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禾立即抬起目光,好像这真是个天大的好主意,她挤出一笑:“真麻烦你了。”
通过一个人去联络另一个人,真的是很幼稚的方法。可是她又必须要用台阶,一步一步搭到他的面前。
班强道:“小事情,我先去敲门。这业务就是颜总点个头的事,几分钟就出来了。”
班强大步迈着直接就过去了,到了门口,他按了下门铃,然后整整衣领,端正地站在猫眼面前。
一扇厚门沉默地挡在那里,过了几秒钟,门开了。
班强立即举起手机笑道:“颜总,有个要紧的业务要请教你。”
颜威没有停留,低声说了声“进”,留着门就走开了。
班强关上门,走进屋里,看到颜威已经坐回了一张大沙发上。那张沙发很矮,他身体微微向前弓着,手搭在额头上,仿佛头疼。
整个屋子都拉着窗帘,开着微黄的灯,颜威的脸沉在阴影里,完全是暗的。
面对这个场景,班强一时忽略了业务问题,直接开劝。
“颜总,我跟你说,女人谈恋爱好奇心都重,这我也有经验,不光是查岗,查电脑查手机的都有可能。你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可以好好说。”
班强拉过一把椅子在他面前坐下了,
“不过啊,冷战是最不可取的了,有很多感情,相互冷着,僵持着,然后慢慢就淡了。”
颜威在沙发上一动没动。
班强像个知心老大哥似的,继续说:“林嘉禾算很不错的了,她还愿意主动进一步,你……”
颜威忽然抬起目光:“我怎么样,我要给她道歉吗?”
班强一时愣了。颜威的额角紧紧绷着,好像忍耐了很多东西,他狠狠指了一下地面,从嘴里磨出声音,“你怎么不让我给她跪下啊?”
班强完全惊住了。他意识到面前的问题比他想象的要复杂的多。
颜威眼睛有点红,但很快对他摆了下手:“抱歉。”他低头站了起来,走到窗帘面前,
“抱歉,不关你的问题。”
班强迟钝地笑了下:“没事,我理解。”他解释说,“今天林嘉禾找不到你,我看她特别伤心,所以才……”
“我也不想让她伤心啊。”颜威背身站在那里,双手揣兜,缓缓吐出一口气,“尤其是,不想让她伤我的心。”
班强闭住了嘴,俩胳膊搭在大腿上,皱起眉望着他。
“你知道这感觉像什么吗?”颜威脚下挪了一步,垂着头说,“像是一场梦终于醒了,是时候面对现实了。”
他又低又哑地笑了一声,“其实我这心里,也算是踏实了。”
班强的眉头皱出了一个大包。
颜威的下巴又抬了起来,后背直直地绷紧了。他的姿势好像在眺望着窗外,只是窗帘紧闭,他分明什么也看不见。
过了好一会,颜威低声说:“你说有业务?”
“奥。”班强这才想起,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以后公司的业务不要来找我。”颜威转回身,对他做了一个摊开双手的动作,“不关我的事情了。”
班强再一次愣了,他隐约感到,颜总不光是对林嘉禾生气了,好像对公司,对所有人都生气了。
颜威对他点了下头,声音已经变得很淡:“抱歉,你先走吧。”
班强判断了片刻,随后道了声“好”,转身就离开了。
出门后,他把房门在身后关上了。
林嘉禾站在酒店走廊的最尽头,班强走到她面前,使劲摇了摇头:“很不好。”
林嘉禾立即淡淡地笑了下,能看出她很伤心,但是又要张口客气。班强赶紧说:“不用谢我,我什么也没做。”他搓了下手掌,又叹了声气,“起码现在,我什么也帮不上了。”
林嘉禾说:“你快回去公司吧,没准还能赶上最后一刀解石。”
班强问:“那你呢?”
林嘉禾说:“我不走。”
说完,林嘉禾有瞬间怔祌,曾经何时,颜威也低声对她说过:“我不走,我到那边坐一会,等你结束。”
那是在德裕茶馆里赌石的那一天。
那天,颜威戴着顶棒球帽,指着胸前的墨镜跟她开玩笑:“标配。”
那个时候,他有些懒洋洋的,是难得轻松的模样。那样的状态,她望见了,也会情不自禁轻轻笑起来。
林嘉禾回过神,对班强低声说:“不用管我们了,你先回去吧。”
班强点了点头,后撤几步,又对她握了下拳,这才转身离开了。
林嘉禾慢慢走到了颜威的房间门口,她没有敲门,只是试探开口。
“颜老师?”
