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洗知道他是怕受到李爸爸李妈妈夹击,却不过面子去。
于是她同意了。
到了第二天下午三点多,他发了信息给她,说他半个小时后到她小区门口,李如洗就跟李爸爸李妈妈说,自己要出去一下。
李爸爸李妈妈最近有点不良倾向,他们觉得女儿又变成了需要他们监护的未成年人,生怕她有任何闪失,连忙就问她要去哪里,要见谁。
李如洗说:“见一个老朋友,你们就别管了,我应该会回来吃晚饭的。”说着微微一笑,走了出去。
走到小区门口,就看到陈琢理停在那里的车,他可能一直在看着门口,看到她来,就摇下了车窗。
李如洗拉开车门上车。
陈琢理没有立刻开车,而是端详了她一番,然后笑笑说:“气色不错,比前两天在医院强多了。”
李如洗其实是换了一件藏青色羊驼绒大衣和一条同色羊绒中裙出来的,里头穿了一件带大蝴蝶结领巾的白色亚麻衬衣,一件薄薄的银灰色羊绒开衫,化了一个淡淡的妆,耳朵上一对小小又可爱的银蓝色真多麻珍珠,戴了蓝宝石的一套项链坠子和手链,风格纤细又有点复古,还戴了个有点同样蓝色调的胸针。
蓝宝石和冷色调的珍珠显得她的脸色有点苍白。
整个人就更显得有点单薄和脆弱。
冷淡中带点楚楚可怜。
她是故意这样打扮的。
想不到陈琢理反而觉得她气色不错……
她早该知道他骨子里还是直男审美的,平日所有的品位全靠后天和她的提点。
“去哪?”她问。
“咖啡馆呗,还能去哪?”陈琢理说着就启动了车。
她以为他会选择就近,但实则他却把车开出去挺远的,半个小时才到。
是他们的母校旁边,以前上学时,常去的一个小咖啡馆。
说是常去,其实也不很经常,一个月也未必去一两次。
那时候毕竟是穷学生。
尤其陈琢理,每个月生活费还是挺少的,当然,他也会做做家教,暑假找个实习,帮导师攒本书,做做翻译什么的,总还是能赚点钱来谈恋爱的。
那会儿李如洗手头比他宽裕不少,但是她严格遵守双方付出相等的原则。
陈琢理请她吃顿饭,喝次咖啡,给她买个礼物,她会回请,而且会尽量使金额相等。
她不是小气,而是发觉了一个规律:凡是谈恋爱女性付出金钱多的,基本都会陷入某种尴尬。
男性受损的自尊心啊,女方不平的心情啊,更不用说那些叵测的用心和不堪的人品……
其实,她的等额回请,一开始陈琢理也觉得自尊心受损的。
不过后来也就慢慢适应了。
她当时还有个女同学,和男友的经济状况与她类似,那个女同学就会每次在结账前悄悄把钱塞给男生,让男生去结账,以全其脸面。
李如洗觉得矫情又可笑。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这样假惺惺的颜面,有什么好全的?
而且男生还容易习以为常。
后来那个男生在女同学出国读书时出轨了自己公司的前台。
到底没成。
当然了,她和陈琢理也还不是走到了分手的一步,也没比人家强就是了!
……
这家咖啡馆的装修偏向少男少女,对于三十岁的李如洗和陈琢理来说有点廉价了些,不过陈琢理显然是故意要来怀旧,李如洗也就没说什么,找了座位落座。
陈琢理似乎有点烦躁。
他充满怀念地看着四周,开始怀念以前的种种。
李如洗耐着性子听着,直到他黯然说:“……为什么我们会走到这一步?”
她喝了一口红茶,说:“陈琢理,你到底为什么不同意噗噗跟我去英国?能不能开门见山地说?”
陈琢理说:“我已经说了,我觉得你是去治病的,没精力管他,你父母要照顾你,又是在异国他乡,……根本就不合适带他!我不能陪你去治病,还把孩子扔给你,我成什么人了?”
李如洗沉吟说:“所以,你是怕被人非议?”
陈琢理又激动起来:“我怕什么非议?我是觉得不合适!”
李如洗困惑说:“你是想陪我去国外治病吗?”
陈琢理又黯然了:“我很想陪着你,但是你知道我的工作……不会允许。”
李如洗继续沉吟:“……你怎么会这么激烈地抗拒这件事呢?”
