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我的你也帮我攒着,我上回的钱被叶大平偷,我都怕了。还有,霜霜介绍我送鸡蛋的活,一天也能有一块,你看你动了这么大的手术,我这做娘的都没给你补补……”
郑金娥说着,拿衣角抹了下眼睛,又说
“我心里明白着,霜霜说的对,是我太没用了,才害了你。我如今瞧着,霜霜实在不是个小气的,我也就敢自己做个主,那个送鸡蛋赚的钱,我给你几块,你去买点自己喜欢吃的吧,也是娘给你赔罪。啊?”
叶静贞鼻子也酸酸的,拿手背擦了一下脸,瓮着声音说
“娘,看你说的,我知道的,那时候,二婶总是挑拨离间,奶奶对你不好,爹又是个只知道孝顺的,你也是没有办法。我不怪你。”
郑金娥想到过往,低低抽泣起来。
叶静贞抬眼看一下郑金娥,说
“真不怪你。现在霜霜对我好,对你也好,那咱们就啥也别多想了。钱你留着吧,大姨家不是还有几十块没还?你先还了,以后再有多,咱也都给霜霜攒着!照现在的情形,咱们努力些,说不定,以后还能帮铭阳霜霜他们盖屋子呢!”
郑金娥抬头和她对视“那你说,霜霜还生气铭阳吗?”
“生气是应该的,等铭阳回来,我们都帮着霜霜收拾他,那霜霜不也消气了嘛!”
“哎!那就这么办,我听你和霜霜的,什么都听你和霜霜的。”
一家子齐心,事情越发顺利起来。
平时,郑金娥负责收黄豆给豆腐婆送去,帮着豆腐婆做好豆腐干拿回来,再和叶静贞一起卤制好,晾凉,包装;
第二天,就由林霜霜用自行车载着,送到苏城各个寄售点卖、结账或者开发新的寄售点。
忙碌又充实。
一晃,林霜霜卖卤汁豆腐干卖了小十天了。
已经四月中旬了,下过两场雨,天气更热了些。
这一日,林霜霜送完豆腐干以后,没有再满街乱窜的去找寄售点的。
她和郑金娥说好了,今天早点回家,把棉籽直接给在地里撒下去。
早上九点多,林霜霜回程时,照样把自行车骑的飞快。
当她骑到山角村前面两个村子的时候,却见一条河坝上站了好些人,似乎还有喊声和哭叫声。
也不知道出什么事了?
林霜霜只好减速,最后还不得不下了车。
她可不是想去看热闹。
但是这个河坝的地势比较低,那么多人站在那儿,她自行车要是骑太快,可不得把人给冲到河里去啊。
林霜霜只能推着自行车,在人群后面小心的过。
就听着看热闹的人里头在喊“哎唷,救上来了救上来了……”
“哎唷,还有气儿吗……这谁啊,干嘛要跳河啊……”
“瞧着好像是徐全福家的那个女儿呢……”
徐全福?
这个名字怎么有一点点熟悉呢?
好像是原主记忆里的什么亲戚嘛!
林霜霜不禁慢下了脚步,从人群缝里巴望了一眼。
便看见一个年长男人和一个年长女人一身是水的,把一个穿着件浅蓝罩衫的女人从河里拖上来,放在河岸边。
就见那个年长女人撸了把脸上的水,一屁股坐在地下就哭开了
“你这是做什么,你这是做什么呢啊?你要觉得我过得还不够惨,你喊我一声,我和你一起悄没声的跳外头大湖里去啊,呜呜,你这样,叫我怎么办呢啊?呜呜,小春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你起来啊,小春啊,呜呜!”
林霜霜心里一个“咯噔”,一下子把自行车丢了,冲到了河坝下头。
河里捞起来的女人脸朝着另一面。
年长女人趴在她身上把她摇来摇去,林霜霜终于看清她的脸。
真的是三嫂徐小春!
她正浑身是水,双目紧闭,脸像纸一样的白。
林霜霜啥也顾不上了,走过去拉开了年长女人“大婶你先别晃她,让我看看她怎么样了。”
林霜霜蹲下,探了探徐小春的气息,又是控水,又是做胸压,一顿操作,徐小春大力的咳嗽起来。
林霜霜这边刚喊她“三嫂,三嫂,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年长女人那边就开始大哭起来
“你是林明的妹妹!作孽哟,你们林家作了大孽哦,我好好的女儿嫁给你们家,你们尽欺负她,欺负了她还不够,还把她赶回来,你们林家要遭报应的啊,小春啊,你要跳你也跳林家的河去啊,你做什么回来害我们呢!”