这扇门很厚,林嘉禾不确定他是否能够听到,但她用轻而平常的声音,慢慢说着。
“我今天接到了沈凌君的电话,我应该先告诉你的,不应该去直接去见她的,对么?”
林嘉禾将肩头轻轻抵在门上,
“可是很多事情,你都不愿意告诉我。”
她心中情绪涌动了一下,叹了声气,
“但我应该感受到的,我应该主动问你的,是么?”
走廊无比寂静,空气的流动都缓了,林嘉禾将手指抚摸在门上,忽然生出了一种感觉。
她感到颜威此时走到了门后,或许正靠在门上,沉默地听她说话。
林嘉禾感到自己的一切情绪都淡了,只剩下很轻地呼吸的声音。她十分疲惫,只是想要回到他的身旁。
“颜老师,其实是我太贪心了。”她回忆着,对自己笑了一下,“毕竟最开始,我只是想要离你近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第55章
对翡翠的喜爱, 说起来是个很长很模糊的话题。
但颜威知道,他天生就是为了跟石头打交道的,因为有两件事他记得尤其清楚。
一次是他上小学的时候。那时, 他的收养家庭附近新开了一家赌石馆,他每每放学路过, 脚步就迈不动了。刚开始, 顺路的同学还会等等他, 后来大家开始嘲笑他,不懂这些破石头有什么可看的,再后来, 连嘲笑都没了, 大家都自动忽略了他。
毕竟嘲笑也是需要互动的,而颜威本人就像块石头一样,表情硬邦邦的, 什么言语都激不起水花,实打实的没意思。
颜威小时候语文数学成绩都不好, 或许这说明他的理解能力和计算能力都不算强, 但他在赌石馆门口偷看了两天,便迅速了解了这里的玩法。
店里每天会摆出来六件翡翠毛料, 对应六个下注箱,供赌客们下注, 天黑之后开始统一解石。最终哪件毛料解开的成色最好,下注这件毛料的赌客便赢了, 店里会将全部筹码进行清点, 按照份额比例分给赌赢的下注者们。
白天时候,赌石馆里常常挤满了赌客,人们都猫着腰, 肩膀顶着肩膀,屁/股挤着屁/股,恨不得把每块石头都摸得反光。接近傍晚,看石的人就少了,小馆里一片紧张的寂静,只有呛人的烟味不断飘出来。
这个时候,颜威就会偷偷溜进店,迫不及待把每块石头摸过一遍。在石头面前,他连呼吸都放得小心翼翼,那粗糙的皮壳磨在掌心,熟悉得像他自己的掌纹。
六件石头,颜威不出十分钟就能看完,并且会在心里准确排出高低次序。但是之后的解石是一个漫长的工程,天也越来越黑了,颜威等不到“对答案”的那一刻,就不得不转身回家了。
这样看了大半个学期,颜威终于碰上了一件令他振奋的石头。那件石头颜色不够亮丽,表皮呈黯淡的土黄色,表现也不够出众,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斑点,但是颜威抚摸着它,呼吸都情不自禁贪婪起来,一秒心动便是如此。
不过十岁的颜威,清晰地意识到,他遇上了截至目前最喜爱的东西。
颜威从地上站了起来,鼓足勇气询问旁边一个抽烟的店员,多少钱能够参赌。
那店员懒洋洋喷了口烟,说多少钱都行,一块钱也不嫌弃,把房子压上也不拦着。
颜威立即背过身开始翻书包,把他从饭钱书钱里零零散散省出来的钱都凑了起来,凑了九块钱。
表达对一件石头的喜爱,唯一的方法就是用钱砸它。往正规了说,是在公盘上参与投标,往随意了说,那就是在赌坊里投下赌注。
颜威把九块钱装进写了名字的信封,投进了下注箱里。
投注的时候,颜威透过缝隙,发现这个箱子里面是空的。也就是说,截至目前,这件石头还无人看上。
颜威内心的激动还没来得及产生,忽然听到一人的朗声大笑。
“哈哈,小娃娃也来赌博啊。”
一个身宽面宽的男人走了过来,伸手就想摸颜威的头顶。颜威脑袋一避躲开了,男人又笑了声,对店员招手:“来,我投十万,也压这块土石头。”
店员恭敬地走过来:“好的赵哥。”
等这位赵哥压注完毕,很快就开始解石了。最后,土黄色毛料成为了当天的一匹黑马,开出了这家店有史以来最好的翡翠。店员一边惊奇着,一边将全部赌款收集起来,按比例分给颜威和赵哥。
赌款共计一百多万,抛去店家扣下的手续费,颜威赢得了九十块钱,赵哥赢得了整整一百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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