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池初愣了愣。
裙摆上的金线,包括斗篷上的银线,都是皇上赏赐,如今被烧了个洞,屋里哪还有金线给她重新再绣一条。
白池初瞅着那条断了线的金蝶,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没烧着,就是燃了一个洞。”
白夫人咬牙,眼冒金星。
这前后矛盾的话,又惹的陈帝一阵大笑,随后便叫来了身后的太监,“去,给姑娘备些金线过来。”
“臣女多谢皇上。”
白池初赶紧谢恩。
小姑娘的眼睛很干净,如清晨的朝露,无半点杂质,看人时,那小眼神里面的崇拜之意便表露无遗。
陈帝心头盛悦,忍不住又夸了一句,“朕总算知道白绣侍为何要藏起来,有此女,要是朕,朕也舍不得。”
“可不是吗,本宫好久都没见过这般惹人爱的姑娘,如此一说,今儿还真是便宜了本宫。”皇后将话接了过去,上前扶着陈帝,迎他入了座。
陈帝这话,旁人听着倒没什么,皇后却听出了意味。
白绣侍这几年确实是有意在藏白池初,一年到头宫里大大小小的宴会不少,也没见白家姑娘来过,若不是皇后今儿一道旨意,以白绣侍的作风,怕是不会让白池初进宫。
白绣侍是皇上的人,皇后清楚,但还是伸了手。
皇后一向喜欢赌,今儿也一样在赌,赌皇上心里,还有没有她,还有没有太子。
赌赢了白绣侍就是太子的人,她便再也不生疑心,安安稳稳地同皇上过下去。若是赌输了......
从今往后,她和太子的太平日子恐怕也到头了。
但她这辈子赌的又岂止这一回,
至今,还从未赌输过。
皇后稳住了心神,看了一眼太子,太子的目光早就在白池初身上生了根。
皇后由着他。
若是他父王今儿慈悲成全了他,便如了他意,若不成,他也该死心了。
皇上落座后,却出现了一个问题。
除了皇后太子之外,大伙儿都没坐,全因殿内还站着一位安王。
三人来之前,皇后已经在招待客人,一个萝卜一个坑,位置都设好了,也没料到会再添人,皇上太子也就罢了,皇后事前料定了两人会来,预先留好了位置,如今突然多出来了一位安王,跟前的位置没有,剩下的就只有白池初身旁,最靠外的那个席位。
安王没落座众人也不敢坐。
虽说是个闲散王爷,但身份摆在那里,尊卑有别,谁也不敢坐在安王的上位,一屋子的人静静地站着,都在等皇后的安排。
皇后却提起了桌上的茶壶,慢悠悠地替皇上斟茶,看那样子没打算管。
陈帝也没说话。
众人尴尬,殿中间的正主儿,却无半点尴尬之色。
气氛安静下来,似乎才终于替他腾开了地方,安王面含三分微笑,上前一步拜见了皇后,“皇后娘娘今日待客,这些果子想必能派上用场。”
安王将手里的竹篮递给了皇后身边的宫女之后,退后一步,大大方方走到白池初的身旁,很自然地坐了下来。
皇上抿了一口茶,目光黯淡。
皇后似乎这才意识到问题,刚要开口让宫女重新备位,却被太子抢了话头,“母后不知,皇叔的安王府全种上了果树,一年四季,什么果子都不缺,要不是孩儿昨日去皇叔府上撞见 ,还不知皇叔背着人偷偷藏了这些好东西。”
太子边说边从竹篮里挑了一个雪梨,面对着皇后,眼睛却瞟向了白池初,“就这个梨可不比普通的梨,若是拿到外面的冰霜底下放一阵子,直接拿金勺就能挖开。”
皇后一愣,倒没想到安王今儿进宫是因为太子,许是内疚,态度比刚才要好转了些,“原来是太子去扰了王爷清净。”
安王没有否认,太子也没反驳,目光一直在白池初身上。
为了讨好白池初,太子昨儿专程去了一趟安王府,一番好磨才让安王割舍出这么一筐果子出来。
太子说的冰冻雪梨,本想激起白池初的好奇,然而他说的火热朝天,白池初却没顾得看他。
身旁突然坐了个安王,白池初的心思全都放在了同他的恩怨上,岂料对方还冲她点头笑了笑。
那一笑,白池初内心排山倒海。
“都坐。”
最终还是陈帝发话,众人才敢落座。
“适才你们说到哪儿了?继续,不必拘谨。”陈帝虽如此说,但是个长眼色的都知道,这话头子可不好起。
就周家姑娘胆儿大,细声回了一句,“正说着白姐姐呢。”
陈帝哦了一声,思索片刻后拍了一下大腿道,“对,朕想起来了,什么花艳惹眼,这是怎么回事?”