陈琢理低头不语。
李如洗催促他:“能跟我谈谈你究竟怎么想的吗?我们不觉得带上噗噗费事,你也不怕人非议,为什么你非得反对?……我机票都买好了,噗噗非常想去。”
陈琢理还是说不出话,勺子轻轻搅拌着面前的咖啡。
李如洗看着他,无声地催促。
最终陈琢理开口了,声音疲惫而惘然:“我不喜欢。我不喜欢看着你带着孩子远走高飞,把我一个人扔下……”
李如洗蹙眉:“你……相亲没成功吗?”
陈琢理一惊,差点打翻了咖啡:“什么相亲?”
李如洗很平静:“噗噗说的阿姨。”
陈琢理有点恼羞成怒:“那是我妈在乱来,我根本不想交新女朋友!……她们也不是你!”
李如洗哦了一声,反应冷淡。
陈琢理生气地说:“那噗噗说帮他联系学校的叔叔呢?昨天我跟噗噗通电话来着……”
原来是为了这个。
李如洗有点失笑:“容我提醒你,我身患绝症,出国是为了动手术。”
陈琢理继续搅拌咖啡里不存在的方糖。
李如洗笑得有点悲凉,但还是维持着自己的体面和克制:“……我本来不想带噗噗,他哭了很久,后来我改变了主意,因为我很害怕……我怕我回不来,他见不到我最后一面,对我最终的回忆就是……妈妈拒绝了他,从此,消失在了他的生命里。”
陈琢理手一抖,咖啡洒在了他面前的格子桌布上。
第一百九十八章 狭路相逢
不知道是因为李如洗用这么冷静克制的态度说出这么悲惨的话来杀伤力太大,还是因为泼洒在桌布上的咖啡让他手忙脚乱,李如洗发现他的手都在抖。
她递了一大堆餐巾纸过去,给他擦干他面前的咖啡渍。
然后他就放弃了一直无效的擦拭动作,猛地捂住了脸,身体和手一起抖了起来,还溢出了极低极低的啜泣声。
若不是李如洗太了解他,这样一个男人,这样痛苦的哭泣……恐怕是个人都会动容吧。
李如洗默默地看着他。
直到他慢慢恢复平静,脸上依然满是泪水。
幸好今天这时候这咖啡馆没什么人,远远有一桌有两个妹子,应该是学生,再就是侍应生小妹,应该也是母校的小师妹出来打钟点工。
三个妹子都远远看着陈琢理,一脸的惊讶和同情。
不知道心里给这个英俊又有成熟味道的流泪的男人脑补了什么样的剧情。
陈琢理一手遮住额头,也遮住了半边眼睛,他低声说:“……对不起。”声音还在失控状态。
“……对不起,如洗。”他喃喃说,“我真的对不起你……你都这样了,我,我却为你做不了什么……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也想表现得好一些,可连我自己都不满意……而你,也离我越来越远……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瞬间又泪如雨下,“我想不顾一切去抓住你,我不想让你离我而去……可是,可是,我知道自己做不到了……我们再也回不到当初……现在想起来,是多么美好的时光……多么美好……真正的岁月静好……现在如果让我回到以前,我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价值千金……”
他伸出一只手,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眼泪不断滑落:“……可我什么都做不到!我没有办法……再也回不到从前。”
李如洗看着他由衷的哭泣,一点也没有动容。
他的所思所虑,和她想的一样。
他怀念往昔,怀念和健康的她在一起的时光,却不愿面对她的病。
他知道她得了绝症,必死,所以,也就放弃努力了。
反正也回不到当初。
又何必再投入。
因为他天生就擅长权衡利弊。
……
她等他哭得渐渐没眼泪了,递了餐巾纸给他擦眼泪,然后就抽出已经打印好的同意书,又拿出笔,让他签字。
她很了解他,所以知道一定要趁热打铁,这时候就是最好的时机。
陈琢理悲伤地看着她,终于低下头,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签了字。
签完给她发现下面还有一张。
陈琢理本来还有一些充满感情的话对她说,看到下面还有一张同意书,愣了一下。
李如洗接过第一张,喝了口茶,说:“要两份。”
陈琢理皱了皱眉,但想到自己都签了一份了,这会儿再翻脸也没意义,就还是签了。
事实上李如洗当然不是真的一下子要两份,而是她怕下回陈琢理再来用这样的事卡她,所以多备一份以后用。
拿到两份同意书,李如洗才算松了口气。
陈琢理的情绪也平静了下来,细细询问她出国治疗的安排,又各种叮咛,关怀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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