林霜霜听得不是滋味。
虽说现在还不知道徐小春究竟为了啥,跑回娘家来跳河,但是平日里,康彩珍对她的谩骂,林明对她的冷落,也已经够折磨人的了。
林霜霜也没去理年长女人,只把徐小春抱在怀里,让她呼吸能顺畅一些,又轻轻的喊她“三嫂,你还好吗,听得见我说话吗?”
徐小春微微的张开眼睛,看了看林霜霜,却缓缓的闭上眼,一语不发。
第158章 压死骆驼的稻草
林霜霜能感觉,徐小春全身都透着一种极度的灰心和抗拒。
一心求死呢!
林霜霜深深的叹了口气,低声说
“三嫂,你别这样,你要是不想在林家过,我来给你想办法,天无绝人之路啊!”
徐小春不动,当没听见。
林霜霜又劝“不管是我……娘,还是我三哥,他们做的确实不好,可你要是寻死了,他们还以为自己是对的呢,三嫂,没有过不去的坎,你别这样啊。”
徐小春依然不出声,只眼角的泪顺着腮边流下来,混在冰冷河水里,一点一点的洇到林霜霜的衣袖里。
林霜霜还想安慰她几句的,可是,眼前一团阴影罩过来,一个沙哑的男人声音响了起来
“死啊!继续去死啊!我只捞你这一次!你要死,就死远一点!就死的别让我和你娘看见!哼!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要离婚你自己想法子把礼金补啊,你回来吵吵啥?你就是不让你哥好过,你就是不让我和你娘好过不是?你就是存心来害我和你娘的!”
林霜霜抬头看着这个浑身湿透的年长男人。
他的头发都白了,脸是常年劳作晒就的古铜,河水浸透了他的衣服,使他的粗布外套看起来颜色深了些,却改变不了上面的一个个大补丁。
他大力撸了把头上脸上的水,又恨恨的瞪了眼半死不活的徐小春,转身就走。
走不了几步,他还回头大声呼喝年长女人
“走啊!等什么呢?你是有钱给她退礼金,还是有钱带她去医院?那个不是林家的女儿在吗?人是他们林家的,死了也是他们林家的,你给我走!走!”
本来坐在一边抹泪的年长女人立刻站起来,小跑着走到了年长男人身边。
年长男人还对着河坝上看热闹的人大吼
“看什么看!等她死了,你们给捞回家供着吗?一家不知一家的事,谁家屁股后头是干净的,你们爱看就看着,等再跳了,你们捞回家去!”
看热闹的人相互看看,倒散开不少。
年长男人大步而去,年长女人低着头抹着泪走了。
林霜霜看着他们那湿透的、苍凉的、绝情的背影,感受着徐小春身上散发出的一波又一波绝望气息,唯一能做的,就是紧了紧手臂,重重的叹出一口气
“唉!三嫂,越是没人心疼你,你就该心疼你自己啊!我知道,我这会儿劝你啥,你都听不进去,你只觉得活腻了,死了就能一了百了了!”
徐小春像响应她这番话似的,倔强的紧紧闭住眼,任眼泪横流。
林霜霜仔细感受着她的气息,又说道
“可是,你知道我娘的脾气,她这个人,就算你死了,她也还能絮絮叨叨的骂你、抹黑你!可你死了你就证明不了你自己了,你真成她嘴里说的懒女人没用女人,多余娶回去的女人了,你多冤啊?”
徐小春本来无力垂着的手,紧紧握了握。
林霜霜又说
“还有我三哥,你死了,他大概还只顾着赌钱呢,为了这么一个不知道心疼你的人去死,你这多冤啊?”
徐小春开始有抽泣声,很重的吸气,无比悲伤。
“嫂子,死这回事,可容易了,想死了,随时都能死的,这事不急的,咱先缓一缓。”林霜霜说着,开始搬动她,先努力把她拉得坐上来一些,又说
“你起来,我载你去镇上,检查一下身体。你要不愿意回去,就先在镇上住几天,我给你找个活,你自己个养活你自己个!”
徐小春没抗拒,但也不配合,反正就不动,任林霜霜折腾。
坡岸湿滑,林霜霜拉她拉得大喘气,实在拉不动了,喊道
“唉……你起来!你好好活着,让我娘看看,你勤快又能干,可不是她成天骂的那样;也给我哥看看,你多好一女人啊,你没他也能过的很好,这才是咱们过日子的道理啊,起来!女人没有男人照样能过的很好的,起来!”
徐小春忽然转过身,趴在地上,大声恸哭起来。
林霜霜放了手,任她哭。
河边风萧萧,草绿绿,但在徐小春的哭声里,风都在呜咽、草似乎都失去了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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