
谢行偏头,就看他大张着口型在说什么。
实在是听不清,他拧了下眉,意识到人都在往通道处跑。瞬间涌成密密麻麻一股。
再回头去看张炎,嘴型开合,乱七八糟的词汇中似乎夹着“举报”的口型。
谢行骂了一句,第一次见到如此训练有素的观众群体,铃声像个暗号,才过去没十几秒,乌泱泱的场内空白一大片。
所有人都想着尽快从地下拳馆出去,人群互相推搡着咒骂着。
他在倏得宽松起来的场地内一眼看到老熟人。
那人也遗落在人群外,隔着三五张横七竖八的铁皮椅与他沉着对望。满室狼藉,黑色卫衣下的少年和西装笔挺的男人宛如游离于世界之外。
骨血被这一处肮脏的地下玩乐处激得滚烫,血液喧嚣沸腾。
他看到了对方眼里同样野性的光。
向来睚眦必报,少年从台阶一跃而下,脚下是混迹着血和汗的擂台。他轻扯领口,舌尖刮过犬牙露出阴鸷笑容,挑衅道:
“喂。有没有种?”
作者有话要说: 困成了一坨翔。
就当是3.15的一更吧√
解释下为什么这里称他为少年,
因为我觉得弟弟骨子里那部分难以改变的躁动和不沉稳依然还是十九岁的肆意少年。以上。
困他妈死我了!!!
第29章 真相【二更】
四周人潮涌退, 愈发显得擂台中心空荡荡。
混迹着血污的擂台被踩在脚下, 但凡还有人围观, 必定能看出几分你死我活的气势来。
张炎被挤到甬道口, 没见着谢少爷。蹬着腿儿往回望,一眼就看到他阴气森森,地狱修罗似的霸占着整片擂台。
他振臂高呼:“行哥!走了啊行哥!这他妈破地儿又被举报了!”
周围人声嘈杂, 他估摸着自己的声儿都没从人堆里传出去, 又反方向推搡着往外挤:“让让, 艹!让让啊!”
要是因为他,把少爷搞进局子,那资源全得砸手里。
他知道谢行算半个疯子——至于为什么是半个,只是听闻传说, 不曾亲眼见识。
张炎奋力挤出人堆, 沾了一身烟气汗臭和不知什么混杂在一起的复杂气味。他疾跑十来步蹲在台阶边缘,拼命朝场子里挥手:“行哥, 走啊!”
周围嘈杂在谢行眼里尽数沦为背景板。
他的世界, 只剩自己、和不远处同样站着未挪一步的徐北。
男人之间的事何必玩儿阴的, 谢行挺直脊骨而站, 轻蔑笑着
——孬种。
射灯在头顶轻晃, 光线穿过浮在上空的烟气,在雾霭般的烟尘里晃出几道光斑。
站在观众席的那人突然动了动,眼底终于不再是万年不变的笑意,穿过狼藉过道俯身向下:“有种怎样,没种又怎样?”
灯慢慢停止晃动, 打在两人脚下,像是掐准了位置。
徐北借由半蹲的姿势跃下台阶,松开袖口向上挽两道。
他在场中心漫无目的转圜步伐,在袖口卷到第三圈时毫无征兆突然挥出一拳。精准、力道毫不收敛。
谢行偏过头骂了一声,眼疾手快顺着力道去接这一拳。
掌心与拳风相接,震颤从手腕一路传到胳膊。
他扯开嘴角,重新打量徐北。
眼底的冷漠被讥讽替代,嗤笑:“怎么,打架还要耍阴。”
像是触到了什么肮脏的东西,他退后两步甩了甩手。边转着手腕活动筋骨边好心提醒:“忘了告诉你。你做的事,纸包不住火。”
“哦?”徐北笑笑,“哪些?”
“想知道?”
