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旧是不怎么能睁开眼的样子,道:“说说吧,你叫什么。”
冷情雪垂着眼乖顺地回答:“我叫李阿雪。”
红羽一边嗑瓜子一边道:“这名字我觉得还行啊,谁取的?”
他明显是在自说自话,所以冷千澈也没搭理他。
不过红羽的疑问却是立刻就被解答了,因为那个男人也抬起眼皮,看向冷情雪,问:“谁取的名字?”
冷情雪愣了一会儿,而后立刻便道:“是、是阿爹…不,爹地。”说着,她怯怯地看了眼她那依旧双手环胸看起来依旧高高在上的母亲。
这肢体动作表达出的什么不言而喻。
红羽正嗑瓜子呢,就听到身边的冷千澈突然轻笑了一声。
他看去,只见冷千澈漫不经心地品着一杯茶,淡声道:“这人,骨子里的小心机倒是没怎么变。”
红羽茫然:“这怎么就小心机了?”
冷千澈慢慢道:“她刚才可是一点儿都不敢开罪她的母亲,现在被卖出后又看到她母亲被人制服,便下意识的去依附这个人,也下意识的想要这个人帮她出气,她这可能是故意的,也可能是下意识的。”
冷千澈抿了一口茶,又补充:“当然,也可能是我猜错了。”
这怎么可能呢?
红羽下意识就想要反驳,他可是一直跟着冷千澈亲眼见她从军营底部爬到现在的“军营小霸王”,只这一个称号所能包含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冷千澈所推断的事情,从未出过错。
——这是军营内人尽皆知的事实。
那男人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冷情雪的母亲一眼,而后便慢悠悠地道:“知道了。”语调并没有什么变化。
冷情雪抿了抿唇,有些不太甘心地抬眸看了眼那个吸了口烟,调情似的把烟雾吹到了旁边佣人脸上的男人,一转眸却对上了她那母亲的眼眸,她立刻便有些慌乱地垂下了眉眼。
那眼睛,就好似看透了一切似的。
确实是看透了一切。
冷情雪的招数太过于生涩和幼稚,除了红羽这种钢铁沙雕死直男,恐怕谁都能看出来。
冷情雪的母亲起身,轻轻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对那还搂着佣人吃豆腐占便宜的男人笑着说道:“既然事情妥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男人意味不明的哼笑了一声:“你倒也是舍得。”
冷情雪的母亲也笑:“有什么舍不得的。在家里也是没用,下地不能下,洗衣做饭又做不好,这么小的年纪长得又不怎么好看,不卖出去还能做什么呢——我们家可穷得很,养不起闲人。”
冷情雪被这么讽刺着,明明该是已经习惯了,可那“长得又不好看”好似一个巴掌似的狠狠扇到她脸上,她难堪地抿了抿唇。
没用哪个女孩儿想被这么说的。
冷千澈这下便知道冷情雪为什么对美的追求那么疯狂了,等到了她三十多岁还去打过针也要保持她的皮肤年轻状态,原来是小时候她母亲给她产生的阴影。
冷情雪的母亲最后轻飘飘地看了冷情雪一眼,道:“以后你就是楼家的人了,记得好好服侍楼少爷,出了事情可别找回家。”
冷情雪抿得嘴唇发白,此刻苍白着脸起身,道:“我知道了,妈咪慢走。”
冷情雪的母亲好似有些嘲讽意味的哼笑了一声:“现在倒是乖了,知道喊妈咪,也知道道别了。”
说完,她也不待冷情雪再有什么反应,便跟那个所谓的楼少爷再点头告别,就踩着她的高跟鞋“哒哒哒”的离开了这个别墅。
头也不回。
哪怕她平时对冷情雪并不能算是好,但是此刻她这头也不回毫不犹豫且毫不留恋的模样也让冷情雪难受了会儿。
但也仅仅只是一会儿。
她站在原地,抬眼悄悄看了眼那片烟雾缭绕的地方,那位楼少爷正搂着他的美女佣人抽着烟,眼睛有些耷拉,又有些漫不经心。
冷情雪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在山村里,根本没有任何人有资格被称为“少爷”。
她曾经悄悄躲在沙发后面看她那在家躲懒的大伯看的电视剧。
那电视老旧无比,还是捡回来的。
那是没人要的破电视,可是也依旧被这家人当做是宝贝,老太太每晚都霸占着,她是个老寡妇,没有丈夫对孩子们也都不怎么亲厚,但是又强势又尖酸,加上山里老旧的“父母是天”的理念,家里的那些子孙们谁也不敢违背她。
这宝贝电视也是只有她不在的时候才能轮到别人看那么一眼。
大伯便也只能在别人下地的时候借着喝水的缘由回来看一两眼。
