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刘经理。”
“您在我行存的定期、理财、基金,我昨晚为你计算过了。如果您想近期取出,有一部分未到期的利息就要损失掉。最后的资金大概是22万。您确定中止有关产品吗?”
“确定。”
“好的。那您有时间还请到我行一趟,我为您办理手续。”
挂断电话。
沈夺转身看着院子里的秋千。
他想,他也该像这个房间一样,不要总是这么封闭着,打开一点点缝隙,或许迎来的便是窗外的风景。
再等等。
一个月很快就到了。
***
傅岚气得犯了高血压,卧床休息。
张秘书拿来文件请她过目签字,就见她总是叹气不断,根本投入不进去。
“这个项目不是很急,不如……”
傅岚抬手,继续翻阅。
签好字后,傅岚问:“软软在房间怎么样?”
张秘书笑笑,“小姐无非就是看看书,听听音乐。在房间里,她也干不了什么别的事。”
“你觉得我这次罚得太重了吗?”傅岚问。
其实,张秘书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要这么麻烦。
沈夺那样的家庭根本不可能跻身到孟家这种水平的人家,要背景没背景,还有一个因为赌博被砍死的父亲……这样的人就应该直接打发了,以免后患。
傅岚见张秘书不说话,猜到她心里想的是什么。
“你出去吧。”她说,“再有事交给特助处理。”
想想女儿的这段感情,傅岚又是一声叹息。
她和孟伟平也是在不被人看好和理解的情况下,一步步走到今天的。
所以,傅岚对沈夺的身世虽然也颇为介怀,但也不至于一票否决。
毕竟孟家和傅家想要扶持一个年轻人是轻而易举的。
傅岚只是希望孟阮明白:感情是双方努力的结果,仅仅只有一个人坚持终究会是悲剧。
***
“我感觉咱们夺哥最近又活过来了诶!”
“是是是!工作起劲儿不说,又给咱们谈了好几个大单子!咱们能过个肥年咯!”
眼瞅还有两个多月就是春节,能多挣点儿钱,大家心里都高兴。
而朱晋东就没那么快乐了。
“不是,夺哥。怎么就选这条了?”朱晋东挠着后脑勺,笔记本让他划拉得没法看,“走那边那条不是更快吗?”
沈夺指着白板上的一点,“收费站。”
收费站?
朱晋东瞪着眼珠子看了会儿,一拍大腿。
“明白了!这条路是近,但来回来去得交过路费,成本就比那条路高了!哎呦卧槽!我是真没想到啊,不然亏大发了。”
沈夺点头,抽了本运输路线规划方面的书给朱晋东。
“这个?”朱晋东看这密密麻麻的字就晕,“夺哥你干嘛最近总给我上课?我就是你的马前卒,你说哪儿我打哪儿。干什么弄得这么麻……”
话没说话,店门口的争执声传入办公室。
朱晋东赶紧放下笔记和课本,下去瞧瞧。
一个妇女带着两个五六岁的孩子,正在门口和二黑吵。
“大姐,您有话就不能好好说嘛?屋里有水,您进里面慢慢说。”
“我呸!你想给我们骗屋子里去好说话是吧?我偏不!我就要在外面说,我让大家都知道知道沈家是个什么玩意儿!”
妇女直接坐地炮,哭天抢地。
喊着什么家里男人死的早、寡妇带着孩子不容易、黑心肝坑他们孤儿寡母的钱……引来不少围观的镇民。
朱晋东让兄弟们把人赶紧弄散了,过去和中年妇女交涉。
“您这又哭又闹的到底要干什么啊?”他说,“咱们有事说事,哭没用啊。”
妇女眼睛一瞪,“叫沈夺出来!他爸欠我钱!”
女人叫韩小萍。
她的丈夫以前是工队队长,跟着沈夺的父亲沈彬做过一些项目,有几分交情。
沈彬出事之后,两人再没有过联系。
这次,韩小萍拿着十万块钱的欠条过来,说是沈彬死前两个月找她的丈夫借的。
“我觉得不对啊。”
二黑和几个兄弟围在小厅外面嘀咕。
十万块钱也叫钱了,两家人十来年没见面、没联系,说借就借,这不是傻子吗?
“白纸黑字,还钱!”韩小萍拍着桌子喊。
朱晋东皱眉,“你说是就是啊?你也……”
沈夺拦住朱晋东。
他拿起桌上的借条想查看真伪,韩小萍立刻抢过去塞回口袋里。
“干什么?想销毁是不是?”她使劲抓过来两个孩子,“你今天不还钱,我们就不走了!”