谢行稍退的几步给他足够大的发挥空间,他像猎豹般动作迅猛。
上一秒还在对话,下一秒已经晃到身前。双手揪着对方衣领两侧狠狠往膝盖上撞。
撞一下,提醒他:“A创。”
撞两下,又道:“会所。”
撞三下,说:“快递。”
撞四下:“全部。”
少年瘦削力道不似从前,但每一处撞击却使尽浑身力气,像发泄更像发狂。要把这段时间的无名火统统叫嚣着宣泄而出。
他撒开手,十指在半空徐徐开合。退后着欣赏对方摇晃而立的姿态。
胃里火烧火燎,徐北撑着膝盖站直,突然笑:“还——挺疼的。”
谢行觉得他笑得碍眼,烦躁扯了一把自己领口:“不止我,她也知道。”
“那你是不是还不知道……”
对方终于在摇摇欲坠中站直,一如既往是最讨厌的笑脸:“两年前一直给你发消息的是谁。”
两年前,给他发消息的,是谁。
谢行有一瞬间短暂愣神。
他的好友列表很干净,每个人都能讲清来历。但两年前不是的。
谢行不是个容易记住旁人的人。躺列的点头之交几乎顶破好友上限。徐北刻意一提,他几乎同时想到了时常和他分享裴芷在摄影协会消息的那个号。
他说,行哥。你女朋友今天参加协会活动好多男的看她哦。
他说,明天有饭局,她没和你说吗。
他说,几个赞助商都看中了她的照,想给她办摄影展。真厉害啊。
……
除了最初的“你是谁”,谢行一条都不曾回复。
他一边怀疑对方身份,一边病态地依恋着下不了手删除。一次次从对方发来的消息中知道裴芷的消息。然后猜测,她到底在做什么,身边有哪些人。
他宛如一条敏感又没有安全感的流浪狗。
会因为突如其来的靠近摆出防备姿态,会发疯、会伤人,但同样渴求着旁人进入他的世界。倘若食物和主人只属于他一个人,该多好。
他知道自己有病,他知道一旦伤害或许就不会有人爱他。
但,曾经那么努力的想控制。
愣神的瞬间,徐北的拳头蓦地出现在耳边。他趔趄着用十足力道狠狠挥过来。
谢行来不及闪躲,听着脸颊上的骨骼咯噔一声,嘴里瞬时涌上血腥味。脸麻得失去知觉,一时之间连痛意都感受不到。
他弓着身抽气,指腹刮过嘴角挪到眼前,一抹惹眼的殷红。
这一拳切实把他从回忆中打回现实,谢行偏头吐了口血沫,缓缓直起身,眼底阴沉得如骤雨过境。
唇角开裂,撕扯又火辣的痛感回味上心头。他唇形微张活动了下颌骨,重新收拢十指成拳。
什么“是不是你”到此时全然失去意义,这处拳馆,非死即生,只有一个人能走下去。
谢行抬腿一脚踹上对方小腹,连接重拳直挫眉骨。
对手晃身瞬间,手肘后压被擒,腰肌再受一记猛踹。
徐北看着混杂着血污的擂台与自己贴面相擦。他嫌恶这一处肮脏,嫌恶得快要忘了身体上的疼痛。
他咧嘴,突然在想,为什么人与人之间生来就不公平。
有些人的起点甚至比大多数人一辈子无法企及的终点还远。他们轻而易举得到财富、享受地位和权力带来的优渥,轻而易举闯入别人的生活,轻而易举夺走旁人喜欢的东西。
人生,怎么会公平。
谢行真的是疯子,落在身上的拳头,在体内闷闷作响,是前所未有的疼。
***
裴芷以为江瑞枝说的泡吧是开玩笑,没想到她还真撺了个局。
新地方,服务生一溜儿年轻帅哥,穿得还少。
池颜一开始还说着有家室的人不该如此,结果玩的最高兴的也是她。喝完一轮忍不住感慨:“世界这么美好,我为什么要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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