当时冷情雪躲在沙发后面被发现了。
她那一向对她没什么好脸色的大伯可能是因为好不容易看到了被老太太藏得很深的电视,所以心情比较好,还把她叫过去,说是一起看。
冷情雪受宠若惊,又怕有什么麻烦在后面等着她,可她到底还是经受不住电视的诱惑,就怯怯地走了出去。
大伯看了一半突然道:“雪妮儿,你知道这是什么人吗?”他指着电视里的一个身着西装俊美无俦的男人。
当时的冷情雪只会愣愣地摇头。
大伯一向自诩上过小学读过几年的书就是个文化人,此刻便得意洋洋地跟冷情雪展示他的“文化”。
“没听到周围人是怎么叫他的吗?少爷!你看他身上穿着的西装,那可是外国买的!少爷啊啧啧,那种人跟我们庄家户可不一样,人家吃饭一顿可都是二十多呢!二十多啊……”
冷情雪惊叹地瞪大了眼睛。
她并不知道二十多是多少钱,她只知道如果自己这么表现的话大伯就会对她更加和颜悦色。
果然。
大伯见她的表情更是满足了自己装×的欲望,又开始吹嘘:“我当年那可是也上过小学的,我懂的肯定比你这种小破孩子多,要不是因为娘舍不得给我花钱,我现在肯定也就是个‘少爷’了!”
冷情雪问:“少爷……很厉害吗?”
大伯嫌弃地看她一眼:“少爷当然厉害!少爷可是……”他突然卡壳了。“反正就是很厉害,说了你这种小屁孩子也不知道。”
冷情雪知道他也不知道,不过她不说,她的目光被那小小的电视上的另一个人吸引住了。
那是个穿金戴银又漂亮的女人,很有气质。
冷情雪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大伯也被吸引住了,他有些口干舌燥似的灌了好几口水,见冷情雪愣愣地看着那个女人,便又得意地道:“知道这种美女是谁吗?少爷的媳妇!你说你要是能嫁个少爷,也就是这样的风光了!”
他是开玩笑又混不吝的说法,见冷情雪似乎是当真了又刚想说你这种山里的野丫头还是别异想天开了却见老太太提着一筐子玉米进来,吓得连连要躲。
老太太本来喜滋滋地走进屋里:“哎呀这老刘家的地里还剩着几个棒子(玉米),全给老娘捡了,今天的饭也有找落了……”一进屋却突然看到那慌乱的老大和呆滞的赔钱丫头,他俩的面前还开着她的宝贝电视机。
她立刻就怒了:“天杀的!老大你不是在地里干活吗?!敢偷懒?还敢看老娘的电视?!电视不要电费,不要钱的吗?!你们俩谁能给我出这个电费!我打死你们……”
最后冷情雪是被她拿着扫帚在院子里打了一圈的。
虽然大伯说是他回来喝水却看到冷情雪在看电视,刚要关了老太太却回来了,但是他说的那句话冷情雪依旧记到了现在。
——“你说你要是能嫁个少爷,也就是这样的风光了!”
冷情雪的唇抿了抿,她看了看眼前的这个与电视剧里那些风光霁月的少爷截然相反的男人,有些不甘心捏紧了拳头。
红羽把她的人生全看了个遍,他也不是个傻的,跟着冷千澈耳濡目染这么多年,自然也能分析出一些事情来:“你说她那大伯真是造孽啊,这冷情雪就因为他那一句话明显的就对这个油腻大叔动了心思了啊——她可才是五六岁的年纪啊,这给她牛批的。”
冷千澈的茶抵着她的唇,她哼笑:“就算没有那一句话,她想往上爬也是会不责任和手段的。你听过一个故事没有?”
红羽问:“什么故事?”
冷千澈那平淡的眸子静静地看向好似已经下定了什么决心的冷情雪,道:“那故事讲的是,一个千金和一个小三的孩子被调换,长大后,在贫民窟长大的千金靠自己的努力过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而被千娇万宠长大的小三孩子依旧成为了心机又心思深沉的存在。”
“这个故事说明,”冷千澈的眸子似是弯了弯,“根子是什么样的,你不管经历了什么,基本都不会怎么大变。也可说丑小鸭。”
红羽云里雾里,最后一听她说丑小鸭便大概懂了:“你的意思是,如果冷情雪在冷家长大,也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冷千澈对红羽的理解能力彻底服气了,也懒得再解释什么,于是便道:“我可没这么说。”
红羽“哦”了一声,后知后觉的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被嫌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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