两个孩子哇哇哭。
朱晋东烦得不行,拉沈夺出去。
“夺哥,这绝对是骗子啊!”他说,“借条不给看,还是好久不联系的人……而且退一万步讲,你看他们像是能几年前能拿出来十万块钱的吗?”
韩小萍身上的棉服老旧,样式过时;两个孩子的衣服更是短的短、长的长,袖口沾满油污。
确实不像富裕的。
“父债子偿!”韩小萍在屋里喊,“沈彬爱打牌谁不知道啊?大不了咱们就去派出所,我不信人家不帮理!”
沈夺重新回到小厅。
“这位大姐,”他低声道,“借条不给我,我无法确定。”
韩小萍冷笑。
“借条给你,你撕了怎么办?我还能找谁去啊?你做人可不能这么没良心,你爸欠的债就得你还!懂吗?你爸欠的债就得你来还!”
韩小萍重复了两遍。
沈夺的手指轻颤了两下,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而韩小萍咄咄逼人,继续道:“你别以为你爸死了,这事就能糊弄过去!不可能的!还是那句话,你不给钱,我就赖在你们这儿不走了!”
“嘿!你这不耍无赖吗!”
兄弟们要急。
韩小萍见状就跟人家已经过来抓了她似的,扯开嗓子一会儿大喊“救命”,一会儿大喊“耍流氓”,连带着两个孩子也哭得声大。
沈夺握紧双拳。
他胸口闷气得厉害,就跟有什么千斤重的东西顶在他的血管里,阻碍他呼吸。
围观镇民越来越多,女人和孩子也闹得越来越凶。
沈夺忍无可忍,一拳打碎了小厅内的玻璃。
血顺着骨节上的口子一点点往外流,不一会儿在地上流了一小滩,化成一个圆。
现场静得可怕,沈夺向着韩小萍走去。
韩小萍吓坏了,也不管孩子,自己一个人往角落退。
“你、你你……你想干什么?信不信我一头撞死在你们店里?”
沈夺面若寒霜,整个人冷得像是雪天里冰湖上的雪人,散发着浓烈的寒气。
“要钱,就拿欠条。”
韩小萍真是怕了,掏出口袋里的纸条扔在地上,赶紧跑到一边。
“夺哥……”
兄弟们担忧地看向他的手。
沈夺没做声,弯腰捡起地上的纸条。
手上的血不小心滴在了上面两点,倒没有挡住欠条的内容。
——本人沈彬(身份证:***)于**年**月**日向孙东来借款十万元整,将于一年之内还清。特立此借条,已作证明。
落款日期、姓名,以及手印。
“我没说谎吧?”韩小萍说,“上面可是有手印的!”
沈夺根本不看手印,只盯着“沈彬”二字抽不出神。
沈彬是建筑师。
他不喜欢用印章,所以签名都是他自己精心设计过的,力求彰显个性,笔体自成一派,很难模仿。
这借条,是真的。
是他爸爸沈彬亲手写的。
“父债子偿,天经地义!”韩小萍插着手冷笑,“你一辈子别想摆脱你爸!”
沈夺猛地浑身一抖。
朱晋东站出来,吼道:“你他妈的别蹬鼻子上脸啊!以为老子不敢打女人吗?”
“呵,你打啊。”韩小萍缩缩脖子,“我那时候听说过,沈彬就是个无赖、是个窝囊废!老婆受不了就跑了。也是啊,谁会要这样的男人?白白连累人家女方!”
哗——
借条飘到地上。
沈夺愣了整整五秒,木然地转过身。
“夺哥!你上哪儿去啊?”二黑拦住他,“手还流着血呢!”
沈夺推开二黑往前走。
店外围着的镇民鸦雀无声,纷纷让出一条道。
有位土生土长的夕江老人,不由得长叹道:“造孽啊,造孽。”
想当年,沈彬是夕江所有的孩子的榜样。
哪户人家不羡慕沈家能养出一个这么优秀的孩子?
***
沈彬是夕江第一个考上名牌大学的大学生,F大建筑系。
F大的建筑系全国排名第一。
而沈彬是第一中的第一,是当年系里的第一名,教授们都说他将来会是未来建筑界一颗不容忽视的明星。
大三那年,沈彬认识比自己小一届的美术系学妹——程漪。
两人陷入热恋。
毕业后,沈彬直接进入F市的建筑设计院工作。
转年程漪毕业,考入中学成为一名美术老师,也顺利有了工作。
两个年轻人在这一年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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