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因为你没有病啊,为何要称呼我为医生呢?”
元嘉故意用了一语双关的话刺激刘媛。
普通客人会认为元嘉体贴他们,说自己只是老师来帮助他们解决烦恼,这不是病。
但刘媛不一样,她听到元嘉的话,身子像是触电般顿时定住,一直低着的脑袋也抬了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元嘉。
你怎么知道?
是妈妈跟你说了什么吗?
还是我的表现出了问题?
可我们才刚开始对话啊……
刘媛脑子里快速飘过一大串的胡思乱想,而后还是继续装作没听懂元嘉的话的样子,开口道:“元医生……我考试前会失眠,头也很痛,手脚会控制不住地颤抖,掌心会冒出很多的汗……我……我现在都不想去考试了……”
刘媛此刻很是紧张,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元嘉点了点头,伸手抓过刘媛的小手,打开她的掌心,手指滑过便能感到一阵粘腻。
刘媛倒没想到元嘉会突然抓着她的手,心跳像是漏了半拍一样,一下子人都蒙了。
“像你现在这样,才叫紧张。”
元嘉微笑说道,然后松开了刘媛的小手,“你考试的时候并不紧张吧?”
刘媛思绪混乱,怎么都想不明白元嘉到底是怎么看出她撒谎的,但很明显再继续撒谎下去,也没有任何作用了。
刘媛低着头,沉默不说话。
元嘉也没有说话,给她一点时间重新调整状态,他起身把杯子里的旧茶倒掉,重新冲了一杯新茶。
茶香飘进刘媛的鼻子里,她的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
像是一个做错事被抓到的孩子一样,低着头就是不肯说一句话。
元嘉抿了一口茶水,放下杯子像是自言自语地说着话:“我曾经患过考试综合症,因此我能一眼看出来你的情况,关于这点,你可以不必纠结。”
刘媛抬头看了他一眼,还是不说话。
“办公室是隔音的,你不用担心这里的对话被你妈妈听到,而且我也不会将我们之间的对话告诉任何人,哪怕是你的父母。”
刘媛微微张了下口,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是没有说话。
“你刚刚应该看到你妈妈哭了,你知道她为什么哭了吗?”元嘉问道。
刘媛终于说话了,她抬头看着元嘉,低声问道:“为什么?是因为我吗……”
“嗯。她承受着很大的压力,本想你能过得更好的,但你却患上了考试综合症,她并不知道你在撒谎,她只知道你是她的一切,所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元嘉没有告诉刘媛关于周女士夫妇的事情,而是换了一种说法。
刘媛不是心理病患者,要想帮助她走出困境,那么就必须得找出原因。
果然,听完元嘉的话,刘媛眼眶一红,她并不像母亲那样理性,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哽咽道:“我撒谎怎么了……她和爸爸不也在撒谎么?说是为了我好,但为什么这么大的事都不跟我说……我只是想一家人都在一起啊……”
元嘉点了点头道:“我没有将你的事告诉你妈妈,是你妈妈和爸爸感情出了问题吧?你在自己扛着。”
刘媛已经控制不住情绪了,委屈道:“他们还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也不想这样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周女士夫妇本以为两人感情破裂的事情隐瞒得很好,却无意间被刘媛发现了他们藏在房间里的离婚协议。
离婚协议上写着,等到刘媛考上大学,性格成熟之后,两人就自动和平解除婚姻关系。
刘媛并不知道看似恩爱的父母竟然隐瞒着如此天大的秘密,以至于她当时看到这张离婚协议,整个人都是蒙的,那种感觉就像是楚门的世界里,看似美好的生活原来都是演戏。
只有她被蒙在鼓里,还以为家庭和睦,幸福美满。
刘媛想过很多的方式,比如去质问父母,问他们为什么要离婚,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的在一起,但这无疑会把真相直接暴露出来,父母也不再瞒着她,干脆直接摊牌,家庭就散了。
因为这事的缘故,刘媛的一次月考发挥失常了,周女士和刘先生都很关心她的成绩,似乎在成绩上面,父母能够达成一个共识,看到他们为了她的事情一起商量、一起沟通,刘媛感觉自己找到了办法。
于是她便假装自己患上了考试综合症,心思单纯地以为,也许自己成绩再差点,甚至考不上大学,父母就不会放心,就不会再离婚了吧。
“元医生……我真的不想这样子的……我也想考出自己的真实成绩,也想考上好大学,每次看到班主任看我时那担忧的眼神,我就觉得好对不起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啊……”