皇后出来打了个圆场,“都是些闲话,皇上不问也罢。”
白池初知道今日回去之后,沈萱肯定不会放过自己,如今能做的就是尽量让沈萱消气,白池初想起了白夫人进宫前交代的话,横竖她也名声不好,只要断了皇后的心思,这事就完了。
“就是他们喜欢我,我不喜欢他们。”
白池初这一声,呛了所有人。
也才终于让大伙儿想起了那传言的后半部分:白绣侍家里的姑娘,长的是好,就是可惜了......
可惜了什么,就是眼下这幅德行,渣,不要脸。
皇后瞬间变了脸色。
周家母女暗地里也是满脸讽刺。
白夫人起身刚要赔礼,却被陈帝接下来的一句止住了,“这么说姑娘是有喜欢的人了?”
满屋子的人都安静了下来,太子更是紧张地喉咙滚动。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白池初又卖了白夫人一个人情。
殊不知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白夫人接着她的话说道,“回皇上,小女性子顽劣,前儿个臣妇才同白绣侍商量,平常人家怕是管不住她,民妇娘家,沈家大公子倒合适。”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今天晚了,这章是在太磨人了!呜呜呜。
第5章
白夫人这话如一道惊雷劈下。
太子最先出声,“这事,孤怎么没听说过。”说完又才觉得不妥,人家白家关起门来的事,岂会告之他。
太子脸色阴沉,心里很不是滋味,今儿这宴席怎么来的,他比谁都清楚,他是太子,要她一个白池初又怎么了?
即便白绣侍不站他,他又没强迫。
太子咬着牙,手里藏着的果子就跟烫手山芋一般,越看越堵心,只能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皇后身上。
白夫人话音一落,皇后的目光便落在了陈帝脸上。
白家是皇上的人,皇上要是真想让太子如愿,别说什么意向,就算订亲了又如何,谁又能和太子抢人。
白夫人如此说,不外乎是先摆明了立场,他们不站太子,只站皇上,前面的路给皇上铺好了,要怎么选就看皇上。
“中书令沈大人的大公子?”皇上又向白夫人确认了一次。
白夫人答,“正是。”
皇上沉思了一会儿,突然又笑了起来,“朕还不知道白绣侍那点小心思,八成是打着亲上加亲的主意,说到底还是舍不得自家姑娘。”
皇上不痛不痒地说了一句,谁也没听出来什么,没说这门亲事是好还是不好,没反对,没撮合。
他是帝王,说出来的话分量太足,这般平常的态度明面上看起来,似乎都谁都好。
然而皇后一颗心却凉了半截。
白绣侍舍不得自家姑娘,皇上又何尝舍得手里的那把刀,到底还是不愿意交给太子。
皇后赌的时候也不是没想到这个结果,但以往又从未输过,当年皇上能从夺嫡中胜出,她墨家居功至伟,为此皇上对她一直都是礼让三分,她的儿子被封为太子,亲弟弟被封为当朝右相,皇上哪一次没满足她?
如今那二皇子不过会些哄人的花言巧语,真论起来,他又算个什么东西。太子是储君,皇上如今所拥有的一切,将来终归都是太子的。
按道理是这样。
但皇后并非自欺欺人之人,近段时间皇上的异常,皇后知道,并非是她感觉出了错。从前就算有意见不合,皇上也会当着大伙儿的面先给她留个情面,事后再同她慢慢掰扯。
今儿却不同。
皇上知道她想干什么,但皇上没给。
一句没提太子,没给他们任何机会。
皇后心口被失落填满,那头皇上身边的太监过来说,戏班子到位了让大伙儿移步时,皇后已经提不起半点劲。
皇上倒是兴致很高,对大伙儿说道,“刚好赶上了,都去瞧个热闹。”说完也没看皇后,自个儿起身先离了坐席。
到了白池初跟前,皇上又逐步看了她一眼,小姑娘一脸的倔强,连眼睛里都带着愤愤不平,想必也是不乐意这门亲,白家能有这个觉悟,他也不至于不厚道,非要人家小姑娘嫁。
皇上笑了笑,跨步走在了前头。
皇后这时再提不起劲,还是得跟上去,当看到皇上对她不管不顾,独自离去的背影之后,皇后胸口的失落渐渐地变成了恐慌。
皇后走的急,之后是墨家母女,周家母女,太子一阵磨磨蹭蹭,等走到了白池初面前时,脚步怎么也挪不动,欲言又止的看着白池初一眼,刚准备邀她一块儿走,前头皇后就唤了一声,“太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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