刘媛哭得梨花带雨,身子一抽一抽的,说到底她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而已。
对于父母的感情,她无能为力,只能奢望着这种笨方法能够将即将破裂的家庭紧紧地捆住,她真的尽力了。
“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只是对不起你自己……”
元嘉轻叹一口气,怎么这么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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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给你讲个小故事吧
元嘉对刘媛‘考试综合症’的来龙去脉清楚了。
其实这事说到底刘媛只是一个受害者而已,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前途未来,想法设法地去维系父母的感情。
刘斌的出轨破坏了整个家庭,周女士和他之间也已经没有了夫妻感情,这段关系几乎没有挽回的余地,这也是夫妻两的共识。
但理性上为了刘媛的成长,夫妻两才决定瞒着这件事,等她安稳地考上大学之后再把这事说出来。
他们以为刘媛不知道,但刘媛已经知道了,于是两个人的痛苦就变成了三个人的痛苦。
这就是一个死结,没法解。
元嘉能做的,就是让刘媛认清楚事实,她再这样下去也是无用功而已,反倒让父母更加痛苦。
“元医生,我该怎么办呀……”刘媛痛苦地问道。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元嘉反问道:“你妈妈他们并不知道你的事,你要继续瞒着他们假装自己有考试综合症吗?”
“我……我不知道……”
刘媛无助地抱着脑袋,她不傻,从最开始假装自己有病的时候,父母确实沟通也多了,也更牵挂于她。
但随着‘怎么治都治不好’,刘媛能够很明显地看到父母的痛苦,他们已经没有了相爱,却依旧不能遵循心意地分开,还得因为她这事,再添一项忧愁。
有时候她能看到母亲早上醒来的时候,眼眶里大大的黑眼圈,母亲经常这样一整晚一整晚地睡不着觉。
感情已经破裂,却因为不想影响刘媛,夫妻两还得装作恩爱的样子同床共枕,这到底是多么大的折磨?
“为什么不试试放手呢?”元嘉柔声道。
“我想过的,但我真的很不舍得,不想看到他们分开。”刘媛低声道。
“你知道吗,很多时候,我们的痛苦不是由问题本身带来的,而是由我们对问题的看法而产生的。”元嘉说道。
刘媛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他。
“我给你讲个小故事吧。”
元嘉拉过来一张椅子,在刘媛的身边坐下,他身上好像有种魔力,刘媛只感觉一股温暖接近,心脏也不觉得冰冷孤单了。
“从前有一位贤惠的女子,她有着一段让人羡慕的爱情,可突然有一天,她哭着跑到了河边就要投河自尽。”
“好在一名正在划船的老翁救起了她,老翁不解道:你年纪轻轻的,为何这般想不开要寻短见呢?”
“女子哭诉道:我与他成婚不过一年,他就变了心思,遗弃了我,当初说好的一生一世呢,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老翁非但没有安慰女子,反倒拍手笑道:恭喜恭喜啊!”
“女子就很纳闷了,我正伤心欲绝呢,你这人怎么还来恭喜我?”
“老翁嘿嘿一笑,问道:一年之前,你是怎么过日子的?”
“女子说: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白天读书,夜晚刺绣。”
“老翁问:那时你认识他吗?有和他相爱吗?”
“女子摇头道:并不相识,未曾相爱。”
“老翁又笑了:这不就对了嘛,你并非是失去了他,你只不过是被送回到了一年前的状态而已,现在的你又可以自由自在无忧无虑了,这怎么不算是一件喜事呢?快上岸去吧。”
“听闻老翁一言,女子只觉得这一年多来像是一场梦境一样,一觉梦醒,恍若还是一年前,她揉了揉眼睛,上岸离开了,从此再也没寻过短见,生活过得自由快乐。”
“刘媛,故事讲完了,你能明白什么了吗?”
元嘉坐在刘媛右边,此时微笑着回头看她。
刘媛的情绪已经平静了下来,静静地品味着这个小故事。
“故事里,女子从另外一个角度看自己、看这件事情,从而看到了新的曙光。”
元嘉轻声解释道:“其实我们很多的痛苦,都是由我们自以为的‘应该怎么样’所造成的,试着换个角度去想,是一种解脱,也是一种自我的超越与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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